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情人條件

◎(二合一)夫人要求小少爺留在國內。◎

**

19:00, 他們四人終於上了高鐵。

宋木臨和尹小月還在懷舊局,捧著ipad分一對耳機,一個嗑瓜子一個啃雞腳地繼續看劇。

雲桉和赫凱坐在旁邊的雙人座。

他坐在外側, 一米八六的個子像是一道讓人很有安全感的圍牆, 將她圍在內側。雲桉覺得又回到曾經的高三時光。

本來還以為他們不會再有交集,不會再有兩張桌子將他們並排連在一起,卻沒想到成人世界裏原來還有這樣的座位, 甚至讓他們的位置更加緊靠。

動車緩緩啟動,他彎腰從放地上的背包裏拿東西,衣袖輕輕擦過她的小腿。

雲桉害羞地並了並腿。

她一直維持望向窗外的姿勢,窗外夜色漸濃,像一個巨幕, 明窗映出身側男生的動靜。她捧著臉,偷偷打量他好看的側顏, 淡漠表情一貫看起來不耐煩,卻更顯格調帥氣,連拿著手機的手都好看得過分。

不知道牽起來會是什麽感覺呢,聽說打籃球的男孩子掌心都會糙一些。

雲桉害羞得斂下目光,像蝴蝶忽地從枝頭飛下, 快要墜到地麵,又輕飄飄飛起來。她嘴角偷偷揚起,盤算著......如果她真的追赫凱, 追不追得到呢。

但似乎沒聽他談過女生。

他這種笨蛋直男會對女生感興趣嗎?

她是不是除了CSGO,也該去學一下籃球?

......

懷著對戀愛的各種困惑, 少女緩緩沉入初春般的香甜夢境, 柔軟, 不時**漾。

這時一隻手伸來, 輕輕擋過她倚在搖晃車窗上的腦袋,接著那手又微微回撥,她便倒向另一側。

少年的肩膀沉穩又堅定,於是那微微晃動的初春夢境也落定下來。

赫凱輕輕將手收回,那手卻突然在半空一滯,臉上溫柔的表情也定住。

像有千百根燒得通紅的長針同時紮進膝蓋,鑽心的疼痛刺進大腦。

此時20:00,封閉針提前失效。

動車一路疾馳,響著轟鳴駛過丘陵,駛過平原,荒蕪的站台上星星漸露,市區萬家燈火一盞一盞熄滅。

天色漸沉,高鐵車廂內悄寧無比,赫凱咬著牙,額頭冒汗。他維持半邊身體不動,吃下醫生額外開的止疼片。

肩側的雲桉舒緩地睡著,過道旁邊宋木臨與尹小月也關了ipad,東歪西倒地睡著。

止疼片稍稍緩解了膝蓋那灼熱尖銳的疼痛,卻帶著麻醉藥物。赫凱疼痛與疲憊交織,還強撐著,不能睡覺。

這種狀態下入睡他肯定會做噩夢,所以絕對不能睡覺。

再熬完最後幾個小時就好。

高鐵駛進黑夜,月亮在夜霧中投下冷冷的白光,照耀大地,而漸漸那明月又隱入詭譎厚重的黑雲中。

車窗開始染上密集雨滴,夜空鞭下閃電,帶著天翻地覆的雷鳴,一閃而過照亮全城戒備的城市。

狂風暴雨下的大都市,繁華又狼狽。

高鐵緩緩停進越市站台。

車廂內沸反盈天,小孩的哭喊與大人的訓斥,心急下車的腳步來來往往,行李不斷開合。

雲桉倚著赫凱肩膀,朦朧睡意中還以為自己在**,轉頭來回蹭著,終於姍姍然醒來。她下巴還抵在他的肩膀上,臉頰泛著熟睡後的淡淡桃紅,睡眼惺忪地抬頭望著。

男生燦然抬眉,笑了笑,啞聲道:“醒了?”

車窗外狂風暴雨,像要把天空也掀翻。

雲桉沒留意到自己還靠在他身上,出神看著赫凱,不解問:

“你不舒服嗎?臉色怎麽不太好。”

“嗯”,他闔了闔目,又睜開,一臉懶散大少爺樣,頭靠向身後座椅,悠悠笑道:“我坐著睡不著。”

雲桉撐著椅子坐直,定定望他,覺得哪裏不對。

他在教室不是經常趴桌子上就睡了嗎。

她還想再問,他已經動著腿,緩緩起身,在她疑惑的目光裏,輕聲道:“準備下車吧,我送你回家。”

