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腥風血雨◎

看到那些被謊稱是從京市寄來的信時, 柳沄沄才明白,柳小文和齊保光這是一起下了多麽大的一盤棋。

五六封信的日期從三個多月前一直延續到十天前,內容如出一轍, 都是在說離婚的事情, 而字跡也和沈穗豐第一次寄來的那封沒有任何偏差。

坐在沈家的客廳裏, 柳小文有了家人的撐腰顯得更加理直氣壯, 拿著那幾封信在公婆麵前好一番哭訴:

“爸媽,我真的沒想到他才去上學的第一個月, 就會和我提出離婚。這些信我原本是不想和你們說的, 想等他回來再慢慢勸他。可是他一直都在逼我,有一天晚上我喝點酒, 想忘掉這些煩心事,誰知道喝醉了, 把別人當成了他,所以才犯下了這種事。不過既然他早有了離婚的想法。那我們這段婚姻也就到此為止吧...”

柳沄沄也看了那幾封信。雖說上麵的筆跡和沈穗豐的很像,但用紙卻和沈穗豐寄來的那些截然不同。

前幾個月柳小文經常會拿著沈穗豐寄來的信, 在各個院子裏來回炫耀, 說她們家男人現在有出息了還掛念著她。

有幾次柳沄沄注意到了她手中的紙張, 是那種不會暈染墨水的高級信紙,而並非現在這種發黃的宣紙。

再說這些信都是柳沄沄她小叔一家帶過來的,明明應該保存在大雜院裏的東西,怎麽會事先跑到柳小文娘家去, 這其中的蹊蹺不言而喻。

身體才將將好轉了一些的沈家父母,看到兒子寄來的這些信, 頓時感覺天旋地轉, 差一點就要受不了打擊, 再次暈厥了。

“穗萊, 你快去,快去把你哥找回來。讓他今天一定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就算是眼見為實,老兩口也想等兒子回來後再次確認。沈穗萊拜托柳沄沄照看她父母後,便準備去機械廠附近找她哥和江霞萍。

還沒走到門口,門就被一把推開了。沈穗豐一改上午的頹廢,容光煥發的走到柳小文麵前,半跪在地上摸著她的肚子欣喜的說道:

“小文,看來你那次去京市時,我們真的懷上了孩子!太好了,等我在京市畢業後,盡量留在那裏,到時候我一定把你和孩子接過去,讓他在那裏好好生活長大。”

所有人都為之一愣,柳沄沄聽懂了。沈穗豐這是打算和柳小文共沉淪。隻要他一口咬死,柳小文曾去京市找過他,這孩子就能被他說成是自己的骨肉。

萬一他永遠都不鬆口同意離婚,那柳小文和齊保光最多也隻能維持現狀,等他將來畢業後,如果能夠分配在京市工作,而齊保光到頭來就沒可能再和自己的孩子有半點瓜葛。

不知道為什麽,柳沄沄總有一種感覺,沈穗豐以後恐怕會一改常態,做出更多讓大家匪夷所思的事情。

見所有人都沒接他的話。他也不急,從隨身帶的行李中拿出幾張大團結,放在柳小文手中。

“我沒回來的這段時間,常和保光兄弟聯絡,請他幫忙多照顧你,要不是我托他帶你去車站接我,他也不會被人打傷。既然如此,那他的醫藥費當然是該我出的。等咱們孩子長大了,我一定要和他說,保光叔叔以前救過他的命。”

柳小文的腦子裏像駐了一團漿糊,已經無法思考,沈穗豐是怎麽想到的這些折磨她的方法?但還有一點細節她注意到了,他結巴的毛病好像突然間沒有了。

“我在北京的時候去找了一位名醫治好了我說話的毛病。你看,我現在身體這麽健康,以後等孩子學說話的時候,我就能教他叫我爸爸了。”

沈穗豐可能看出了她的疑慮,欣喜地解釋道。仿佛這一切事情從未發生,他是真的要當父親了。

一股涼意澆在在場的每個人身上,誰都能看得出來,他隱藏在喜悅之下的恨意。

沒人能叫得醒故意裝睡的人。

當晚柳沄沄回到大雜院後,江霞萍愧疚的迎上來:“都怪我,今天你們走後,我想先把他騙回廠裏,找辦法穩住他的情緒,再慢慢開導他。結果還沒進廠門兒,孟建蘭就和幾個同事在那裏亂說。我怎麽攔都攔不住,隻能看他瘋了一樣地跑出去。”

“不怨你萍姐,他自己鐵了心決定的事兒,誰也管不了。隻是現在的局麵太難看了,誰都知道那孩子是齊保光的,沈穗豐如果這樣一直裝糊塗,等以後孩子長大了,說三道四的人不指定會有多少。”

回來之前,柳沄沄去了趟醫院。已經完成手術的齊保光轉到了病房,家裏的幾個弟弟也已經到了醫院。

紀祿源告訴她,醫生說齊保光的情況比較嚴重,以後很有可能會喪失生育能力。

也就是說,現在齊保光唯一的孩子正被柳小文懷著,等他醒來後,如果知道了沈穗豐的想法,又該是一場腥風血雨。

大人們鬧成什麽樣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但孩子畢竟是無辜的。以後不在西河市長大還好,如果留在西河市,不管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免不了會被人說三道四。

不過比起來以後未知的情況,柳沄沄更關心的是沈穗豐這樣的舉動,興許並不是一反常態,而是蓄謀已久。

又或者說,他可能從來都沒有先天結巴的毛病,以往的懦弱也都是裝出來的。

柳沄沄再一次想到了原書中提到的場景,二十多年前沈家在山上出事的那晚,現在的沈穗豐大概三四歲,高燒了一場後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看到家裏人直接叫爸媽,妹妹。

她以前對這個情節沒什麽質疑,但現在忽然在想,三四歲的小孩兒,會不會已經有了很深的記憶?

而那場意外,也許並不是真正的意外。

這並不怪她多疑,沈穗豐變得很徹底。

自那天的鬧劇之後,他並沒有搬回自己家住,依然帶著柳小文回到了大雜院裏。絲毫沒有顧及過旁人的閑言碎語,以及齊家人的冷眼嘲諷。

每天殷勤地跟在柳小文身後,對她和肚子裏的孩子照料有加。

一轉眼到了齊保光出院的日子,附近幾個院子裏的老老少少全都湊齊了,站在胡同口等著看這一場幾年不遇的熱鬧。

剛剛巧,今天沈穗豐也出門去給柳小文買營養品了,大家夥兒全都在翹首以盼,盼著這兩人能在沒進家門就碰麵,給他們再多添點笑話可看。

柳沄沄對此沒有任何興趣,她隻想趕緊和紀祿源商量,有關今年要做的幾種生意的可行性。

走到空無一人的中院兒時,她突然停下腳步,再把捂在鼻前的圍巾往前鬆了鬆,仔細聞了一下,大喊一聲不好,一腳踢開了柳小文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