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沒有理由

◎這是小王子十二點來灰姑娘的家嗎◎

**

那張揚的黑牌帕加尼是一路壓著限速飆到南街, 直到被牌坊前的道閘攔下。

“日!”

赫凱不耐煩按著喇叭。

保安亭的小窗戶被人啪地拉開,保安大叔伸頭出來,劈頭蓋臉喝道:“長眼睛沒有!這是步行街, 私家車——”

保安突然收聲, 小墨鏡往下一拉,一輛極富藝術感和機械感的車子像好萊塢電影似地斜橫在欄杆前。

有些東西不需要高調的銘牌,光是露相就已經彰顯身價。

大叔立馬踉蹌著從亭子出來, 還險些把自己絆倒:“您要是想停車的話,左轉......”

“轟!”

不等見風使舵的大叔廢話完,那帕加尼已經掉頭左轉。

赫凱第一次覺得怎麽會有步行街這麽“沒事找事”的地方。青浪在南街正中心,哪哪都不靠岸。赫凱從帕加尼出來,進了街區就趕緊去找公交。

還好雲桉教過高高在雲端的少爺怎麽坐公交。

公交上太吵, 赫凱掛掉和雲桉的電話,繼續給雲桉發消息, 但她都沒回。她在電話裏抽抽嗒嗒,說話也顛三倒四,他生怕雲桉是不是被人下.藥了,腦海裏閃過無數個駭人聽聞的新聞。

他從來都沒有這麽心急過,公交卻走走停停。

陳舊的大巴噴著尾氣, 悠悠****繞過騎樓長街,轉過一個彎又一個彎,一站又一站。前門後門開闔, 旅人擁擠碰撞。赫凱反複看手機,額頭滲出細汗。

實在放心不過, 赫凱準備再撥電話回去, 好在終於到站台。

“南街街心已到站。”

赫凱一步跨下公交。

雲桉抱著包包, 紅著眼眶坐在榕樹, 難過又害怕。

她被保護得太好,活在家庭和校園的烏托邦裏,以至於太容易相信陌生人的求助。

雲桉想起男人笑嘻嘻的表情,像是戴著狡詐小醜的麵具,她後知後覺那不斷攔住她的結實手臂根本就沒想放她走。

那個人怎麽能那麽能騙她呢,怎麽能心安理得編出那種謊話呢,那是她賺的一千塊啊。

雲桉難過地將頭埋在臂彎裏。

“雲桉你沒事吧!”

突然響起熟悉又急切的聲音。

空氣中驟降空曠寧靜的雪鬆尾調,一陣隨叫隨到的風來到她的身邊。

“怎麽了有沒有受傷!”

雲桉緩緩抬起頭,難以置信看著突然出現的人。

赫凱忍著背疼,氣喘籲籲,半蹲在她麵前。還沒來得及喘勻,一眼瞥到她手腕的淤青,一把抓過,“他怎麽你了?”

赫凱的目光無比認真,讓雲桉無所適從,慌亂又窘迫。

雲桉掙紮著從他手中抽回手臂,“沒有,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傷的。”

“這怎麽可能是你自己弄傷的!”雲桉這種莫名的閃爍其詞讓赫凱更加著急,“是不是他威脅你了,他對你做了什麽!”

“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不準瞞我!”他嚴肅道,生怕雲桉藏話。

赫凱這麽大的反應,讓雲桉更加意識到自己的傻逼。

正常人誰會聽陌生人幾句話就轉一千塊的,不知道肯定都以為是更嚴重的事情。

她哽咽了下,“沒有,我就是被騙錢了......”

赫凱上下打量雲桉,看她衣服整齊,身體也沒有別的傷,這才稍稍安心些。

但如果真的隻是被騙錢,那就真的匪夷所思。

赫凱問:“是不是那個人給你噴了什麽?有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

雲桉抱著包包,搖頭。

“你們是在小巷子遇到的?”

雲桉吸吸鼻子,隻搖頭。

說實話,赫凱的耐心被挑戰到,“什麽都沒有你是怎麽這麽聽話的?”他立馬皺起眉頭。

雲桉被赫凱的目光刺痛,“是,是......”