雲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作罷。

而赫凱在折磨裏長大,越哭爺爺打得越狠,在禪室就要被關越久,所以他早就習慣不喊疼,他那麽愛雲桉,卻對自己很冷漠。

狂風暴雨肆虐著城市。

宋家來了車子,接回宋木臨,順帶把同住景匯花苑的尹小月也捎走。

赫凱叫了車,送雲桉回南街。到南街口,又要下車,走進昏暗漫長的騎樓廊下,終於回到青浪。黃銅門一開一合,風鈴的聲音淹沒在狂風暴雨中。

他的膝蓋忌過量運動,更不能濕氣入體。赫凱送完雲桉回家,又一個人,慢慢走進騎樓廊下,雨水仿佛能精準找到他的膝蓋,一點點滲進去。在九轉十八彎後,他終於出了南街口。

在暴雨中的車站截了輛的士,回到壹號公館。

金碧輝煌的電梯叮一聲開門,背包被人甩下,打碎了擺在玄關的陶瓷,碎裂聲像刀片。

鞋牆長廊上幽藍的感應燈以極緩慢的速度,一盞、一盞亮起,最末靠近大平層的那盞燈許久以後才亮起。

空**的大平層隔絕了窗外雷暴聲,隻有沉重的喘息和一下重一下輕的腳步聲。

趴在電腦上睡覺的貓王被抱起,關回了角落裏的貓籠。

赫凱一瘸一瘸,最後倒在柔軟的白地毯上。他已經渾身是汗,喘著粗氣,心跳急促視線模糊。他咬著牙強打起精神,顫巍巍拿出手機,剛要撥通家庭醫生的電話,那地毯卻像是突然化作一片沼澤,瞬間把他拉到深淵,眼前一黑。

窗外雨水像要淹沒城市,無聲雷電打下,把黑暗的天空撕開口子,可怖的回憶從五歲那年來。

“哧——”

刺耳的輪胎抓低聲又響起,膝蓋再一次被反方向折斷。

“小朋友,小朋友。”

“看鏡頭小朋友,小朋友。”

“小朋友,媽媽是不是經常和爸爸吵架。 ”

“小朋友,你家裏是不是真的不要你。”

**

翌日中午,天空依舊不見陽光。烏雲密布,陰雨霏霏。

“小朋友,午飯還是要好好吃的哦”,雲桉哄著窩在沙發角落裏的林浩然。

小正太昨天收到遠在大洋彼岸的媽咪的電話,通知下周接他回家。於是已經喜歡上南街和青浪的林浩然小朋友正絕食抗議。

“哼!不吃!”小正太快氣炸了。

雲桉哭笑不得,伸手上前。

身體各處肌肉酸痛傳來,雲桉酸爽得臉上五官立馬擰一塊,疼疼疼!

天哪,誰能想到爬個山的後勁這麽大,她身體到現在還像散架似的。

“好了好了”,雲桉一麵倒吸氣,一麵說:“你不吃飽怎麽抗議呢對吧,快點來吃飯好不好吧。”

“啊......高天齊原來被告了啊”,這時一聲扼腕歎息。

餐桌那,kiki攤著份娛樂報紙,也不好好吃飯。

“我還想聽他說赫家大少赫寰嘯的事呢,真可惜”,kiki沒了趣地道。

“高天齊被告了?”雲桉好奇問。

“對啊”,kiki看著報紙,“不過也意料之中,誰受得了外人一直爆自己家醜,聽說還是那個赫寰鳴的律師團隊親自下場,就問你怕不怕!”kiki從報紙間抬頭,意味深長地聳著眉,望向雲桉。

雲桉一頭霧水,“為什麽會怕?那人的律師團隊特別厲害嗎?”雲桉出去玩兩天,完全沒看新聞。

“拜托!那可是赫仕法務部的生力軍啊,傳說一封律師信就能讓一個公司傾家**產,而且從不敗訴”,kiki繪聲繪色,“就連自家人都能打贏哦。”

“自家人?”雲桉一開始沒聽懂,迎著kiki神秘莫測的視線,恍然大悟,“遺產案結果已經出來了?”

“對!終審判決已經出”,kiki清了清嗓子,對著報紙念起來:“......赫寰鳴勝訴,法院裁定赫寰嘯偽造已故赫仕集團主席赫照煊遺囑和使用虛假文書兩項罪名成立。”

“除非弟弟撤訴,否則哥哥要坐牢嘍。”

“天啊”,雲桉驚訝於豪門的兄弟鬩牆,“原來哥哥的遺囑是假的啊?”還能這樣玩!

