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無厘頭

◎她能想到的所有◎

喜娘的笑聲放大了許多倍, 像個幸災樂禍的,沒有善惡觀的小孩兒。

天平落下去了,落入岩漿裏。

“哎呀, 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要生氣——”

喜娘的聲音戛然而止。

沒入岩漿裏的鬆羲平安無事。

她瞪大了眼睛, 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直到空氣中傳來火鍋的香氣。

喜娘:?

雲安:?

鬆羲:。

沸騰的岩漿變成了火鍋。

雲安很快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們想到同一個東西了。”

有點像默契大考驗的遊戲, 隻不過遊戲輸了隻需要受一點兒罰,在這裏輸了可能會要命。

喜娘趴在上麵往下看, “這麽快就結束了?不好玩。”

換一個。

陸佳茗的事情在前, 喜娘沒有動雲安的意識世界,而是動了鬆羲的。

鬆羲, 出生之前就被斷言為天才除妖師。

看上去似乎很榮譽,但其實很苦。

被抱上山的畫麵, 下山後看見父母和各個姐姐很自然的交流,對待他時卻很客氣,帶著幾分疏離感時的畫麵。

其他孩子能在父母身邊撒嬌, 能去上學, 去玩耍。

他隻能日複一日地學習除妖相關的知識。

每日早課四點就起, 晚上直到十二點才睡下。

每一天都是這樣,沒有任何驚喜。

練功時摔破了皮,流了血,小小的團子會哭著找媽媽。

後來就不哭了。

因為鬆羲明白, 哭了也沒有人在意,不會有人安慰。

所以, 在後來的時間裏, 哪怕在除妖時候摔斷了腿, 他也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些畫麵被拽出來, 放大,一遍遍循環。

但鬆羲隻是看著,淡淡地說一聲:“天意如此。”

不悲不喜。

喜娘又換了場景。

這一次是各種妖怪,無休止地打,不停地打。

它們破壞著這個世界的一切。

鬆羲卻依舊沒有動怒,也沒有下手誅殺,而是用了淨化。

如今的他,麵對妖怪時已經沒了最初的殺心。

在雲安家政這些日子裏,他重新認識了妖,發現他們和人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芸芸世界中最尋常的一員。

畫麵中,又出現了鬆羲父母的慘狀——因為他是除妖師,所以父母被報複,被連累,然後家裏上上下下都死了。

“虛構。”

麵對喜娘等著看好戲的模樣,鬆羲的語氣依舊很淡。

虛妄而已,他能看破。

這些小把戲都是之前尋常的積穢用過的,都沒成功,雲安不明白喜娘為什麽非要再做嚐試。

喜娘答:“我就是想看你們被我左右的樣子。”

那比什麽都重要,已經成了她的執念。

凡世間種種,人,動物,植物,都有情緒。

天然克製積穢的雲安有,隻不過她不抵觸任何情緒,哭就哭,笑就笑,太坦然,她抓不到漏。

隻能在鬆羲這裏找破綻。

其他的情緒都沒用,喜娘用了她最擅長的招數。

一晃眼,這裏變成了一個中式喜堂。

雲安身上穿了紅裝,蓋了紅蓋頭。

“……”

她反應過來這是在幹什麽後,麻溜地掀了那塊紅布。

都什麽年代了,又不是新娘子不能見人的時候,也不存在什麽盲婚啞嫁,為什麽還要這個東西?

然後一掀開,就看見了鬆羲。

他也換了裝,一身紅衣。

鬆羲平時喜歡穿青衣,總讓雲安想到雨霧中的竹海。

清冷又安靜。

現在一身紅衣,平白多了些亮色,竟然也不覺得突兀,反而有種平日裏沒有的魅力。

“你穿這個真好看。”

雲安坦白地誇到。

鬆羲耳尖紅了一下,目光從雲安身上移開。

“你……也很好看。”

雲安的一身嫁衣十分精美,燭火搖曳下,看得他微微心慌。

“真的嗎?謝謝。”

被誇獎的雲安踩著繡花鞋走到鬆羲身邊。

鞋子很漂亮,也很合腳。

不過雲安低頭看見它,總會聯想到各種可怕的場景,於是把它換成了一雙——毛絨絨的拖鞋。

這個思想意識裏的世界,似乎參考了現實中的溫度,有一些涼意。

“我們出去看看吧。”

雲安和鬆羲一起往外走,結果到門口的地方就被擋住了。

不過問題不大,鬆羲很輕鬆就把那道障礙打破。

走出來,外麵是一排排差不多模樣的房子,每個房子都朝著中間的小巷開門。

小巷很長,彎彎曲曲延伸著,仿佛沒有盡頭。

雲安盯著那些房子看了又看。

左右對稱,微微拱起。

怎麽越看越眼熟?

“好像是墳塋的模樣。”

喜娘覺得婚姻是人生的墳墓?

她不是掌七情之喜嗎?

看來不是她那裏有好幾隻積穢,而是她一個人掌控好幾種情緒。

不然,在喜的世界裏,不會出現現在這一幕。

雲安:“我們把門都打開吧。”

別讓裏麵的人困在那個四四方方的喜房裏。

她和鬆羲一左一右,開了所有房間外的屏障。

裏麵的人走出來,雲安發現很多熟麵孔。

方茗,倪香霖,馮怡、林緒傑,江暖……

林緒傑一看見鬆羲就哭了。

“姐!救命!”

