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委屈狗子常寧

贏麻了。

門開了, 衛峯剛擺出最自然的微笑,卻看見常寧一臉倉惶,嘴唇像血一樣紅——啊, 不,不是像……

衛峯鼻翼微微翕動,眼神陡然幽深, 視線跟著鼻子走, 自然看向坐在地上的顧筠, 甚至自然向室內邁步。

常寧卻一把將他推了出去。

身體受力,衛峯猛然清醒過來。

“你失控了?!”他看著常寧。

“叫薑濤來!”常寧站在門口,不敢回頭,也不放心離開, 呼吸粗重, 神色痛苦。

衛峯不敢耽擱, 立刻從隔壁叫來薑濤。

常寧給薑濤讓開位置, 合上門, 拔腳跨過走廊,躍下樓梯, 跑出宿舍樓, 向夜色中奔去。

“隊長!”

衛峯叫他一聲, 見他充耳不聞,放心不下, 緊緊跟了上去。

這時,薑濤剛剛把顧筠從地上扶到**躺下。

看著顧筠麵白如紙滿身虛汗, 薑濤按壓著他頸側的傷口, 有些拿不準:“我看還是請醫生來吧?”

“不用。”顧筠聲音虛弱, 語氣卻很堅定。

薑濤隻好從物資包裏拿出一盒牛奶, 插上吸管遞到他嘴邊,看著他慢慢喝掉,稍微安心些,這才想起來:

“麻醉劑呢?寧哥沒給你?”

“忘用了。”顧筠答,神色依舊淡淡。

“你可真行!”薑濤神色複雜。

他才知道,看起來那麽靠譜的筠哥,居然最不靠譜。

“你這樣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他說完,見顧筠依舊沒什麽反應,神色更加嚴肅:“這事兒不是開玩笑的!你死了是一了百了,你讓常寧怎麽活?”

“背負罪惡和罵名活下去嗎?”

顧筠清冷的眼眸這才動了動:“下次不會了。”

“還下次?”薑濤嘴角抽了抽。“一次還不夠你受的?最好別有下次……”

顧筠喝完牛奶,看了眼窗外:“常寧呢?”

“不知道。”薑濤沒好氣。“你先關心你自個兒吧!”

常寧跑到頭腦放空,雙腿酸軟,才停下來。

停下後,他完全放棄對身體的控製,隨著地心引力,重重跌落在草地上。

衛峯遠遠看見,嚇了一跳,本來都跑不動了,不知哪裏又來了力氣,快步奔上前,在他身邊跌坐下來,看到他安然無恙大睜著眼睛,才鬆了口氣,也脫力在他身邊躺下:

“你,你他媽……跑馬拉鬆呢?”

常寧沒說話。

衛峯扭頭仔細看,才看出他眼眶泛紅,雙眼竟微微濕潤。

“草!”他小聲罵了句,慌裏慌張抬手,粗暴地抹了把他的眼睛:“至於嗎?多大點事兒!又不是你能控製的!”

常寧沉默一瞬,甩開他的手:“我沒哭!”

“是,我知道。”衛峯收回手,正是心煩意燥的時候,卻忽然有點兒想笑。

常寧轉過頭來瞪他一眼:“把你臉上的笑給老子收回去!”

“我沒笑啊。”衛峯努力認真,卻越發想笑。

常寧給了他一個肘擊,他原地打了個滾兒躲閃,卻不防旁邊是條溝,差點兒就滾溝裏去,還是常寧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回來。

力道太大,收束不及,衛峯半邊身子壓到常寧身上。

進化者的超強五感,讓他幾乎瞬間陷入常寧的牢籠,體味體溫骨骼肌膚……交織成網迎頭撲來,他怔愣一會兒,發覺自己竟有些……有些……他臉一紅,迅速從他身上翻下來。

常寧什麽也沒察覺,睜眼看著天空:大約喪屍不像人類那樣大肆汙染環境,天上沒什麽陰霾,遼闊深遠,極靜又極美。

他看了一會兒,心境漸漸明朗,且看著夜空中靜靜閃耀的星星,不知怎麽想到筠哥的眼睛,忽然站起身來:“走吧。”

“走哪兒?”衛峯魂不守舍地問。

“回去啊。”常寧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不知道筠哥安不安全,我要趕緊回去看看。”

“哦。”

衛峯應了一聲,卻沒有起身。

常寧往回走了兩步,才發現他沒跟上,又折返回來:“你幹嘛呢?”