“對啊,不過聽說哥哥不滿結果,還要再上訴到特區終審法院,但我看也是差不多結果”,kiki已經合上報紙,“我看赫寰鳴的集團主席沒跑了。”

“聽說那個赫寰鳴的勝訴結果一出來,赫仕集團的股票馬上暴漲,連著帶動恒指都長了0.9個點!”

雲桉舌撟不下。

“什麽叫豪門掌舵人啊,這排麵!”kiki讚歎,“就是可惜高天齊被告了,不然還真想繼續聽他們赫家的事,不說赫寰嘯,說說那個在國外長大的私生子也好啊。”

Kiki一說,雲桉突然想起赫凱。

想到自己還曾經腦洞大開地懷疑過赫凱就是那個私生子,不免對自己好笑。那個父親強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的兒子怎麽可能會是上課坐她旁邊睡覺的平凡人。

都隻有一個堂哥,都姓赫,同為港城有錢人隻能說是巧合罷了。

不說出過車禍,光是國外長大就已經排除可能性了。

雲桉自嘲笑笑,果然人不能腦洞太大。

而說起赫凱,說來從昨天淩晨分別到現在他們都沒有說過話呢!

雲桉立馬拿出手機,點開赫凱的聊天框,想了想,發了條信息過去:【昨天謝謝你送我回家~】

Kiki也收起報紙。

林姨留下的這一桌子菜終於有人動筷。

“小浩然,你再不來雞翅就要被吃完了哦——”kiki老練道。

沙發上的肉包立馬彈起,“啊啊不準,我也要吃!”

雲桉扯扯嘴角,原來正確說法在這。

林浩然已經跑回餐桌,爬上椅子,雲桉也隨後坐下,卻不著急動筷。

她滿懷期待地點開手機,沒人回複。

她又看了眼牆上時鍾,已經十二點多。

還在休息嗎?

不過也正常,他昨晚看上去有點累,估計他這種大少爺並不習慣這火急火燎的日程,應該還在休息。

那還是不要發消息給他了,萬一他睡覺沒關靜音,吵醒他怎麽辦。

雲桉撇了撇唇角,收起手機。

“姐姐”,啃著雞翅的林浩然還是不開心,“那我回家了能去赫凱哥哥家裏玩嗎?”

雲桉才拿起筷子,聽見林浩然的問題,笑道:“你都回家了,還怎麽去赫凱哥哥家裏玩呀?隔那麽遠。”

“為什麽不可以”,林浩然啃著雞翅,嘟嘟囔囔:

“赫凱哥哥說他以前也住在洛杉磯。”

雲桉筷子正要伸出。

“你說什麽?!”她立馬扭頭問,“和凱哥哥以前在哪裏?”

“洛杉磯呀,上次哥哥來吃麵的時候說的,哥哥還給我推薦了幾個滑板公園......”林浩然還在喋喋不休。【1】

雲桉卻瞠目,說不出話。

她才突然意識到,赫凱雖然沒說過他在國外長大,也沒說過,他不在國外長大。

**

綿綿細雨,落在墨綠的田野鄉郊,宛若一幅未幹的田園油畫。

一個女人撐著黑傘,走在這油畫裏。女人個子高挑,梳著一絲不苟的發髻,襯衣配西裝褲,肩上還披著長風外套,在細雨中疾步走著,無比幹練。

“嗒、嗒、嗒。”

黑色細高跟踩在泛著青苔的濕潤石板上,聲音清脆又堅定。

鞋跟踩過青苔不見任何晃動,如履平地。

石板路,描著花卉的庭院大門被人打開,“Madam.”有人恭敬道。

“嗯。”

黑傘下的人應了聲,不見停留,直接進了庭院。

黑傘掃過,庭院外紅磚牆掛了個銅色銘牌,花體字樣繪著主人名字——Mrs Haak(赫夫人)。

庭院內裏一條淡紫色的花.徑,沿階草與鳶尾花打濕在微雨中。

走到花.徑的盡頭,來到古典的英倫別墅前。別墅旁前栽了一棵高大的橡樹,上麵掛著一個秋千,幾個木質的供小孩子遊玩的設施立在旁,依著同樣花團錦簇的小涼亭。

關虹踩著高跟鞋就上了台階,大門恰好開啟。

“喲,這不是關大明星嗎”,一把低弱又沙啞的聲音響起。

厚重木門後站了一個瘦削女人,臉上掛著淺淺的笑,語氣聽不出是誇讚還是挖苦道。

女人穿著樸素的毛呢連衣裙,涼風七月裏披了條厚重羊毛毯在身上,露出的一截手腕,皮膚上滿是青筋,瘦得隻剩骨頭,讓人不由得擔心她會不會被身上的毯子壓死。

而比起過分簡單的穿著,女人臉上還是看得出打扮了番,臉頰帶著淡淡腮紅,也抹了淡淡的口紅。

女人與關虹差不多年紀,一張臉看得出美人底子,隻是即便打了淡淡腮紅,臉上其餘部分仍舊慘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杏眼因為過瘦的麵相而在眼尾生出幾道樹皮似的皺紋,下巴也過尖而生出了苦相,最駭人的,是女人喉嚨處還有一道猙獰的疤痕。