她心裏泛起一陣酸楚,猶豫著開口。

“可是什麽?說話。”

赫凱被雲桉這支支吾吾的樣子弄得心急,還是擔心雲桉是不是瞞他事情,不然手上能有這麽明顯的淤青?

雲桉無助得錯開目光不看赫凱,“可是,那個人說他要回去見女兒......”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赫凱以為自己聽錯,“就為了這個!?”

“就為了這個你就輕易信人家了!?”

雲桉並不意外赫凱的質問,她知道自己的理由很荒誕。

雲桉忍著心裏的難過,小小聲道:“萬一......他真的著急回去見女兒呢?”

赫凱深吸一口氣,“請問這個和你有關係嗎?就為這個理由你就能信別人的話了?”

他目光一沉,無法理解:“回去見女兒難道是什麽天大的理由嗎?”

雲桉這是離譜得沒有一點防備心,赫凱很難好聲好氣哄著她。

“是不是他和你說女兒在火車站,你就跟他走了,和你說要你幫忙回家照顧一下女兒,你也傻乎乎地跟著回去了?你沒看之前女生帶陌生孕婦回家結果被殺害的新聞是嗎?”天知道赫凱接到電話雲桉說她被人騙了的時候有多擔心。

赫凱的連番指責聽來像是刀子。

雲桉本來就難過,眼眶倏忽就再紅了幾分,委屈瞬間爆發,“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我又不是沒腦子的人。如果他要我跟他走我肯定不會去的!”

赫凱當她嘴硬,沒好氣冷笑了聲,“對,有腦子,所以隻要不是跟著走,什麽錢都可以給。這兩個難道不是一回事嗎?”

雲桉以為赫凱的數落是他在介意的是錢的事,強撐著底氣,“反正就是不一樣!你也不用這樣挖苦我,我後麵把錢還你就是了!”

“操,我生氣的是錢嗎!”赫凱一聽雲桉的話,火氣立馬上來了,“我在你心中就是那麽小氣的人嗎?”

“那我被騙,你生什麽氣!”雲桉紅著眼睛,提高音量。

赫凱像是瞬間被人握住心髒,竟說不出話。

“嘩——”

隨叫隨到的風穿過層層綠葉,像撞上心牆,最後化作絲絲縷縷的風。

——是啊,他有什麽資格衝她發火?他的手憑什麽伸那麽長?

他們隻是普通朋友啊。

赫凱定定地半蹲在雲桉麵前,看著他喜歡的女孩。

但雲桉很想告訴赫凱,其實她的父親去世了。

所以爸爸回家見女兒真的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可是這要怎麽說呢?

似乎不能光說“爸爸去世了”這五個字。

要說剛拿到診斷書時的絕望與悲慟。

要說癌症病房裏刺鼻的氣味和冰冷的燈光。

要說父親在藥物的治療下漸漸好轉,他們一家也曾生出一線僥幸,可沒多久父親就開始耐藥,化療的效果一次比一次差,再到強壯的父親消瘦得仿佛隻剩骨頭,失去自理能力像個嬰孩。

哦對,還要說已經預見了死神的到來,她卻因為天殺的會考不能回家,沒有見到父親的最後一麵就永失至親。

要說的東西太沉重太悲哀,想來赫凱不會想聽,她也不想把那麽難過的情緒分享給別人。

但她卻沒有辦法,不去理會那個騙子說要回家見女兒的請求。

夕霞西流,老榕樹下,兩人久久無話。

風兒輕輕吹過,他們身下的濃蔭輕輕搖晃,遠處傳來長長的吆喝,不知哪戶人家在催促歸家。

“你才剛退燒,回去好好休息吧。”雲桉極力控製著呼吸,和赫凱輕聲道。

少年終於垂下了目光,過了許久,緩緩起身離開。

剩下雲桉一個人坐在石椅上。

回憶被撕了一個口子,過往開始像蜘蛛吐絲,在她身上結了網,一圈一圈,漸漸包圍了她。

她緊抿唇,晚風中,不得不抬高目光,艱難吸著鼻子。她緩緩吐氣,忍著眨眼的衝動,最後仰起脖子。深深呼吸後,還是經不住鼻子一陣酸楚。

“嗚......”

又一年夏天了,蟬鳴像長鞭,抽打著她的世界。

**

“嘭!!!”

橡膠球帶著殺意衝過來。

“臥槽!”