林緒傑覺得他真的很倒黴。

之前莫名其妙被奇怪的東西影響,毀了公司的高價盆栽,險些坐牢。

幸好有雲安作證,他才順順當當證明清白。

雲安還開解了他,讓他不要總琢磨那個奇怪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林緒傑離開青曲市後,不停地忙,眼看終於要完全忘記那天的事情,誰知道突然腦袋一暈,人就在這裏了。

旁邊是個不認識的女人,穿著嫁衣在和他結婚。

太可怕了!

倪香霖一家是做珠寶生意的,接觸過許多老物件兒,見過的聽過的事情多,出來後又看見了好友方茗和大佬雲安,很快平靜下來。

“雲店長。”

她和雲安打招呼,雲安大概說了一下情況。

然後眼尖地看見了胡餘。

胡餘一直被關在管理局,每天被鱗粉折磨得生不如死,這次突然獲得自由要多高興有多高興,身邊還有個長得好看的美女。

他高興地要和美女繼續結婚的步驟,不料門突然開了,美女跑了。

胡餘心裏不爽追出來,想把人抓回去,

然後——

砰!

他被掀翻在地。

掀他的人甚至沒有靠近他就做到了這一點,痛得要命。

“誰特麽打老子?”

胡餘嚷嚷著,看見了雲安的臉。

“……”

他縮起腦袋,不敢再開口。

第一次見到雲安,他被抓了。

後來每一次見到,都是她來撒鱗粉的時候。

可以說,雲安在他心裏,完全是惡魔的代名詞。

一看見她,胡餘就覺得身上像是被撒上了鱗粉,又痛又癢。

這片意識世界的主管人是喜娘,雲安能改變的東西並不多,但也夠了。

密密麻麻的像墳墓一樣的房屋,她沒辦法改,所以,她弄了一艘怪異的船來。

整體是船,很大,所有被喜娘弄來的意識全都被她帶上去。

船下麵卻是車輪一樣的東西,可以在陸地上開著走。

船上的裝飾很具有童心,讓看見它的人一下子就想到各種遊樂園裏吸引小朋友的小車車。

突然就不怕了呢。

意識世界,一切歸於意識,可以很現實,也可以很荒誕,取決於每一個人在想什麽。

沒了恐懼和驚慌失措,籠罩在這裏的烏雲緩緩散開,變得晴朗。

秋日的晴朗很舒服,光線明亮卻不刺眼,陽光溫暖。

雲安一行人待在遊樂船上,有種朋友們一起組團外出旅行的既視感。

遊船上甚至出現了瓜子、薯片和烤肉。

油脂香在空氣裏飄散開,喜娘營造出的恐怖氣氛**然無存。

雲安不知道她原本弄出那麽長一條喜房街是要做什麽,隻知道在他們開始烤肉派對後那些房子都消失了。

隱約間,她感覺到了喜娘的咬牙切齒。

喜娘本以為她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沒想到雲安真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隻要雲安在,她的幻境毫無作用。

環境消散,喜娘穿著一身紅嫁衣出現。

“你是個怪人。”

她從來沒遇到過雲安這樣的人。

“謝謝誇獎。喜娘,你想做什麽?如果可以溝通的話,我們不是非要戰鬥。”

管理局收的那些沒違反犯罪的積穢都很好用。

他們不怕苦不怕累,是很稱職的打工人。

心理疾病一直是一個大難題,有他們這些能影響到情緒的家夥在,對病人很有幫助。

因為這,管理局抓積穢的積極性越來越高,就希望多抓幾隻回去打工,分擔一線壓力。

年紀看上去不大的喜娘晃了晃腦袋,頭上的珠釵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不知道。我隻想做好玩兒的事。”

喜娘覺得,把雲安和鬆羲綁在天平的兩邊很好玩,但他們順利下來之後就不好玩了。

她想看相愛的人在危難中互相為對方考慮,希望看見一方為另一方不惜生命。

如果不是雲安搗亂,之前的喜堂街也好玩,很多人穿上好看的衣服結婚。

不過要所有人都笑才好玩。

喜娘一字一句說著,雖然雲安總搗亂,但她並不討厭雲安。

她喜歡雲安弄出來的那個契約婚書。

不然她才不會主動出現在別人麵前。

“哦!我知道你喜歡看什麽啦!”

雲安恍然大悟。

喜除了自己能控製喜悅的情緒外,也喜歡這樣的情緒。

但在此之前,因為積穢的影響,也因為各種各樣的現實問題,喜悅的情緒比其他的怒、憂、悲等少很多。

“我帶你去感受真實的喜悅。”

意識世界裏喜娘弄出來的喜悅,都是虛假的,喜娘沒辦法從這裏得到力量和滿足。

雲安家政小分隊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倒回去走,雲安也沒有舍近求遠,就帶著喜娘去看附近的事。

看宵燭修理路燈,夜裏照亮夜歸人的路,也照亮他們的心。

喜娘看著一個醉醺醺的非要拉著一個獨身女子要聯係方式的混蛋,在路燈閃過後倒地被工作人員帶走,開心地拍手。

“好呀好呀,以後再也不怕走夜路了,看,天上的月亮多亮啊。”

她記憶裏,夜晚是不安全的。

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外麵。

眼前這一幕,比她冥思苦想出來的少得可憐的快樂——結婚,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些,更讓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