“是來做戲的嗎?”女人低啞著微弱的聲音,打趣。

與關虹那種如大地一般生命力旺盛的美人不同,眼前這女人,嘴角雖噙著笑,眼睛無神垂著,像一個破碎陳舊的鏡子。

赫鄧倚芳,關虹的大嫂,赫寰嘯的妻子。

關虹冷笑了聲,進門。身後木門發出厚重的關閉聲響,“是啊,要不要給你簽個名啊?”

赫鄧倚芳倒不介意關虹這冷冰冰的態度,杏眼延出幾道皺紋,笑得很是開心地上前挽過關虹的手,還像她們曾經在赫家那樣。

“那大明星什麽時候簽呢?”赫鄧倚芳笑道:“我要不要排隊?”

沙啞的聲音低低笑來,像是老舊的鐵門,一開一合。

關虹沒好氣地白她一眼,踢掉高跟鞋。現在哪還有人要自己的簽名,這個大嫂就是故意在惡心自己。

就跟以前那樣,撩架來吵的。

關虹懶理她,目光在赫鄧倚芳臉上停留了瞬,又悄無聲息掃過她喉間的疤痕,“你瞧著氣色比以前好多了。”

赫鄧倚芳攏了攏肩上的毯子,“那是自然,我可不能輸給你。”

關虹又翻一個白眼。

“赫峯呢?”

“他還在午覺,你要見他嗎?”

“不急,等他醒了再說吧。”

赫鄧倚芳挽著關虹,慢慢走進書房。

這房間說是圖書館也不為過,以牆做書架,直通二樓,兩層之間由一道旋轉樓梯銜接。房間正中央鋪了張繁花蔓枝圖案的伊朗地毯,空氣中浮著書墨與鬆果的香氣,配合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很是安寧。

赫鄧倚芳在小吧台,握著瓶櫻桃酒,關虹見她手上青筋繃起,手還不受控地輕輕打顫,生怕她再多拿一會那手就要報廢了,搶過酒瓶,“行了行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說完,關虹給自己和大嫂各倒了杯酒,回到沙發這。

赫鄧倚芳已經坐下,傭人給她的腿上又蓋了張厚毯。

關虹握著酒杯,徑直坐到一旁單人沙發,一肘斜支在沙發一側,更有主人範地往後一靠。

英國的七月雖說陰涼,還遠不至於要蓋好幾層毯子。赫鄧倚芳這身子,估計還沒伊麗莎白能打。

“我看你幹脆把壁爐點上算了”,關虹晃著杯中珊瑚紅**。

赫鄧倚芳像是沒聽出她的譏諷,一臉天真笑道:“我晚上確實會點壁爐。”

關虹正舉杯喝那櫻桃酒,聽著嫂子的回答,身子一頓,那雙美目悠悠翻了個白眼,繼續將杯中的一飲而盡。

甘甜爽怡的口感縈繞口舌。

赫鄧倚芳也舉杯,“慶祝你最愛的赫寰鳴贏了官司,cheers。”

她笑著,仿佛那輸掉官司且甚至還有牢獄之災的赫寰嘯不是自己老公。

關虹放下杯子,也不拐彎抹角,冷冷道:“他可不是我的最愛。”

“嘖嘖”,赫鄧倚芳譏笑,抿了一小口酒,那修長的脖頸抬起,如果忽視上麵猙獰的疤痕,倒像個優雅的天鵝。

她緩緩咽下口中的酒,不急不慢接著打趣:“幹嘛否認,見馬上要婚禮了,扮少女害羞?”

“我不會和他辦婚禮”,關虹舉著那空**酒杯,馬上有傭人來為她添酒。

赫鄧倚芳那一直笑著的臉終於有了些變化,不解道:“不、辦?”

她頓了頓,隨後又恢複笑容,這次帶了點抱怨,“我都這樣了你還來挖苦我,太不把我這個嫂子放眼裏了吧。”

關虹扯扯嘴角,“你有把我這個弟媳放眼裏?”