衛峯盤膝坐著,手臂遮擋著下腹,神色莊嚴:“你先走,我要思考會兒人生。”

“思考個屁!”常寧一把把他拉起來。“不怕遇到狼啊你……”

巧了,說遇狼,還真就遇到狼。

幾雙幽幽的眼睛,鬼火一樣由遠及近,向兩人包抄而來。

“你以後還是少說話……”衛峯和常寧背靠背站著,一邊緊張地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邊卻忍不住叮囑常寧。

“帶武器了嗎?”常寧冷靜地問。

衛峯伸手摸了下懷中,低聲回答:“隻有匕首。”

“我也是。”常寧一邊說,一邊在腦海中快速審時度勢。

“記得剛才那條溝嗎,你下去藏好,咱倆一明一暗,你控製我輸出。”

“可是——”

“快!”

情勢緊張,衛峯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聽令行事。

狼群到時,地麵上隻有常寧一個目標。

沒什麽好猶豫的,也不需排兵布陣,頭狼率先撲向常寧,準備享用眼前的人間至味。

常寧藝高人膽大,躲也未躲,在它利爪幾近當麵的時刻,才憑借精湛腰功避讓開,趁它撲空無處借力,將匕首鑿在它身上,借力翻上它後背,五指如鉤,緊緊扣住它的額骨,在被它甩脫之前,另一隻手將匕首狠狠刺進它眼眶!

諸狼自此無首。

常寧先聲奪狼,乘勝出擊,剩下四隻狼失去頭腦,如一盤散沙,卻也因此複歸喪屍獸的天性,但憑嗜血本能行事,向常寧蜂擁而來。

衛峯立時按捺不住。

常寧卻喝令他不許動。隻他一人,反而不受掣肘,在圍攻中反殺或許有困難,保全自己卻能做到。

遊鬥中,常寧看準機會,特意引著一匹狼到衛峯藏身地,由衛峯自下伏擊,控製住它短暫幾秒,常寧趁勢取它性命。

如此往複,一場鏖戰結束,常寧身上,從頭到腳,盡是汙血惡濁。

衛峯比他好不到哪兒去,兩人對視一眼,各自背過身去:想吐。

彎腰幹嘔幾聲,他們又不約而同笑起來。笑著笑著,常寧停下來:“慘了,我這麽臭,筠哥肯定不讓我進門了。”

衛峯怔了怔:“你還和他住嗎?”

常寧也怔住了。

衛峯撞了撞他:“走吧,我讓你進門……”

*

回到舊工廠,常寧還是先摸到顧筠那屋,試探著輕輕敲了敲門。

薑濤開了門,借著月色,看見兩個血人,差點驚叫出聲,還好常寧早有預見:

“噓!是我們!”

薑濤驚得直打磕巴:“你,你們,幹什麽去了?”

“遇到狼了。”常寧簡單解釋,伸著脖子向裏看:“他,還好嗎?”

“睡著了。”薑濤回頭看了一眼,低聲回答。“受傷了嗎?”

“沒有,運氣比較好。”

身後的衛峯默默不語:你他媽管這叫運氣好?那運氣差得是啥樣?

隊長千好萬好,就是這腦回路,嘖……

薑濤放下心,又看了他一眼:“那你……要進來?”

常寧猶豫了下:“不了……吧?”

“我們不進了,臭烘烘的。”衛峯推著常寧往走廊深處走。

“我衣服還沒拿。”

“穿我的……”

*

顧筠昏睡一夜,第二天起床時,天已大亮,大部隊已經開拔。

“怎麽不叫我?”

“隊長不讓。”薑濤攤手。

“他人呢?”顧筠微微皺眉。

“外頭候著呢。”

薑濤說著,看他意思,叫了常寧進來,衛峯也跟著一道進了門。

常寧小心翼翼打量著顧筠的麵色,嘴唇動了動:“筠哥,對不起。”

顧筠看著他,又看看衛峯,再看看他身上穿的那件有點兒眼熟卻絕不屬於他的衣服,心情莫名晦暗。

常寧看他不說話,更加緊張,抬頭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視線掠過他頸側貼著的白色紗布,心裏又羞又愧,還有一絲奇異的麻癢。

衛峯看不下去他這幅樣子,不由開口替他說話:“筠哥,隊長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他這一次吧。以後晚上我和他——”

“咳咳!咳!”

