第8章 學渣帥哥

◎蠱係帥哥,無差別放電◎

“早。”

他和她打招呼。

雲桉也揚起笑臉問候,“早呀。”

四目相對。

“你已經拿了號嗎?”

“86。”

“那快到我們了吧。”

“嗯。”

然後對話又終止。

雲桉抓著胸前包包細鏈,幹幹笑了聲。

他們進了高三下學期以後就很少見麵。

赫凱參加的是港澳台聯考,考試大綱和普通高考並不一樣,因此他高三下都是外出補課,兩人就隻有他偶爾回校才見上麵。

於是本來就不大講話的關係,慢慢就生分了,後麵又被高考這件人生大事一衝淡,就更顯得他們的關係無人打理。

周圍行人來往,穿梭巴士走走停停,他們兩個人相顧無言。

雲桉扯了個禮貌笑容,偏開視線。

而赫凱呢,他倒不是認生的人,相反,這人十足冒險家性格,不說還沒畢業就當鞋販子奸商,他本身就玩球隊和電競社,社交技能自然是點滿的。

不過球隊和電競社都是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團隊,他確實不熱衷和女孩子打交道,更別說主動找話聊。

陽光斜斜照入廊間一角,清風吹來幾絲百合花香。

赫凱垂眸看著雲桉,陽光照入她水汪汪的褐瞳,像閃著盈盈碎光的湖泊,又像**起的風鈴。

赫凱收回視線,往廊外望去。一隻貓咻地跑過,他兩手插兜,咳了聲。

雲桉脖頸一動,那目光正要回望。

赫凱:“有隻......”

“A86!!”

“A86!!”

耳邊突然炸出一把極其生猛的聲音。

雲桉被嚇一跳,目光打個轉直接越過赫凱,看向店門口。

赫凱:好吧。

招待員舉著極誇張的喇叭,“A86在不在!A86在不在!不在就下一個了啊!”

雲桉欣喜望向赫凱,“A86?是你的號碼嗎?”

“嗯。”

“那我們快點進去吧。”

“好。”

雲桉和赫凱一前一後進的茶樓。

沒走兩步,這兩人的身位就很自然地變成赫凱走在雲桉前頭,由他領著她。

大堂經理將他們帶到窗邊,“你們今天運氣很好啊,排到我們家窗邊。”

“這是我們店裏最好的位置。看,那就是越江,遠一點,那幾個尖尖看到了嗎,那是我們越市的幾個地標。”

雲桉坐定,幼稚園小朋友上課似的,小臂交疊在桌上,眼睛順著指引望去,看見碧藍天幕下,寬闊江麵如綢帶,摩天高樓拔地而起。

“好漂亮。”她為沒見過的視角驚歎。

“這算什麽,要是你們晚上來更漂亮。”大堂經理煞有介事的語氣引得雲桉一臉新奇。

“一到晚上越江那邊就會有燈光秀。很多情侶或者家裏帶小孩子就專門來我們家看秀,不用大晚上出去受熱,還能吃我們家的招牌點心,不比在渡輪看舒服。”

“真的嗎?”

“當然了!”

赫凱坐雲桉對麵。

這人在哪都一副天大地大處處是我家的自在樣,他閑散靠背,順著雲桉的視線往窗外看一眼,又收回。

大堂經理餘光掃了掃存在感極強的男生,頗有眼力見和雲桉說:“而且我們家在做活動,晚上有中式情侶套餐,很多年輕情侶都專門來打卡。”

雲桉是個捧場王,聽得頻頻點頭。

隨後經理正要說,要不晚餐你和男朋友也在這吃算了,正好我們今天乳鴿還買一送一,一直默不作聲的人發話了。

赫凱:“你們晚上也開?”

經理轉過頭:“是啊,夜茶八點開始。”

他長指扣桌,“這怎麽預定?”

