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前路
◎拜托◎
房車那邊。
泠鳶接到了老朋友周泉明打來的電話。
“泠大師, 不久前馮怡那孩子突然暈倒了，到現在都沒醒過來，您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馮怡是周泉明朋友任宏偉的女兒, 之前雲安去過他們家, 為馮怡驅趕積穢。
泠鳶直覺不妙, 讓公司其他妖怪聯係了之前被積穢纏過的其他人。
馮怡、林緒傑、江暖、計秋容、黎鶯……
所有人都出現了和馮怡相同的情況。
“糟了！”
泠鳶他們放下手裏的工作, 從四麵八方趕往契約婚書試點地。
雲安和鬆羲都失去了蹤跡。
監控裏，沒有拍到他們外出的情形, 他們仿佛憑空蒸發了一般。
“找！”
宵燭紅了眼。
她不能接受雲安出任何事。
熊嚶嚶也調集了能調動的所有妖怪和人加入尋找隊伍。
泠鳶負責守在他們消失的那個房間。
雲安也的確還在這個房間, 隻是被積穢扯進了另一個小世界。
這是喜娘弄出的一個小世界，要對付雲安和鬆羲, 她調用了所有積穢的力量。
其中就有在管理局打工的那幾個。
看見雲安被情緒繭困著，他們偷偷跑過去名曰監工, 實為幫忙。
“好不容易弄到的鐵飯碗，千萬別就這麽丟了啊。”
“老大鬧成這個樣子，不會讓我們全都被滅吧？”
“我其實挺喜歡那份工作的, 光明正大吃好吃的, 還會被病人感謝。”
他們嘰嘰喳喳著犯愁。
情緒繭是老大的終極武器, 他們連碰都不敢碰，不然會變成情緒繭的一部分。
雲安是積穢的克星，很多行動都必須有她在才有意義，不然積穢會無限再生, 無窮無盡。
要是她被控製了，這個世界絕對會天翻地覆。
他們以前也想天翻地覆, 但現在, 他們不想了。
他們覺得現在的世界挺好的。
“可是我們能做什麽？”
“雲店長身邊有那麽多厲害的妖怪, 他們一定有辦法。”
幾隻積穢決定去送信。
這裏的積穢很多, 少一兩隻一點兒都不顯眼。
他們偷偷地跑了出去，回到管理局，說了裏麵的情況。
鬆羲已經被控製，雲安沉睡中，有被控製的風險。
這個消息迅速傳到了雲安家政每一個成員的耳朵裏。
宵燭問：“有辦法帶我們進去嗎？”
積穢很為難地搖頭。
“不能，那裏隻有被積穢控製過的人可以進。”
玉照咻地舉起右手。
“我被積穢控製過！帶我去！”
經過這段時間的高頻率修煉，玉照的修為已經精進很多。
她跟著積穢進到那個小世界，以本體的模樣。
小世界裏有各種模擬出來的東西，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鏡子不會引起關注。
進去後第一件事，她把自己當做一團橡皮泥，把雲安和情緒繭整個圍了起來。
隻是這樣一來，喜娘立刻注意到了這邊。
“呀呀呀，讓我發現了什麽？原來是以為被人類利用一二，就當他們真的把你們當人看，能給你們公平公正的小叛徒啊。”
她笑嘻嘻地湊到這幾隻積穢麵前，開心地鼓掌。
火苗瞬時間在他們身上躥起，疼得他們滿地打滾。
這火焰也燒到了玉照那裏。
那是能燒到情緒的火焰，痛在靈魂深處，沒有誰能承受。
可玉照硬生生堅持住了，沒鬆開雲安，把她擋得嚴嚴實實。
很快，熊嚶嚶他們也進來了。
之前機會突襲管理局，管理局上下都被積穢影響過。
他們都能來。
“今天真熱鬧。”
喜娘第一次遇到這麽多主動跑過來被她吃的意識。
真是豐盛。
她並不自己動手，而是打了一個響指。
鬆羲從暗處走出來。
一向如青竹般的他，此刻殺氣騰騰，顯然是情緒失控的模樣。
“喏，殺了他們，他們是傷害雲安的人。”
喜娘的聲音響起，鬆羲朝他們衝來。
鬆羲的戰鬥力很強，現在又已經被控製，如果真的打過來，他們全都會死。
可是沒有一個人，一個妖怪讓開。
“不許靠近雲店長！”
“離安安姐遠點兒！”
木劍露出鋒芒。
千鈞一發之際，一朵如彩虹一樣的花朵綻放。
雲安醒了。
“糟了……情緒繭開了，雲安也被……”
對熊嚶嚶他們來說，那比他們被鬆羲殺死更讓人絕望。
雲安是完全控製住積穢的保障，如果沒了她，這個世界一定會被積穢占領。
喜娘歡喜地看向綻放的情緒之花。
那是七情花，蘊含著七種至純至真的情緒，對以情緒為食的她來說具有絕對的吸引力。
“雲安，把花給我。”
雲安睜開眼睛，目光清明。
“好啊。”
電光火石之間，七情花困住了喜娘。
喜娘吃了一驚。
“你竟然沒有變成我的奴仆，真是個不聽話的小乖乖。”
她並不怕七情花，這種剛長出來的小東西，對她沒什麽用。
可很快，喜娘發現不對勁兒，她竟然不能離開這朵花的範圍了。
“你做了什麽？”
雲安：“七情七情，相輔相成。”