赫鄧倚芳那雙杏眼彎起,“我可是時時記著的,你難道不相信嗎?”

“嗬”,關虹冷笑一聲,“信,我怎麽不信。”她嫁入赫家,也曾在赫宅短住過一陣子,她不僅要受赫照煊夫婦的刁難,這個名門閨秀的長嫂沒事還要來挑事。

明知道她關虹沒念過書,更沒見識過上流社會,赫鄧倚芳沒事還老舉辦什麽茶話會、賽馬會,邀請一幫貴婦聚會,然後把她也拉上,讓她當眾出醜,下不來台。

有時候是衣著不合適,有時候是聽不懂英語,有時候是沒見過世麵丟人現眼,比如品不出紅酒好壞,看不懂賽馬比賽,歌劇聽一半睡著了。

“尤其是我住赫宅那一兩年,真是多謝你的照、顧”,最後兩個字關虹咬牙切齒道。

赫鄧倚芳被關虹這樣說,笑得更加開心,像是講起什麽好玩的事情,沒有一絲羞愧之情,反倒還頗有理地笑道:“那人家嫉妒你嘛。”

彼時赫鄧倚芳已經嫁入赫家好幾年,因為鄧家已經破產,再加生了赫峯,赫鄧倚芳在赫家的地位直線下降,每天被赫照煊夫婦刁難,堂堂大小姐一點小事就會被奚落得一文不值。

她若是和老公赫寰嘯說這些事,赫寰嘯那個怕死爸媽的性格才不會為她出頭,相反後來生意失敗,赫寰嘯還染上各種惡習,家暴她更是常有的事。

後來好不容易,赫寰鳴破天荒娶了個戲女,這個集唱戲、偷渡、爬床於一身的女人,簡直就是為赫照煊夫婦量身定做的靶子,赫鄧倚芳隻巴不得多讓關虹犯錯丟臉,這樣那對老惡魔就不會想起自己,隻會開足火力對付關虹。

果不其然,關虹被那對老夫婦折磨得夠嗆。不,甚至比她還慘,關虹在赫家連傭人都不如,飯不給她留,家務做到十二點,五點起來為老夫婦親自做早餐,烈日炎炎裁剪花圃,數九寒天又去掃落葉。

那對老夫婦更是公開在媒體麵前抨擊關虹不知廉恥貪圖財產,她赫鄧倚芳隻是被一家人罵,關虹是被一城人唾罵。

於是,赫鄧倚芳就站在赫宅的旋轉樓梯後,高高在上,注視著關虹跪在地上,大冬天手拿抹布擦地板,這才覺得自己被赫寰嘯家暴的傷痛減輕了些。

而關虹,怕也隻是赫寰鳴**一夜的附屬品,否則關虹怎麽在赫家受了這麽多委屈,那人都無動於衷呢。

直到一次,關虹被老夫婦折磨得病倒了。

老公那個冷冰山似的弟弟赫寰鳴竟在美國開著會直接飛回赫家,知道全部事情以後,衝那對老夫婦大發雷霆。

赫鄧倚芳才知道,原來也有人敢衝那對老夫婦發火。

赫寰鳴甚至還砸了赫照煊最心愛的佛像。

那一夜,整個赫家雞飛狗跳。即便赫寰鳴是赫照煊最倚重心愛的二子,而且赫家還在仰仗赫寰鳴力挽狂瀾的節骨點,赫寰鳴都在禪室挨了一夜的鞭子。

赫鄧倚芳躲在門後,聽著樓下那對苦命鴛鴦的大戲,才知道,自己還是最慘的。

即便關虹孑然一身,她也有人為她出頭。赫寰鳴對她的苦難無動於衷,隻怕是那個傻女人故意瞞著不說。

也是,那時候赫家瀕臨破產,赫寰鳴日理萬機,哪能分心。

瞧瞧,赫寰鳴多厲害,一年就止住公司虧損,而自己的老公卻被集團邊緣。

赫鄧倚芳很難不嫉妒關虹。

後來,赫寰鳴還不顧老夫婦的極力阻撓帶走關虹,兩人搬出了赫宅,隻有節假日才會回來吃個飯。

於是赫鄧倚芳又成了那對老夫婦的靶子,在家暴與刁難中偷生。

“我已經打算和赫寰鳴離婚了。”麵前女人斬釘截鐵道。

赫鄧倚芳不以為意揚唇,赫寰鳴為了關虹和赫照煊大發雷霆的模樣還曆曆在目,她一直以為那位夫弟就和傳言一樣,隻是拿關虹作為家族聯姻的擋箭牌。

沒想到也是個衝冠一怒為紅顏的癡情種。

“櫻桃酒的度數不高”,赫鄧倚芳笑道。

“我是說真的”,關虹重重放下酒杯,急聲道。

赫鄧倚芳終於斂起笑容,從關虹的語氣裏聽出了決定,“why?赫寰鳴出軌了?”

