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肺腑之言◎

端著飯缸在空無一人的食堂裏坐了好一會兒, 兩人才機械性地有了吃飯的念頭。

這會兒早已經過了飯點兒,手裏的粗麵饅頭也涼得發硬,但這些在驚人的事實麵前, 都顯得微不足道。

今天一早去廠辦辭職的, 是齊保光。

單憑這一點巧合, 當然不足以說明什麽, 但當孟建蘭一並將她看到的,齊保光和柳小文一起從後門出去的場景轉述給她們時, 兩人第一次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

柳小文剛住進來的那幾個月, 和齊保光恨不得每天都大吵一架,那時沈穗豐成天紮在課本裏複習, 每每遇到什麽事,都是柳小文自己去和鄰居交涉。

不論是不是裝模作樣, 在麵對外人時,她尚且算是半個正常人,但唯有在麵對齊保光的時候, 整個人就像吃了槍藥, 說不了半句話兩人就得嗆起來。

“這事兒怎麽想都說不通啊, 沄沄你還記得高考那會兒,柳小文給你們使絆子,後來等我第二天回來,齊保光捧著半個西瓜, 還站在中院兒門口指桑罵槐呢。這才幾個月啊,怎麽他倆就能搞到一起去呢?”

江霞萍百思不得其解, 她盡管算不上閱人無數, 但在食堂工作了這麽些年, 自認為也能看清一些還沒見光的感情。

但像柳小文和齊保光這樣, 一天能罵對方無數次的,怎麽著也湊不成一對兒啊。

一旁的柳沄沄心情複雜,原書中對齊保光這個人,包括整個齊家都沒費太多筆墨,但隨著她的到來,好像無意中很多事情都有了另一種走向。

不過往深處想想,柳小文能和齊保光有什麽糾纏,好像也不是什麽意外的事。

大概齊保光是唯一一個,不需要她偽裝的人。

已經是下午了,冬天天黑得早,再過一會兒可能就更找不到人了,兩人喝了杯熱水暖了暖身子,就再次開始規劃尋找的計劃。

據孟建蘭所說,那兩人在出廠子的時候,她隱約聽見齊保光曾說,要去小時候待過的地方藏幾天。

有了這條線索,柳沄沄決定等到了下班時間去趟齊家,現在齊根望還在公安局關著,她們能指望的,也隻有齊保宗和齊保耀了。

距離那兩兄弟下班還有段時間,她們決定再從後門出去,沿著周圍的幾條街走一遍,看看會不會有人碰到過柳小文他們。

轉了三四條街的街口,江霞萍隨意一瞟,不遠處的枯樹下正窩著一個人,再定睛一看,那人穿得厚實,旁邊還放著一個手提箱。

“是他嗎?”

柳沄沄也注意到了那人,不巧的是她們正處在他身後,看了幾眼還是不敢確認。

“是他,沒錯!”

冷不丁的,身後忽然傳來被刻意壓低的男聲,把兩人驚得險些叫出聲來。

幸好紀祿源及時湊到兩人麵前,才沒被沈穗豐發現。

“我追了他一路,好不容易等到他沒勁兒了,我倆才坐在路邊聊了一會兒。”

紀祿源把她倆帶回街角,注意著這邊的動靜,飛速和她倆講了一遍這一路的艱辛。

說來也怪,這沈穗豐明明生長在城市裏,偏偏今天跑起步來,體力比鄉下長大的孩子都好,他自詡身體素質還不錯,哪知跟在後麵,比他逃離野豬追攆的那晚都要累。

終於等到沈穗豐沒勁兒了,他才有機會停下。

紀祿源在男女感情問題上沒什麽經驗,對這種婚內移情別戀的事更是了解甚少,拿出了畢生所學,才勉強勸得沈穗豐冷靜下來。

“你們是沒看見,他當時氣得眼睛都紅了,一直在那兒念叨,今晚就要回京市去,我隻能找借口說,去幫他找熟人買票,這才有機會去那邊找個電話叫你們和沈老師過來。”

這事兒屬實難辦,這麽一個大活人,他也不能把對方硬生生綁回家裏去,再加上對方那麽激動的情緒,他生怕會把事辦砸了。

“穗萊她還得照顧她媽,一時半會兒的也趕不回來,我去勸他,你倆在這兒等我,看我打手勢再過去。”

這麽幹等下去也不是個事,江霞萍知道這兩人都沒結婚,這種事就是想勸也不好開口,反正她已經是過來人了,也沒啥不能說的話。

看到走來的人是江霞萍,沈穗豐起身就要走,不想腿還沒站直,就被對方一把揪住了衣領。

再一回頭,這人倒比他先一步抹上了眼淚。

“穗豐啊!你就是再不管不顧,也得為你自己想想,今天你要是就這麽回了京市,那以後,你還咋在大學讀下去嘛?我想想你以後的日子,就覺得可憐啊!”

沈穗豐愣住了,這怎麽和他想象中的勸法不一樣?

“這...這和我上學有...有啥關係?”

想了一下,沈穗豐又坐回了路邊。

就算真要走,他今天也得把這個疑惑解開了,要不然等八十歲都睡不踏實。

“你想想,你爸媽現在身體不好,全得靠你妹她一人照顧,你現在走得容易,但他們都等不到一個結果,不管是結婚還是將就著過下去,你總得有句話。要不然以後人家誰提起來了,還當你和柳小文是夫妻。話傳話就變了味兒,傳到京市指不定就成了什麽別的意思,一旦在學校裏傳開了,再給你安上一個不孝的罵名,你還能好好上學嗎?”

自從結婚以後,項海經常出車,江霞萍沒少經曆過被人說閑話的時候,她脾氣爆,聽到誰在亂說,就敢去人家家裏算賬。

加上兩人感情一直很好,對對方足夠信任,這才能不陷在是非之中,要不然,早會為了一些捕風捉影的謠言吵過幾萬次了。

她對沈穗豐也沒多少好感,但好歹也是沈穗萊的親哥,她也實在擔心,這事兒會影響到沈穗萊。

所以並沒有誇張,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本以為說了這麽多,能把沈穗豐給喚醒了,結果這人推了推眼鏡,冷笑了一聲:“不管那男的是誰,我都不會離的。”

江霞萍算是聽懂了,這言外之意就是他要耗著那兩人,絕不成全他們。

這可讓江霞萍犯了愁,公平一點說,這想法雖然偏激,但他正在氣頭上,能這麽說倒也正常。

可現在他還不知道另一方是齊保光,今天隻要他留在西河市,不論去哪兒,估計都能聽見風聲。

一旦知道了那人是誰,以他現在咬牙切齒的架勢,怕是要出大事。

但她好不容易勸了半天,有點希望能讓他同意回沈家先看看他生病的媽,也不能再給人勸回京市去。

一籌莫展之際,她隻好給柳沄沄那邊打了個手勢,可等了半天,也不見那兩人過來。

她裝作無意地往那邊看去,剛才的那個街角,竟已經空無一人。

一個不大好的預感,在她心中慢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