宋木臨抱著拍子閃一邊。

那橡膠球所向披靡,直衝衝砸向另一邊牆壁。

“嘭!”又是一聲駭人巨響。

宋木臨抱著拍子咽了咽口水,慶幸自己剛剛沒接,不然那一球能把他小命收了。

他轉身看向身邊人,“你今天吃火藥了啊?”

他身旁少年胸膛起伏著喘氣,一把摘下發帶扔到地上,汗水順著下顎低下。

“哐!”

赫凱一扔手裏的拍子,空曠的壁球室回**聲響。他掀起背心一擦汗,喘著氣走到牆邊拿了瓶水坐下。

宋木臨察言觀色:現在的赫凱是暴躁,非常暴躁,誰碰誰倒黴的暴躁。

冰山變火山了。

回來就拉著他來打壁球撒氣。

而宋木臨才剛想著誰碰誰死,就習慣嘴欠道:“嘖嘖,看來白月光把你氣得不輕啊?也是,怎麽會有這麽傻——”

赫凱的眼刀已經殺過來。

宋木臨舌頭急轉彎,“sha——善良的女生。”

赫凱警告地收回目光,宋木臨心裏罵:大哥敢不敢再雙標點!

宋木臨在那一個人毫無張無章法地揮著球拍。赫凱仰頭將那瓶水一飲而盡,然後單手直接捏扁。

“喀拉喀拉喀拉。”

清脆聲音聽著怪嚇人的。

宋木臨立馬站好。

“不過你是怎麽搞成這種境地的,按道理女孩子受傷難過是上分的大好時機啊,是無人盯防的定點投籃啊!你怎麽還能搞成一副吵過架的樣子?”宋木臨費解道。

赫凱喘勻氣,不說話。

“看你這表情——”宋木臨倒吸一口氣,打過一個響指直指赫凱,“你不會訓人家了吧!”

“不會還板著臉大聲說話了吧!”

“不會還很沒耐心地咄咄逼人吧!”

赫凱立馬抬頭,“這種事不嚴肅說怎麽行!”他總不能還哄著雲桉說她一點問題都沒有吧。

“大忌諱啊!”宋木臨捶胸頓足。

他哥們能有源源不斷的桃花運,絕對要每天燒高香給女媧娘娘,賜予他一副好皮囊。

“你是真的直,這種情況哄就完事了。轉賬!吃飯!逛街!一句廢話都不要多說。”宋木臨過招。

赫凱聽著宋木臨的話,張了張嘴,最後寒著臉閉嘴。

他對雲桉和宋木臨對他那些現充女朋友不同,他不想把雲桉當個傻白甜,隻拿金錢和禮物敷衍就好。

“不過說來都多久沒見過你發火了。”宋木臨轉著球拍走來笑道。

赫凱不算那種襯衣翩翩的春風少年,卻不是管不住脾氣的人,畢竟赫家的教育之一就是情緒控製。

所以赫凱更多時候是漠不關心,因為不在意身邊的人,所以別人是好是壞,是殷勤是真心,他都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拽樣,外人很難惹出他的少爺脾氣。

陳敏那個公眾號把他寫成負心逼王,家裏把他打成那樣,他都不發火,無外乎都因為是無關緊要的人。

結果雲桉幾句話就讓赫凱氣得。

聽見宋木臨的話,赫凱的目光逗留了一瞬,像是後知後覺自己的失態。

半晌,他一側頭,不爽地一扔水瓶。

宋木臨見赫凱也沒想說話的意思,便自己悠遊自在地朝牆壁發了個球,“哥們,關心則亂啊——”

“暗戀一個人暗戀得越深,就越容易暴露缺點,自卑,敏感,膽小,優柔寡斷,自欺欺人。”

“我看你這症狀,馬上就五毒俱全了。”

**

壁球館就在壹號公館裏,赫凱和宋木臨打到十一點多才回51樓。

電梯門打開,回到家裏。

赫凱仍舊不爽,一扔背包,打落玄關旁邊的擺件,大步流星往廳內走去,通話的語氣很是割裂地冷冰冰沒有一絲火氣,“嗯,六千五。”

跟在身後的宋木臨也在接電話,卻是一手抬著酸脹的腿,弓著腰找凳子坐下,“老頭,不帶半夜打電話來釣魚/執/法的啊......”

