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未卜先知◎

晚上沒怎麽喝酒的柳沄沄, 隔著一道牆,將父母的談話聲聽得格外清晰。

“你為啥不同意?我看人家小紀挺好的,長相一表人才, 對咱們也特別客氣, 你該不會是因為人家今天沒帶著禮物上門, 有什麽不滿吧?”

“我是那麽唯利是圖的人嗎?你不知道, 我以前見過他。”

柳父聞言一驚,他以前怎麽沒聽妻子說過這回事兒?女兒在家不都提過很多次紀祿源了嗎, 怎麽今天才說見過。

“我以前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兒啊, 剛才進門的時候,我就看著眼熟, 後來你們進屋裏聊起來他以前的工作單位,我才想起來, 我不是有個朋友也在玻璃廠工作麽?之前我去的那天,這孩子正一個人悶在那裏修東西。”

這事兒已經過去有段時間了,柳母仍然記憶猶新, 那天她去給朋友送東西, 全廠的職工都走完了, 大熱天兒的,就這小夥子一個人在裏麵坐著。

“我朋友告訴我,這孩子運氣特別不好,幹什麽都差一點, 本來上個月提工資有他的份兒,結果就是因為那兩天他發高燒, 有一個小領導就把他的名額給了自己家親戚。”

“那都是巧合, 你不要老是聽信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 再說這錯, 本來也不在他啊。”

柳父是真心覺得紀祿源不錯,對這事不屑一顧,況且這也和小夥子個人品行沒啥關係。

“我當然知道錯不在他,但是你想想,他要是跟咱閨女過日子,如果運氣不好的話,那是會影響很多事的,而且當時她們和我說,這人特別邪門兒,不僅是因為這一件事兒,從他進了廠,就有各種奇怪的事情纏著他。遠的不說,就說今天吧,這大過年的,他說他撞到了柱子上。你想想這事兒不荒謬嗎?身上的衣服都髒成那樣了,怎麽可能隻是碰了一下那麽簡單?”

平心而論,柳母對這件事情也有些糾結,一方麵她和丈夫一樣,也覺得紀祿源是個人品看上去不錯的小夥子,但身為母親,她看的更加長遠,如果兩人將來真的結婚了,運氣的好壞事關重要。

更何況當初在玻璃廠的時候,她聽對方的同事說過一些有關他家裏的事,雖然也知道謠言不能全信,但在這種事情上,必定是得更加仔細。

有一肚子話想說的柳父現在也有些猶豫了,話糙理不糙,一個人運氣的好壞,的確不是短短一時能夠改變的。

就拿他弟弟一家來說,表麵看上去還算馬馬虎虎,但往細裏一看,女兒懷的不是自己丈夫的孩子,兒子雖然有了工作,但也在廠裏頻頻受挫,不知被領導罵了多少回,這麽下去,得猴年馬月才能升得了工資。

他常聽周圍的人說,他弟弟一家就是運氣不好,所以才頻頻出這些怪事兒。再一聯想到女兒一輩子的幸福,剛才還想要誇獎的話,又全被咽回去了。

“不過咱們父母能給的,也隻是意見而已,具體的決定還得她自個兒做。我倒覺得,她有可能看上人家小紀了。”

柳母又不糊塗,對男男女女之間的那些眼神和小動作看得明白。也知道剛才江霞萍和沈穗萊的話,都是在幫女兒。

不管出於什麽原因,能在大過年把人領上門兒,那一定關係不尋常。

冷靜下來後,她自知不能因為幾句傳言就敷衍地做決定,所以打算等過完年,再去玻璃廠打聽打聽,看看紀祿源的個人情況究竟如何。

哪知道這不打聽還好,一打聽,竟有了更震驚的結果。

“你是說,這孩子一出生,他家附近的幾戶人家同一天破了財?”