沒有誰身上隻存在一種情緒。
現在，七情花隻是個剛長出來的小花，但這裏所有妖怪和人，乃至積穢對她的擔憂，都成了七情花的情緒養料。
被喜娘可以激怒的鬆羲身上的滔滔怒火，也成了豐富的養料。
七情花迅速生長著，壓製著喜娘。
那些都是真是無比的情緒，來源於這裏的每一個存在。
雲安想明白了，其他的方法都對喜娘沒用，那麽，情緒本身呢？
積穢天生可以控製情緒，但嚴格說來，其實人也可以，妖也可以。
人會因為憤怒去反抗不公，去舍棄生命，激出平日裏沒有的勇氣爭取自由。
人會因為新生的喜悅克服心底的恐懼，孕育生命。
情緒從來不獨立存在，也從來不隻有一麵。
情緒的力量，其實所有存在都會用，不隻是積穢。
想明白這一點後，雲安身上那些彩色的線在她手中成了最有力的武器。
而這裏的所有支持她的人，想要維護情緒家園的存在，都成了她的戰友。
鬆羲的怒氣被七情花迅速吸收，在新的憤怒產生之前的間隙，雲安將太初丟過去，他抬手接住。
如今的太初跟著雲安已經很長時間，除了本來的力量外，還纏繞了彩色的情緒絲線。
拿著他，鬆羲的情緒便不會再亂。
而本以為雲安已經死去的鬆羲在接劍的那一刻，紅了眼睛。
她還在。
“呀呀呀。”
喜娘發出奇怪的聲音。
她費了些功夫，把真實與虛假穿插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控製了鬆羲，沒想到雲安隻需要一個這麽小的動作就能把他拉回來。
情緒繭是她的製勝法寶，對付一般人連拿都不用拿出來，卻對雲安沒有用，反而還幫了雲安一把，弄出了一個情緒編織的牢籠。
“真實嫉妒你們呢，總是被命運眷顧的幸運兒。”
想她積穢一族，孕育千年才得以見人世。
見人世後，一直被追殺，不曾有過一刻安寧。
莫非這就是天命？
喜娘不信命，但這個時候她信了。
她已然清楚，他們輸了，等待他們的將是滅族。
“我真是不甘心啊……”
喜娘仰頭，雙手緩緩收緊。
這是她弄出來的空間，這個空間裏的所有她現在已經無力掌控。
但如果已經到了陌路，她願意帶著他們一起死去。
就算上不到雲安，其他的也能被她帶走，同歸於盡。
“等等，我給你看一個東西。”
雲安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拜托鬆羲和熊嚶嚶，對之前在管理局打工的積穢們解除了部分禁製。
沒了禁錮，積穢們正常打工，幫助他人治療情緒上的疾病的畫麵被同步到所有積穢那裏。
喜娘一開始臉上帶著譏諷，後來是茫然。
那些積穢沒有被追殺，反而被感謝，並且擁有豐富的食物。
最重要的，他們沒有吞噬任何人的氣運，卻隨著治療隱約得到了新世界的認可。
新世界的認可，是她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東西。
為此她策劃了很多很多事情，傷害了很多人，卻都沒成功。
現在卻讓她看到了希望。
原來就算他們能撥動情緒的弦，也不代表他們有錯。
原來他們並不是生而有罪。
原來前路就在那裏，就那麽簡單。
原來，如果一開始她有意識後，不是帶著族人傷人、害人，而是去找管理局商討，所有族人都能找到生路。
不……
不是那樣。
當時的管理局很弱小，並沒有讓族人去到醫院上班的權利。
是雲安家政開了以後，他們才慢慢有了方向。
喜娘笑了，又哭了。
她坐在那朵七彩的情緒之花上看著雲安。
“你啊，為什麽不早一點出現？”
如果她有意識的時候就已經有雲安家政，已經看見希望，或許，她不會走現在這條不歸路。
隻是，沒有如果。
喜娘的手緩緩鬆開，熊嚶嚶他們都被排離了這個小世界，隻留下雲安一人。
“我把他們交給你。”
不是問句，而是一個陳述句。
喜娘和其他的積穢不同，她是類似於積穢之母的存在。
她要的一直是整個族群的未來。
曾經，喜娘找不到路，隻能想到毀滅一切，讓一切從零開始，那樣積穢才有可能延續。
而現在，她找到了更好的路。
一條不用躲躲閃閃，不用族人一次又一次付出生命的路。
雲安答應了。
“走吧。”
她準備帶喜娘去接受審判，但喜娘沒有跟她離開。
眼前景物變幻，雲安回到現實世界，喜娘封閉了她的小世界。
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讓我送族人最後一程。”
一個小世界坍塌了。
巨大的能量橫掃了整個世界，烏雲散去，金色的光線從天空中落下，照耀在大地之上。
喜悅傳遞到了每一個人心中，在那裏種下名為希望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