“沒有。”

“他打你了?”

“他敢!”

“他爛賭了?酗酒了?濫用精神藥物了?”赫鄧倚芳笑著數道。

關虹忍無可忍,迎著赫鄧倚芳的笑容,怒斥:“他不是你老公!”

“哎喲”,赫鄧倚芳笑著嫌棄掃了關虹一眼,“這著急維護的樣子,還說離婚呢。”

關虹還是很討厭和這些彎彎繞繞的文化人打交道,直接斬斷話題,“隨你信不信,我就是要離婚。”

“為什麽呢,那對老夫婦已經死透了,你怕他們還魂嗎?”

“和別人無關”,關虹頓了頓,“......是我不那麽愛他了。”

赫鄧倚芳聽後一愣,看著關虹眼圈泛紅的模樣,掩唇輕笑出聲,“你幾歲了?”

關虹已經把淚意壓了回去,“這和年齡有關係嗎?我隻是想和一個我愛的,也愛我的人結婚!”

“你要說赫寰鳴不愛你,我可第一個反對。”

“那是以前!”關虹立馬反駁,隨後卻停住,目光失去了焦點,像是看見曾經的過去,“那麽多年,早不一樣了。”

“我不想一個人過日子,不想再被人罵,也不想再等他兌現諾言,一年又一年地等,一年又一年的體諒他。”

“可是該死的都死了,他當上集團主席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我看最多不過三個月,你都等了十幾年了,還差那三個月。”赫鄧倚芳不解道。

關虹踢了鞋子,蜷腿坐在沙發,“可就是等了前麵十幾年,所以最後這三個月怎麽樣也等不下去了。”

“他讓我別理會劉懿,讓我在洛杉磯安心待著,讓我回國別和那個老不死作對,我全部都聽他的,我從來都沒有給他添過麻煩,可我們是夫妻啊,我想要的隻是他在什麽時候,也會想起我是他的妻子,也會需要他的一點保護,也會需要一點他額外的偏愛。”

“可他從來沒有,他的生意永遠比我重要,甚至為了繼承集團,眼都不眨一下地讓我們的兒子去做鑒定。”

關虹才知道,她懷念的是那個暴雨夜裏初見的赫寰鳴,那個在投行部打麻將的赫寰鳴,那個胡子拉碴眼冒紅血絲的赫寰鳴。

明明他自己被打得那麽慘,卻還守在病床等她醒來,而她隻是低血糖暈過去罷了。

“那請問你值多少錢呢?”赫鄧倚芳攏著肩上毛毯,“赫寰鳴談的可都是動輒過億的生意,你怎麽和他的生意比。”

“我也沒有事事都要他照顧我!”關虹反駁。

“我知道他忙,我一直都在體諒,我隻是覺得......好累。”

為了那些美好的回憶,她一直委屈著自己。

但是回憶會被現實衝淡,所以臨到終點,那些像止痛劑一般的回憶突然失效,在他最後冷漠的目光裏,關虹才明白自己愛得有多狼狽丟人。

這一切好像突然沒有意義了。

關虹抱著腿,倚在沙發上,晃著不知道第幾杯的櫻桃酒。

“他現在很好,贏了官司,馬上就要當主席了。”

關虹很開心自己愛的人終於兌現了自己的夢想,到了這,她似乎也可以不用再陪他了。

這算是她最後一次體諒了,在他的遺產大戰裏保持安靜,甚至勸赫凱聽話,不讓他分心。

“我也就沒必要再愛下去了”,酒意上頭,關虹還是沒忍住流下眼淚。

她從頭到尾都不想當主席夫人,她不想當千億兒媳,她隻是想要有一個簡單溫馨的家。

赫鄧倚芳唏噓地看著關虹,苦命鴛鴦的大戲居然是這樣的結局。

那對老夫婦最後還是贏了呢。

“可是你要我幫你什麽呢?”赫鄧倚芳放下酒杯,還是問,“我的錢估計比你還少。”鄧家已經破產,赫寰嘯根本不管她,現在她和兒子還是靠赫寰鳴接濟。

關虹伸手,抹去臉上的眼淚,“你幫我聯係離婚律師。”