宋木臨又和查崗的爺爺聊了幾句,老頭確定他沒有出去瞎玩,才掛掉。

而赫凱的那通電話還在打,“可以,我明天發你。”

宋木臨坐在木椅靠著牆,悠悠抬頭望天花板。

都是富二代,有人已經在發家致富,有人還在被爺爺奶奶查崗。

不過這人火到氣頭上都能賣出一個大單,真是——天生奸商。

宋木臨想說自己哥們哪還要去做親子鑒定,這一點不和他那位總裁爹一模一樣?

“誒過幾天去Moonlight不。”見赫凱掛了電話,宋木臨癱在玄關椅子上,遙遙問道。

他沒有赫凱那苦大仇深的身世,有的隻是一顆追求自由與快樂與漂亮妹妹的心。

Moonlight是他們常去玩的Club。

“你該給自己放個假了,聽說會來特別漂亮的DJ。”宋木臨挑挑眉道。

“三秒鍾,滾出去。”赫凱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別別別!”宋木臨滑跪,果然暗戀的人都會變得無趣。

“是易楓要來越市比賽,你不去啊。”

“提前一天叫我。”

赫凱顯然還在為白月光生悶氣。

宋木臨仰頭,行吧。

於是他無所事事起來,好哥們敲起電腦,手機裏小學妹發來的曖昧話語也沒有一開始有趣。宋木臨糾結要不回去陪老頭老太太算了。

可是會被老頭老太太念一晚上吧。

要不回主宅?但是開車回城郊又太累。

他怎麽就沒有個自己住的家呢。

突然提醒鈴響起。

前台溫婉的聲音響起,“赫凱先生,有位叫賀天地的客人說要來找雲桉女士,但留的您的住址,請問方便讓他上去嗎。”

“Oops!”

宋木臨那狐狸一樣的眼睛亮起看熱鬧的精光。

不用怕無聊了!

他笑意吟吟看過來,往火堆添柴,“這是小王子十二點來灰姑娘的家嗎。”有人要來撞槍口了。

赫凱眼鋒掠過,電腦屏幕的光照在少年冷峻的臉上,顯然不豫。

“讓他上來。”

【作者有話說】

小小別扭一下,問題不大。

有時候誤會就是這樣產生的,知情的人沒有辦法說出口,而不知情的人又無意傷了人的心,很難說誰對誰錯。但是好的伴侶不是不會犯錯,而是犯錯後會低頭,所以不用擔心~這個小別扭不會持續太久的。

不知道大家對矛盾的接受程度怎麽樣,尤其這一章展現了我們校草相對不那麽完美的部分,比如他的反諷與不耐,比如雲桉讓他走他就真的走,但對應27章的父母愛情,大家是不是能看到他爸比媽咪的身影。文章一直都有提赫凱的父母是經常吵架的,所以在那樣環境裏長大赫凱不可避免地會帶有一些烙印,包括赫凱的決策和行為,其實都無意識帶著赫家的烙印。

赫凱其實是一個少年氣不算重的人,他為數不多的幼稚時刻,包括一些青春期直男犯傻,都隻出現在桉桉身上。

他在雲桉麵前展現他的偏愛,也一定會不自覺也暴露他的缺點。因為一個人最深處世界一定不會是完美無缺的,是明滅交織的。

同理桉桉也是,她從愛她的父母身上繼承了“愛”這一個能力,這個能力讓她遇到了很多好人,不費吹灰之力將冷漠俊朗的少年收入囊中,但也注定當至親離開她的時候,她會被“愛”束縛捆綁,沒有辦法釋懷死亡,所以她需要一個理性的人把她拉出來(擠眉弄眼暗示

所以小說名字強調【不熟練】

嘿嘿想不到吧,這其實是一篇救贖文,雖然救贖的主題不是那麽常見hhh是關於愛與被愛,關於死亡

無意中寫了很多,主要還是擔心筆力不足,最後成品和我的想法會有出入。所以大家要是有不理解的,可以在評論區或者VB私信留言,我看到都會回複的~

最後的最後,夏至快樂!明天端午快樂!全世界每一天都快樂!

感謝在2023-06-19 00:00:26~2023-06-21 23:18: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咕咕咕 10瓶;Aurora 3瓶;63143646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