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七情絲
◎她為什麽不怕妖怪◎
方茗笑著看向身旁的好友。
“這是我的好朋友倪香霖，她見了玉小姐修複的那套茶具，說想來看看。”
倪香霖今天有事正好去方茗家，被那套完美無缺的茶具震撼到。
她見過茶具被打碎的照片，當時給出的判斷是不可能完全修複。
“方店長好，我是倪香霖，今天過來是為了拜托玉小姐幫我一個忙。”
倪香霖的目光從雲安臉上劃過之後，開門見山地表達了來意，並從包裏拿出一個絲絨質地的盒子。
動作優雅好看。
一旁的方茗卻在這個時候沒來由地抬手扶住了她。
雲安眨了一下眼睛。
盒子打開後，裏麵是一個看上去很漂亮的玉鐲，顏色很好。
這時，原本情緒穩定的倪香霖突然聲音裏帶了曲折的顫音，眼眶也紅了，半個身子傾在了方茗那側。
“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鐲子，傳了很多代，前些時日不小心損壞，想讓玉小姐幫我看看還能不能修複。”
她的情緒變化非常突兀。
鬆羲知道緣由。
此人之前被積穢纏繞已久，如今積穢雖然被雲安除去，可被放大的那一部分情緒卻還在。
就算是他也對此束手無策。
而這些，站在倪香霖對麵的雲安都不知道。
她隻覺得手腕上傳來一絲癢，習慣性地揮了揮手。
幾乎是同一時間，倪香霖一直往下坍塌的情緒突然落了地。
她詫異地重新找回身體的支點，不需要再被方茗扶著。
“你還好嗎？別逞強。”
方茗壓低聲音小聲說。
倪香霖小幅度地搖搖頭，眼中有幾分罕見的茫然。
“我沒事。”
以往隻要提到或者看到任何和母親有關的東西，她都會控製不住地哭泣，痛苦不已，渾身無力。
就像剛才看見母親戴過的玉鐲一樣。
可現在，她雖然還是思念母親，還是會因為母親的離世而感到悲傷，但那情緒沒有把她瞬間壓垮，沒有讓她在這麽多人麵前失控，也沒有讓她失去力氣。
這，還是第一次。
另一邊，茶幾旁蹲著的玉小菇聽說是要修補東西，知道是她的工作，捏著衣角忐忑地起身，鼓起勇氣慢慢朝客人的方向移過來，目光飛快地從玉鐲上掃過，然後背過身去。
“可、可以修好……”
倪香霖眸子一亮。
“這位就是玉小姐吧。”
玉鐲她問過許多大師傅，但他們都表示無能為力。
雲安朝旁邊走了一小步，擋在了倪香霖和玉小菇之間，打斷了這場單方麵熱絡的攀談，也隔絕了倪香霖過於熱切的、讓玉小菇背若芒刺的目光。
“倪女士如果信得過我們，可以到前台簽修補協議。”
協議是上次茶杯修複後雲安弄出來的。
當時她想，會專門找人修補的東西價值一般都不低，如果不小心損壞，或者修補得讓客人不滿意，很容易出現糾紛，對小菇和公司都有影響，說不定會賠很多錢。
所以她特地在相關網站上找了專業的、有法律效用的模板，去外麵找了打印店打印了兩份放到櫃子裏備用。
倪香霖一頓，隨即從善如流地在雲安的指引下去了前台。
泠鳶立刻上前接待。
人走開後，雲安感覺到身後的玉小菇明顯放鬆了很多。
“沒事了。”
她小聲說著，從兜裏摸出一個獨立包裝的口罩。
不是醫療口罩，而是一個漂亮的玉粉色卡通口罩，上麵印著小蘑菇印花。
這種口罩可以讓玉小菇擋住大半張臉，多一些安全感，透氣性比醫療口罩好，戴的時間長一些也不會覺得憋悶。
快遞今天下午剛寄到商城這邊，雲安本來打算找機會給玉小菇，沒想到她先是發現了那串數字的真相，又緊接著來了個除妖師鬆羲。
一來二去就耽擱了。
“謝謝……”
玉小菇接過口罩戴上，果然把臉藏起來以後，身體和神經就沒那麽緊繃了。
好像這個世界也變得更親切，沒有之前那麽讓她望而生畏。
她抿了抿唇，伸出手輕輕抓住雲安的衣擺，晃了晃。
“雲安安，對、對不起。”
雲安低聲笑了笑。
“看在80%工資的份上，這件事我不和你們計較。但下不為例。”
一開始會那麽在意，會露出質疑的目光，是因為她以為，她和小菇、泠鳶之間的情誼都是假的，都是她們裝出來的。
以為是她們聯合演了一場戲，就為了騙她去還那1億的巨額外債。
幸好。
幸好那些所謂的欺騙，不過是沒有告訴她雲安家政是妖怪公司而已。
幸好她們沒有做錯，她們隻是為了自保。
換成是她，也會這麽做。
“嗯！絕、絕對不會有下一次了！”
太好了！
雲安安沒有討厭她們！
前台那邊，倪香霖已經簽好協議。