雲桉聽著他們說話。

“嗒。”木桌邊緣的燒水壺開關跳合。

她正要伸手,眼前突然伸過一道勁實小臂,陽光照過,象牙白膚色顯得衿貴又健康,修長利落的青筋隱隱伏起,冷酷刺青出現在她眼中:

-Vivir por sí mismo-

水壺已經被人提起。

雲桉趕緊收回手,乖乖坐好。

“抱歉啊靚仔,我們家不接受預定。”大堂經理簽完單,長歎一口氣自吹自擂起來,“唉沒辦法,來我們這吃的很多都是幾十年老顧客。大家鄰裏街坊,照顧了這個,那個不高興,優待了那個,這個又有意見,索性大家公平競爭先到先得。”

赫凱客氣哂笑,為雲桉斟水。

“要是你們想晚上靠窗看的,可以多來幾趟,總能碰到的不是,就像你們今天這麽幸運。”經理語氣殷勤,說完將點菜單遞給赫凱。

他沒接,視線朝對麵抬了抬,將水壺放回原位。

經理又把單轉向雲桉,“小妹妹想喝什麽,我們有普洱、鐵觀音、茉莉、**。”

雲桉最怕拿主意,和經理擺擺手,示意還是給赫凱。

赫凱看向雲桉。

“要不還是你來吧,我都行。”她很是客氣。

跟陀螺一樣轉來轉去的大堂經理有點懵,現在年輕人談個戀愛還挺講禮貌。

赫凱接過轉回他手裏的菜單。

“茉莉花?”他直接拋了個選項。

“嗯。”雲桉從善如流。

大堂經理從一旁茶櫃拿出兩包茶葉,“慢用。”然後笑著離開。

小餐桌又留下雲桉赫凱兩個小年輕。

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今晨陽光格外幹淨,目光所及一片澄明清亮,熱水壺冒出的熱氣水粒分明的模樣,慢悠悠升入空中。

八點過十分,百年小茶樓正熱鬧。

食客裏除了些外來遊客,大多是退休帶孫的老人家,鄰裏街坊湊一塊,不是閑話家常,就是指點世界格局,偶爾夾了塊點心,含飴弄孫,眼饞得坐在兒童椅的小孩張著手,咿咿呀呀喊“爺爺嫲嫲”。

昂揚的喧嘩夾雜碗筷輕觸的嘈雜清響,人間的煙火比窗外蟬鳴還熱鬧。

於是,就顯得一直沉默不語的雲桉和赫凱有種“相敬如賓”的突兀感,沒誰會在茶樓裏安靜吃飯。

“嘩——”雲桉將過完碗筷的髒水倒進盆裏,再次擺正碗筷。

她給自己倒了杯茉莉花,舉杯吹吹茶梗,聞見淡雅清香,期待地呷一口。

花香入喉,唇齒留香。

雲桉眼睛都亮了,好好喝,這就是五百強大企業的味道嗎。

她開心放下茶杯,接著又打量起四周。

她住的五線小城市當然也有茶樓,隻是小地方的茶樓遠不及百年老字號來得淳樸氣派。

其實Kiki早就和她誇過這富華樓,說是來南街就一定要試試的味道。

雲桉不愛出門,但是富華樓就在青浪對麵,也不算出門了,她一直都想試試。可無奈這老字號真的太火爆,而且招牌食樓很是清高,從不接受預定,要來就隻能排隊。

雲桉雖然感興趣,卻不是那種會專門排隊打卡的人,她嫌麻煩,寧可最後隨便找個快餐店對付一頓。

如果不是跟著赫凱,她估計這一個暑假都吃不到富華樓。

雲桉感覺蹭到,心裏偷樂,眼睛一轉,悄悄看向對麵男生,他一手轉筆,一手撐頭,視線半垂點著菜。

對於永遠都是看側顏的同桌來說,雲桉難得從正麵打量赫凱,便停住了目光。

因為低著頭,他這張臉更顯立體。英氣的眉目微揚,與俊挺鼻梁凝出銳利分明的距離感,透出骨子裏邊界感十足的強勢,看上去就不好惹。

可他偏偏又長了一雙天生溫柔的眼睛。

尤其他微低著頭,從雲桉的角度,看見他眼睛明晰的雙眼皮自下而上剪開,像那柔情海浪。

這樣的眉眼,見山見海,深邃又遼闊,仿佛少年能安撫最不安惶惑的心緒,也能藏下綿綿無盡的情意,然後靜靜地看著——

一份菜單。

厲害厲害,雲桉暗道。

難怪舍友說他是蠱係帥哥,那深情的目光,簡直無差別放電,竟連菜單都能看出情真意切的感覺。

雲桉正腹誹,恰好男生翻過菜單背麵。

“想吃什麽?”他問。

雲桉忙回神,開口:

“都行。”

“都行。”

兩把聲音撞在一起,倦慵的聲音稍稍壓過她。

他輕而易舉就猜到她的答案。

雲桉突然生出一絲心虛,仿佛她在敷衍他,忙補充,“我不挑的。”

他沒看她,隻淡淡應了聲。

又陷入寂靜無話。

雲桉沒再看赫凱,視線挪到他麵前的碗筷。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欣賞帥哥的時候。

她看著那塑封套碗:是不是該幫他把碗筷也燙一下?畢竟她現在欠他錢,必要的狗腿子也是應該的吧。

但是,平白無故幫男生燙茶碗會不會有些突兀,她隻幫家裏人幹過這事。

雲桉糾結,又想起自己一腳踩他三萬塊的鞋子,懊惱得垂頭。她一點也不了解赫凱,猜不到他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要是他是那種人傻錢多的二世祖就好了。

比如——

雲桉腦海裏浮現這樣的場景,赫凱和她勾肩搭背,說一雙鞋子而已,我有的是,當然不會和你計較;

又或是幾杯熱茶下肚,他交心地說:“三萬塊,灑灑水啦,我有的是錢,關鍵是高三有你這樣盡心盡責督促我學習的好同桌!”

“啪。”

正好這時赫凱將手裏的菜單一疊。

正腹誹他的雲桉嚇了一跳,趕緊收起自己的小九九。

赫凱將菜單遞給前來招呼的服務員,目光掃向雲桉。

從剛剛她就一直盯著他看,三秒鍾變十個表情。

他真想知道她在想什麽,她眼睛一轉,就好像那裏藏了很多小心思。

就像那個畢業冊,她什麽意思。

【我的親親老公,能在高三認識你實在是太好了!祝一夜暴富變成超級大土豪,要什麽有什麽!畢業也要常聯係哦,我最愛最愛最愛你了!!!——你的雲桉小老婆附上(kisses x 10000)】

又是愛你又是老公,橫看豎看都是表白的意思,她喜歡他?

可他怎麽總覺得不真實。

赫凱做事一向雷厲風行兩點一線,正好現在等菜上,他也就不廢話,“畢......”

雲桉也認真看向他,但是他的手機很不合時宜響起。

“鈴鈴鈴——”

兩人的視線一起落在桌上手機。

赫凱本來想掛掉,看一眼來電顯示,眉頭難得皺起。

雲桉眨了眨眼。作為同桌,她沒少見眾星捧月的校草大帥哥麵無表情掛掉來電的瞬間。但這次他很快起身,劃開通話的瞬間,和她說:

“接個電話,上菜了就先吃。”

雲桉配合點頭。

他走遠,電話已經接通,雲桉聽見他拖著音調和電話那頭的人問好,“Morning啊,肥叔——”

聲音懶懶的,也沒遮掩語氣裏的不情願,聽起來有股子沒大沒小的吊兒郎當味。

原來是長輩啊,難怪不想接還是接了。

雲桉視線順勢停在赫凱身上。

他打著電話,步子不緊不慢往前走去,刺青半臂習慣插在口袋裏。

突然拐角處竄出一個剛剛齊桌高的小孩。小孩沒看路,隻顧興奮地邊跑邊回頭。在即將交集的位置,打著電話的男生將手從口袋裏拿出,掩住一旁突出的尖銳桌角,隨著小孩縱情跑過,又重新插袋,繼續往前走著,直到轉進一個拐角,再看不見。

雲桉揚揚唇,收回視線,拿出手機。她給母親發了早安,看起了未讀信息。

一兩個無關緊要的私聊。

雲桉不明白為什麽從來沒講過話的同學,會突然好像和她有聊不完的天。而且聊天就算了,為什麽要盤問她?