柳父已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淡定,報紙往桌上一拍,站起身來,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到妻子麵前。

天底下巧合的事情多的是,但像這麽邪性的情況,他還是頭一回聽說。

往常隻聽說過孩子命太硬對父母或是親人有什麽影響,像這種蔓延到別人家的事情,幾乎是聞所未聞。

“是啊!而且是一分不差,他這邊剛落地,周圍幾家就接連發現,家裏僅剩的那一兩件貴重品全都不見了!而且當時家裏都有人在,根本不可能是進了賊!”

今天聽了這麽多,柳母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她打心眼兒裏是覺著紀祿源挺可憐的,從小被父母扔出家門,現在還是孤苦伶仃。

但隻要一想到這麽邪門的事兒,她就沒辦法控製自己,不去擔心女兒的安危。

於是夫妻倆一合計,晚飯也顧不上吃,直奔大雜院兒,準備連夜將女兒說服。

去之前兩人想了很多種合適的說詞,結果到了門前,誰都支支吾吾說不出口。

當父母的總是害怕孩子不高興,況且如今他們都不知道女兒和紀祿源究竟發展到了哪一步,萬一她用情至深,這輩子非他不可,那他們兩人這麽反對,說不定會是適得其反。

若她再想不開做點什麽,他倆可得後悔一輩子。

正想著,突然聽到胡同口的交談聲,再一細聽,不正是女兒和紀祿源麽,兩人連忙從院門口走開,跑到樹後避開。

“祿源,這一趟多虧了有你,否則咱們就要晚一步了,到時候再想趕上,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距離紀祿源把那批圍巾從南邊帶回來,已經將近十天。

十天的時間,加上柳沄沄提前請薛阿妹幫忙做的那些手套一起,拋去成本及人工的費用,兩人足足賺了近四十元。

貨物本就不算多,他們又留下來了一些,請薛阿妹分析針腳走線,所以能賣出這個價格,已經是紀祿源意料之外的了。

他再一次欽佩柳沄沄能夠算準時機,讓他趕在過年之前回來。

這幾天他們在鄉間的大路小路上,及各大車站附近賣貨的時候,幾乎就沒有賣不出去的時候。

南邊的樣式和這裏不同,采買的時候,他又選了不少紅色的,配合著過年喜慶的氣氛,在光禿禿的路上格外誘人。

不論是去探親的,還是去見朋友的,都想買來一條給自己添一添麵子。

手套相較之下賣得沒那麽快,但柳沄沄心細,請薛阿妹做了不少小朋友的尺寸。

小小的棉手套上麵,繡著各種可愛的圖案,在物質匱乏的年代,輕鬆吸引了不少孩子。

大過年的,孩子提出的願望,家長多半也會滿足,加上他們的售價並不貴,很快就搭配著紅圍巾一起賣出去了。

經過了這次嚐試,兩人基本已經能夠確定,他們這種走街串巷的方式,在目前階段來說是正確可行的。

得虧時間挑得好,想掙錢的人當然不止他們,不少有渠道拿貨的小販,在後麵幾天也賣著相似的圍巾。

但年已經快過完了,人們開始正常上班,沒什麽時間再去逛街。

再加上過年這幾天花了不少錢,沒有了節日的氛圍,多數人都冷靜下來,不會再那麽衝動地買東西了。

“不不不,要不是你想得這麽周全,咱們這事肯定也成不了。”

被她誇了幾句,紀祿源盡力掩蓋著自己的心花怒放,憨憨地笑道,暗自盼望著下一次的合作。

“過兩天,我還想再賣些東西,你等我消息。”

他想提又不敢提的樣子,被柳沄沄看在眼裏,心底一暖,主動邀請道。

藏在樹後的夫妻倆,把他們的話一字不落地都聽了去,恨不得現在就衝出來攔住女兒。

兩人若是早知道女兒和紀祿源在一起做生意,就是出於哪一點都不能讓這事兒再繼續下去了。

但兩口子畢竟還是有素質的人,強忍到他們在巷子口分別,看女兒進來後,馬不停蹄地衝出來。

正要說話卻被柳沄沄先笑意滿滿地回道:

“爸媽,你們不要擔心。他小時候的那件事情是有隱情的,我都已經查清楚了。”

夫妻倆相視一望,這大學裏,難道還教未卜先知的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