“他知道我的所有事情和行蹤,我要是找律師一定會被他發現。”她怕赫寰鳴又為了家族形象什麽的不放她走,畢竟圈內人已經知道她和赫寰鳴馬上就會補辦婚禮。

赫鄧倚芳望著受傷的關虹,還是第一次見這張揚大美人這麽可憐的樣子。赫鄧倚芳默默歎了口氣,“行吧。”

她雖然沒有錢,卻還有些鄧家以前留下的人脈,關虹這個委托並不難辦。

赫鄧倚芳又拿自己冰涼的手摸了摸頸上的疤痕。

她曾經被赫家折磨得想要自縊,最後還是被她欺負過的關虹無意發現,竭力把她救下,還拜托了赫寰鳴把他們母子送出國外。

雖說赫鄧倚芳還拿著赫寰鳴的接濟,但命是關虹救的,赫鄧倚芳也知道如果不是關虹出麵,赫寰鳴也不會管這些閑事,把他們母子送出國外,遠離赫寰嘯。

赫鄧倚芳悠悠歎道:“你可得贏這官司啊。不然我和赫峯估計就要睡街了。”赫寰鳴可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

關虹總是特別容易被逗笑,赫鄧倚芳這一句打趣就已經讓她破涕為笑。

“你要不要一起?反正都要離了,你不會還想一直帶著這個赫姓吧?”

“我?”赫鄧倚芳意外關虹會問這個。她又拿起酒杯,微微笑道:“太麻煩了。”

心如死水也是一種不愛。

“Madam”,一旁傭人走近,而赫鄧倚芳耳邊說了句。

赫鄧倚芳聽後,放下手裏的酒杯,眼裏帶著溫柔,“赫峯醒了,在畫室,你要不要去看看?”

“行啊,我也好久沒見過他了,他還好嗎?”

“比以前好多了。”

靜謐的畫室落針可聞,窗邊白幔輕舞。

一個男生斜斜歪在畫椅上,拿著畫筆輕輕為畫作點上花朵。

“峯峯,你看看誰來了?”赫鄧倚芳極輕聲道。

畫板前的男生以極緩慢的速度抬頭,溫潤清雋的臉龐無可挑剔,像從文學作品裏走出的貴公子。

尤其赫家的人都生了雙極好看的深邃眼睛。

隻是赫峯的眼睛並不像赫寰鳴、赫凱那般,眼鋒裏帶著狼一樣的氣場和審視。

赫峯的眼睛無比平靜,像不諳世事的羊兒。

“哇,峯峯的畫真好看!”關虹彎腰與男生對視,同樣輕聲道:“可以送一張給嬸嬸嗎?”

赫峯反應遲緩,半晌才怯怯地與關虹對視了一眼,嘴角微不可見揚了揚,沒有回她的話,又款款低回頭去,安靜畫畫。

誰能想到赫家的長孫是個自閉症患者。

“我打算把峯峯的畫拿一些去拍賣。”長長回廊,兩個妯娌互攙,愜意走著。

“拍賣?”

“對啊,之前找了個鑒賞師看過,峯峯的畫還可以。”

“你怎麽突然想到要賣了他的畫?”

“總不好一直靠你們接濟吧,而且萬一我死了,峯峯總得有個保障。”

“呸呸大吉利是,趕緊吐口水重新說。”

“God!我們大小姐可不會吐口水。”

“嘁,我和你說,赫凱好像有女朋友了。”

“這不正常,你在他這個年紀,不是還誤把赫寰鳴當乞丐撿回家養了。”

“喂!”

“嗬嗬嗬嗬,開個玩笑嘛。”

“煩人!重點不是這個,你說......那個女孩會不會介意赫凱是單親家庭啊?”

“這有什麽,現在的人巴不得對象無父無母,這才省事呢。”

“......你想事情能不能陽光點。”

**

赫仕大廈頂層。

陳肥龍在吧台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遠處大辦公桌上,男人扯著領結,點了支百樂門。

突然大門開合,法務部的部長探了個腦袋進來,興奮道:“老大,我們可以出發了。”

今天赫寰鳴請整個律師團隊去吃遺產案勝訴的慶功宴。

赫寰鳴一把扯下領帶,又解起西裝袖帶,叼著煙道:“你們先去。”

陳肥龍追著提醒:“去到直接點菜,別等他。”

前兩天赫寰鳴請聚餐,那是個新建的團隊,團隊組長不懂赫寰鳴的風格,去到飯店便領著一票人幹坐,要等赫寰鳴來點菜。結果等了三小時,赫寰鳴才來,於是一桌人連帶赫寰鳴和陳肥龍都餓著肚子,還得繼續等上菜才能吃飯。

