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陡然驚醒◎

一連小半個月, 樊大巍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先是某天大半夜的被媳婦兒逼著,拎著大包小包連夜從大雜院兒“逃離”,跑到荒郊野嶺的地方租了間小房子。

從那天開始, 每天他倆上班, 都得比以前早起一個半小時, 等晚上下了班, 還得在廠子門口,和別人一起擠半天公車, 等下了車再走回家, 天都快黑了。

這些日子,他是真真切切地體會了一遍, 什麽叫做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好不容易到了上個周末, 累了一周了,他以為能在家裏補個好覺,誰知道那天更過分, 還不到五點, 就被孟建蘭一把薅起來, 叫他陪自己去辦件大事兒。

他在公交車上昏昏沉沉,時睡時醒。一路跟著著孟建蘭到了木材廠附近,還是不知道她要幹啥。

他本想多問幾句,無奈實在太困, 就靠在樹上,準備打個盹兒。

直到聽見孟建蘭和別人說, 要打一個多大尺寸的小床, 他才陡然驚醒。

一把將妻子拽到樹後麵:“你平時要買什麽我都不在乎, 可你閑著沒事兒, 做那床要幹啥?再說了,我做家具的手藝,也不比這廠裏的人差吧?有那錢咱攢下來,買輛自行車不好嗎!”

披星戴月的日子才過了一周,他就一點兒都受不了了,盼了好些天才熬到了唯一的休息日,又被攪成了這樣,就是再沒脾氣,現在都得叨叨幾句。

“我看你最近真的是魔怔了,每天都幹些沒用的事兒,院子裏的房子住著好好的,離廠裏上班又近,人家一個個的都是往近的地方搬,就咱們兩個,跟個大傻子似的。我那些同事天天笑我,我還得跟人家解釋,這是為了強身健體。搬家也就算了,現在又來做床,就咱倆租的那小破房子,飛進去一隻鳥都轉不開身。你這床做好了,放哪兒啊?”

在外人麵前被嚷嚷了一通的孟建蘭心裏更委屈了,她做這些是為誰啊?還不是為了他們這個小家。

“你以為我樂意搬家呀?你們家是什麽情況你心裏不知道嗎?你弟弟去年才結婚,人現在不僅住著樓房,還生了個兒子。你看看你爸和你媽,每天見了我那副不待見的樣子...”

她說著,聲音已有些哽咽,又怕不遠處的外人看了笑話,別過臉去,擦了擦眼角。

樊大巍現在也冷靜下來了,柔聲勸慰道:“你不要理他們就好了,實在不行,我回去再和他們說說。那咱也不用就為了這點兒小事兒,舍近求遠搬到那種地方啊。”

丈夫的好言好語,並沒有讓她有半點高興,翻了個白眼兒,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他的額頭。

“要不說你笨呢,你怎麽還是沒明白,我搬家是因為你爸媽嗎?他們給的臉色,這些年我受了多少,還在乎這一天兩天?”

“那不是因為他們,是為啥啊?”

樊大巍徹底被搞糊塗了,他記得搬家那天,孟建蘭明明就和他說,是因為受不了他爸媽每天指桑罵槐,所以想搬出去透口氣。

“你也不想想,咱們那個大雜院,風水不對呀!你看,先是正院的薛阿妹找回來個女兒,緊接著柳小文又生了個女兒,齊家你還不知道嗎,祖祖輩輩幾乎都生兒子,他們家的種都能變成女兒,說明那個院子裏,肯定是有問題,咱倆還在那兒住什麽呢,必須得馬上搬走啊!”

聽她說完,樊大巍整個人目瞪口呆。他怎麽就從沒想過這其中的聯係呢,雖說荒謬,好像的確有幾分道理。

不過生兒子是重要,可這床...

“我專門去找了算命的,人家說了,這種上好的榆木是能招來兒子的,所以說啊,我必須給咱兒子先定一個床,才能讓他快點來。”

就這樣,樊大巍也找不出來什麽辯駁的話,就由著她交了錢,今天一大早,又被拉來取成品。

可他沒想到的是,怎麽在這麽遠的地方,還能碰得到後院兒的那些人。

極度缺乏睡眠的大腦,已經轉不動了,不過是幾秒的功夫,妻子已經和那邊已經快要動起手來了。

“你們別仗著人多就可以胡作非為!這床就是我們家的,什麽木頭不木頭?我們就是上周日定好的,怎麽可能有錯?”

孟建蘭還以為自己一報日期,這群無理取鬧的人準會知難而退,誰想,江霞萍一拍手,又把床往那邊扯了一寸。

“那這塊木頭還真就是我們的了,沄沄和穗萊她們,是上周六中午下了課過來的,再怎麽說,也比你們要早半天!”

在幾人爭執的這一小會兒時間裏,柳沄沄已經和紀祿源一起,把何師傅請過來了。

“這木頭,的確是小柳她們來定的那塊兒,可我明明是放到後麵的那個小房子裏去了,不可能有人能動得了啊...”

何師傅的手藝,就算是出了西河市,都能被懂行的人誇上幾句。

如今已過花甲之年,換到哪個廠子裏,都該是退休的年齡了,但他為人謙遜且善良,甘願在這個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廠子裏繼續無償奉獻。

廠裏領導經過開會決定,給他一些特殊照顧,隻是每個月的補貼都被他拒絕掉了。隻好將廠子東邊,以前堆放雜物的那個小房子給了他。

平時他若是尋來了特別好的木頭,都會放到裏麵去保存。

但那鑰匙常年都隻有他一個人保存,絕沒有給過旁人。柳沄沄她們上周來定了這塊兒木頭以後,他走的時候特意把門鎖好了,準備等匾額的圖紙送來了再鋸裁。

鎖在房子裏的那些木頭價值不菲,他這一周,還沒有再接到過需要動用其中藏品的活兒,所以也沒有進去查看過。

可現在,打開門之後,原先放著這塊木頭的地方,分明被換成了另一塊兒不怎麽好的榆木。

何師傅頓覺心悸,得虧發現得早,這一塊兒木頭能被換,說不準等下周打開門,滿屋子都會被取而代之了。

他顫顫巍巍地蹲下身檢查了半天床體,又拿起**的那根拐棍兒,想從細節處看看是誰的手法所製。

旁邊吵得是一團亂,何師傅的血壓嗖嗖往上升。

頭腦發昏時,忽被身後一道男聲嗬斥道:“你這老頭兒,閑著沒事到別處溜達去,拿我的東西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