【hi,你有看新出的電影嗎?】

【暑假打算去哪裏玩嗎?】

【吃早餐了嗎】

雲桉鬱悶,感覺自己的小世界被人強力窺探,她並不喜歡,卻又無計可施,隻能不失禮貌地回幾個字。

接著點進班群,昨晚的畢業遊討論居然攢了999+未讀消息。她在私立部的十五班是那種鬧騰的班級,段子手又多,聊天記錄就跟群口相聲大會似的。

她飛快刷著,不時笑出聲,接著看見幾條:

......

【班長大人不說話】

【@hk,凱寶想你了】

......

【要不還是赫公子直接帶路吧】

雲桉被男生膩膩歪歪的互動逗樂。

雖然赫凱這人不是插袋就是抱臂,每次說話隻有幾個字,一副莫挨老子的高冷樣,但其實他人緣很好,不然也不至於膩膩歪歪的綽號一大堆。雲桉以前和他一起從教師辦公室回班,見過這人走個走廊,一分鍾不到打了18個招呼。

但她和他好像就一直沒話聊。

雲桉像是突然發現新大陸,好奇起這個問題。

她想,大概因為她和他確實是兩個很沒有交集的人。

她乖乖女一枚,認生且滿腦子隻有高考,而他呢,反骨酷哥兼超級厭學,簡直兩個世界。

所以他們高三同桌以後,一直都沒有怎麽講話。

契機是在一個月的月考後。

語文評講課,兩則大喜報。

一是已經“歸順”私立部的雲桉考出140的超高分,幫私立部在與本部的兩部聯考中拿了個單科第一。

二是十五班篡位成功——以平行班的身份力壓其中一個重點班,將班平均分年級第二斬入囊中!

“好!”講台上,穿著旗袍的優雅婦人很是爽快,“答應大家,免一周語文作業。”

班上頓時爆發一陣歡呼。

雲桉雙手撐下巴,看著“以下犯上”把重點班拉下馬的新班級,心情久違地有些振奮。

而四周圍都在慶祝,她身邊的男生一如既往安靜,這很難讓人不注意,於是她往旁瞥一眼。

他事不關己的樣子,翻著本滿是日文的雜誌,66分的試卷就這麽大剌剌攤在桌麵。

雲桉這種乖學生冷不丁就生出非禮勿視的窘迫感。

他們坐最後一排,她挨著牆坐在裏側,他坐在外側。

他個高腿長,所以凳子的位置比她稍後一些,好放下一條大長腿,另一條還得半敞出過道外。

於是他便完全擋在她外麵,她正好被圈在小小空間裏,莫名地有安全感。

雲桉快快收回視線,端正坐好。

她不挑同桌成績,她喜歡話少不事.逼,像赫凱這種酷哥正好,而且還能滿足她那奇奇怪怪的安全感需求。

總之這種最好了。

她重新聽課,老師說起古詩詞默寫的事:

“親愛的同學們,大家看,咱們班默寫平均分才5.2,這是送上門的分數啊怎麽能不拿滿呢,大家說對不對?我們一定要在這裏想想辦法。”

“以後咱們每節課隨堂默寫古詩詞,錯的那一首詩那一首詞,抄50遍!”

班上有人倒吸涼氣,雲桉不以為意,140分選手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

“而且老規矩,連坐製度不變。”

班上頓時哀嚎聲四起,雲桉看著PPT,一激靈:連坐?什麽連坐?

還不待她細想,講台又傳來麻辣教師春風化雨的教囑:

“錯的,同桌一起抄哦。”

不是吧!?

雲桉立馬轉向某人大方展示的試卷。

66分下,古詩詞默寫那,一個大大的、鮮紅的、帶著閱卷老師滔天怒火的——

0!!!

嘶——雲桉一個倒吸氣,咬住拳頭。

什麽話少不事逼、安全感、最適合的同桌都是虛的!

這家夥根本是個定時炸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