衛峯說到一半,顧筠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常寧慌了神,衝上去想幫他拍背又不大敢動的樣子。

好在顧筠自己緩和下來。

“野外變數太多,先追上大部隊要緊。”

他開口,略過先前的話題。

“我簡單洗漱下,你們先拿行李去車上等。”

“行。”薑濤讚同他的話,先拎包出門。

衛峯看了常寧一眼,也提上他的東西出去。

常寧卻猶猶豫豫,磨磨蹭蹭留下來:“我幫你。”

他幫他擠了牙膏,倒了水,準備好毛巾。趁他刷牙,又幫他整理起**和桌上散落的物品。

顧筠邊刷牙,邊看著他把自己的衣服床單疊的亂糟糟,忍了又忍,才沒叫他停下。

可有件事他忍不住,漱過口後,盯著他問:“你衣服怎麽回事兒?”

常寧怔了怔,順著他視線低頭看了看,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衛峯的衣服。

“我的衣服昨晚搞髒了——”

“怎麽髒的?”

“就,昨晚,我那什麽你之後,出去……散步,就弄髒了。”常寧吭吭哧哧解釋。

“「散步」為什麽會弄髒衣服?”顧筠很是較真。

“就……散步的時候遇到了狼。”常寧見躲不過,隻好老老實實回答。

顧筠眉頭皺起:“遇到狼?幾隻?”

“就一……兩隻。”常寧低著頭,不敢看顧筠眼睛。

奇怪,他幹嘛要心虛?不是,他幹嘛要撒謊??

“到底幾隻?”顧筠冷聲問。

“三,三隻。”常寧騎虎難下。

“常寧!”

“五……五隻,就五隻,真的!”

常寧幾乎要指天發誓。

顧筠想生氣的,看著他這幅傻樣,又氣不起來:“受傷沒有?”

“絕對沒有。”

顧筠這才放下心來:“換衣服我們出發。”

“換衣服?”他穿的是幹淨衣服啊……而且——

“我的行李已經拿車上去了。”

“嘀——嘀——”的喇叭聲也正巧傳來,估計是在催促他們,顧筠隻得作罷。

走出宿舍樓,智腦判斷畫麵不再涉及隱私,直播自動開啟。常寧直播間的黑粉們,頓時就覺得哪裏怪怪的。

直播畫麵裏,常寧搶著背過顧筠的包,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鹵蛋,撕開外包裝遞給他,滿眼期待地看著他吃完,然後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香腸,繼續剝好了遞給他,繼續滿眼期待地看著他吃完……

[笑死了,感覺給他接上根尾巴,立刻就能搖起來。]直播間飄過彈幕。

[感覺哪裏怪怪的……]

[當然怪了,有種狗子在投喂主人的既視感。]

[樓上666,就是這種感覺!]

[哈哈哈,奪筍啊你們。]

[但是狗子為何如此反常?]

[那肯定是闖禍惹主人生氣了唄。]

ID名為“家有二哈”的熱心觀眾一語道破天機。

而此時,顧筠吃完了東西,眼看快要上車,忽然頓住腳步,又咳嗽了幾聲。

“感冒了嗎?”常寧一臉擔憂。

“不是,昨晚沒睡好。”

顧筠看了眼車裏,貼近常寧的耳朵小聲說話:“薑濤打呼嚕,我跟他一個屋睡不著。”

常寧耳朵癢了癢,從耳垂到耳廓到耳尖慢慢紅起來:“那,那還是我跟你——,可是我——”

“昨晚的事不怪你。”顧筠認真看著他。“是我沒及時給你用麻醉。”

是我,對你有種奇怪的貪心。

常寧聽出他的認真,心裏重擔頓時卸了一半,可還有一半,他卸不掉……他控製不住又瞄了眼他脖子上的紗布:

“可是我,我怕我控製不好,我覺得你,”他支支吾吾說著,窘迫,為難,委屈,“我覺得你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