“知道啦龍哥——”部長跑遠。

陳肥龍這才放下心來,轉眼一看,赫寰鳴立在辦公桌前,手又放在了鼠標上,點著什麽。

“喂你不是還打算工作會再去吧?你不餓我都餓了”,陳肥龍抱怨。

男人頭也不抬,語氣慵懶,“關機。”

陳肥龍這才放下心來,結果這時辦公室大門又再打開,進來了赫寰鳴的助理。

陳肥龍雙手抱頭如臨大敵,“No——”

助理暫時還不知赫寰鳴要去聚餐,見陳肥龍這反應,不由得放緩腳步,不能明白什麽意思。

“說”,赫寰鳴倒淡定得多。

助理得到赫寰鳴的批準,抱歉地朝陳肥龍笑笑,利落匯報:“夫人前天動身去了英國。”

陳肥龍正鬱悶倒著酒,突然停住。

嫂子去英國了?在這個節骨點?陳肥龍放下酒瓶,望向赫寰鳴,辦公台後的男人抽著煙,表情如常。

“據我們了解,夫人是去看腳傷了,入住的是威爾士親王醫院,房號A086,診斷是趾外翻,病例我已經發到您的郵箱。”

說完,助理又額外將紙質病理報告放在赫寰鳴桌麵。赫寰鳴的屬下都被調理得極講究效率和周到。

“嗯”,赫寰鳴拿過那病例,隨意翻了起來,“讓英國分部安排兩個人在醫院陪她。”

“是”,助理應承,“此外,夫人的助理托我轉告,夫人同意小少爺做親子鑒定,條件是小少爺在國內上學。”助理匯報。

“怎麽會提這個要求?”陳肥龍不解道。

助理搖搖頭,“夫人並未提起。”

“隨她”,赫寰鳴緩緩吐了口煙,利落允許。

“那我們給商學院的投資......”助理問。

“從集團挑一批年輕傑出的雇員外派學習。”

“是。”助理頷首,熄滅ipad。

陳肥龍拍掌,助理這樣就是沒任務了,可以去吃飯了。

“走,出發出發!”陳肥龍吆喝。

結果助理又提起,“總裁,還有一件事。”陳肥龍泄氣地垂下腦袋。

“大夫人最近在聯係離婚律師,我們需要做什麽準備嗎?”

“大夫人?”陳肥龍驚訝抬頭,“那個赫鄧倚芳,她在英國住得好好的,為什麽找離婚律師?”

赫寰鳴也難得沒有馬上批命令,抬頭望向助理,緩緩吐了口煙。

助理被那眼神看著,有點緊張,鬥膽猜測,“大夫人應該也看到遺產案結果了吧。”

陳肥龍恍然大悟點頭。

也是,畢竟老公都要麵臨牢獄之災,還不如趁這個機會離了。赫寰嘯確實不是什麽男人。

可自己嫂子要離,赫寰鳴作為弟弟也不好插手吧。

望向赫寰鳴,他沒說什麽,隻繼續點著電腦,應該也是認可了助理的猜想。

“你不會還管這種事?”陳肥龍問。

赫寰鳴麵前幾台電腦同時熄滅。他將未抽完的煙取下,摁在煙灰缸上,漫不經心轉著。

“不管。”

“是,總裁。”

【作者有話說】

【1】22章裏,校草和林浩然第一次見麵,兩人用英文聊天,林浩然小朋友就問過校草是不是在國外長大

久違的加更~然後周日就不更了哈,我歇會。

小說的並沒有校草千辛萬苦和家裏對抗的橋段,而是轉由他的麻麻出麵直接解決。一來寫對抗的話就不是小甜文每章傻樂的風格;二是如果真對抗,校草是擰不過家裏的,赫凱的爸比是非常厲害的商人,校草雖然是儕輩領袖的定位,但麵對他的爸比肯定還是不夠看的;再來,也讓美強慘的校草感受一下家人的保護吧~

所以這裏就設計了讓他的麻麻出麵,一句話so easy就把問題解決了~(雖然hzc,但校草爸比一直都很順著關虹的想法,他們曾經的甜是真的甜,隻是作為殺伐果斷的豪門二代,赫寰鳴肯定是利益與家族至上,會為一些事情犧牲愛情,所以在27章關虹才會說自己在赫寰鳴這沒有優先級。

其實校草身上有很多父母的影子。他的多慮慎重來自父親,溫柔細心來自母親。畢竟關虹大美人從窗邊一束花就猜到自己兒子有情況啦~

小說裏唯一的壞人就是騙了雲桉錢的那個大叔,其他該掛的也都掛掉了,所以大家放心往下看吧: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