“拜托你們了。”
留下這句話和玉鐲後，她和方茗一起離開。
她們走後，雲安好奇地看著玉小菇。
“可以讓我看看你是怎麽修的嗎？”
現在的玉小菇戴著口罩，雲安的目光溫柔且純粹，她一點兒都不害怕。
“嗯，給、給雲安安看。”
在雲安的注視下，她取下頭上戴著的蘑菇小帽子，鄭重地把玉鐲放進去，然後再把帽子戴好。
雲安：？？？
“這樣就可以了嗎？”
“嗯……我是玉犀蘑菇，可以養石頭。”
斷掉的玉鐲在她這裏，就像是石頭受了傷，被她養著，傷口就可以重新長好。
“哇——”
好神奇！
雲安眼睛裏的光越發絢爛。
“那泠鳶姐姐是什麽妖怪呀？方便告訴我嗎？”
泠鳶見她真的隻有好奇，沒有一絲一毫的鄙夷或者恐懼、貪婪，說話間依舊帶著朋友之間平等的親昵，也終於放鬆下來。
“回元靈軸。”
泠鳶抬起手，把本體給她看。
雲安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靈軸的華麗，而是上麵密密麻麻的裂縫。
“這是什麽？泠鳶姐你受傷了嗎？”
此刻，她比剛知道兩個同事是妖怪時更手足無措。
“因為你的出現，我現在已經在慢慢好轉，不用擔心。”
怕雲安不相信，她還把修複了的幾處縫隙指給雲安看。
那裏還有一些修複過的淺淡痕跡。
對她來說，原本隻能眼睜睜地等待生命流逝，直到毀滅。
現在得到的這些都是意外之喜，都是萬裏無一的幸運。
可盡管這麽說，泠鳶抬頭的時候，還是看見了雲安紅得像小兔子一樣的眼睛。
“泠鳶姐，一定很疼吧？”
那麽多傷口，如果放在人身上，早就會沒了命。
一定很疼很疼。
可就算這樣，泠鳶姐也沒有放棄那些被她護著的小妖怪們獨自離開養傷，而是一直守在這裏等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有緣人，等對方去推開那扇不知道是能救她們，還是會把她們帶向毀滅的門。
泠鳶沒想到雲安會這麽問，一時間怔住了。
但下一秒，她露出了一個溫柔至極的笑。
“疼，但現在好多了，你來了，所以已經沒那麽疼了。”
鬆羲看著她們，眉眼間滿是認真。
他在很認真地觀察著妖怪，如果她們有想要傷人的跡象，他會毫不猶豫履行除妖師的職責。
但在認真中，還有一絲不解。
為什麽眼前的兩隻妖，比他見過的許多人看上去，更像人。
那是修行中他從未學習過的知識。
思索間，他的目光輕輕落到雲安身上。
她為什麽不怕妖怪？
為什麽妖怪會那麽信任和喜愛她？
雲安感覺到了這道探詢的目光，回頭。
“我手上有新的七情絲了嗎？”
她剛剛手腕癢了一下。
雲安想看，於是主動把右手抬起。
鬆羲在她手腕上輕輕一點，新的情緒絲線顯形。
有兩根，藍色的是七情之思，灰色的是七情之悲。
“哇，好漂亮。”
藍色很澄澈，像大海。
灰色也是好看的灰。
“倪女士剛才的情緒變化是因為它們嗎？”
“嗯，她的思與悲被積穢放大了數十倍。”
過度的思，會讓人如同溺水一般被困在情緒的牢籠之中。
過度的悲，會讓人眼中的一切都失去色彩，一切變得毫無意義。
“那個叫積穢的東西真的太可惡了！感情是很寶貴的東西，怎麽可以被它這麽對待？”
不管是開心還是悲傷，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很私人的情緒體驗，一絲一縷地交織成每個人獨一無二的人生，積穢卻隨便對這些珍貴的情緒動手動腳，隨意擺弄！
絕對不能原諒！
雲安氣吼吼地點開了外賣軟件——知道泠鳶不能離開雲安家政後，她就沒想過出去吃飯這件事。
炸雞一大份，要琥珀和甜辣兩種蘸料。
烤鴨一大份，外加烤鴨架。
還點了鹵雞翅、鹵雞爪、鹵鴨脖外加四大桶滿糖奶茶。
“吃！”
東西擺了滿滿一茶幾，雲安右手一揮，戴上手套開啃。
一大口外酥裏嫩的炸雞，再一口包裹好的油脂香溢的烤鴨卷，最後一大口甜滋滋的奶茶。
舒服了。
果然，美食使人快樂。
吃到好吃的以後，雲安重新打起了精神。
“我這裏已經有6根情緒絲了，證明我們之前去的好幾個客戶家裏都有積穢，而且都是情況比較嚴重的那種，不然不會產生這些絲線。所以接下來我們要更努力地工作！趕走積穢！”
順便賺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