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誰的孩子?◎

院門被推開了, 一早晨都沒露麵的柳小文站在石階上。

“柳小文,你在這兒犯什麽病?我沒招你吧?他是不是我的兒子,和你有半毛錢關係嗎?”

米鋼同樣沒想到會是她, 剛才還尋死覓活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梗著脖子就往她麵前湊。

“你前幾天去第一醫院問過醫生, 現在通過什麽手段, 能查出來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

前一秒還氣勢洶洶的男人,被這一句話驟然滅了氣焰。

想要反駁, 又被柳小文乘勝追擊:“那天你還給了醫生一筆錢, 告訴他以後如果有別人來問,就說他幫你檢查過了, 你們家的小兒子就是你親生的。人家醫生不同意,還說要找來門衛來, 你被嚇得沒辦法,隻好老老實實地溜走了。”

她越逼越近,麵對碎裂的玻璃瓶也沒有絲毫畏懼。

從柳沄沄的角度望去, 忽覺柳小文好像和前段時間有些不一樣了。

自從她去上大學後, 兩人很少再有交集。

基本相當於半個陌生人, 偶爾在院裏碰到了,最多點點頭,其餘時間從來不會主動竄門。

用江霞萍的話來講,別看沈穗豐平時不吭不哈, 但就好像是柳小文的半個魂,他去了京市, 順便捎帶走了她多半的力氣。

以前什麽都要爭上一口氣的女人, 竟變得和得了麵癱一樣, 對誰都沒有多餘的表情。

不過如今她好像也無人可爭, 這院子裏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就連齊家幾兄弟都基本有了正式工作,隻有她沒有合適的去處,吃穿用度全靠丈夫和婆家給的錢。

倒也不怪柳沄沄多疑,這人的性情大變的確太過明顯,按理說,中院兒今天鬧出來這麽大的動靜,她再怎麽著都得出來看看熱鬧。

但不僅是剛才大門緊閉,前段時間別的大院有了什麽熱鬧,她也漠不關心。

就算是缺錢,本性也不應該轉得這麽徹底。

不過眼下,柳沄沄沒空細究她堂姐是中了什麽邪,米鋼已經惱羞成怒了。

“你少往我身上潑髒水!我有那閑工夫早就去偷酒喝了,跑到醫院幹啥!”

長年累月積累的酒精還沒有奪去他的小聰明,多認一個別人的兒子沒啥,要真被查出來自己當年的行為,怕是要被判刑的。

院子門一開,被逐走的人們又都回來了。

等了一上午的齊家兄弟總算逮著了他偷酒的把柄,若沒有趙騰阻攔,早把他修理明白了。

“行了!米鋼你自己選吧,現在不跟我們走,一會兒可不一定再有機會了!”

趙騰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門外拿著各種工具的幾個青壯年,給了他最後的警告。

事到如今,再怎麽不服氣,他也隻能扔下手裏的玻璃瓶,蔫頭巴腦地跟在趙騰身後。

以前仗著自己不大不小的官威,他還不至於會被逼到這種地步,但今天那幾個兄弟眼裏的凶光比山裏的老虎都足,他再猶豫下去,今天就得是人家砧板上的魚肉了。

好一通折騰,人群散去時已到了中午。

薛阿妹恰巧領著剛認回來的小兒子去買年貨了,回來才聽到一眾風言風語。

出乎柳沄沄和紀祿源的預想,她竟然對這事表現得很是平靜。

“他剛來的那個晚上,我就感覺不對勁兒了。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麽看都覺得不太像。”

等柳沄沄說完大概情況後,她悵然地回憶道。

“那您當時咋不和我們說?”

紀祿源不大理解,就算是怕麻煩他們,也不能欣然接受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孩子啊。

“說真的,這麽多年我都在想,那個孩子是不是已經不在人世了,所以我害怕,怕再次帶回來的不是個活蹦亂跳的人,而是個痛苦的消息。”

她留下歲月印跡的眼角滾下兩滴淚,帶走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悲愴。

“對不起孩子們,我也想過告訴你們,可老三他每天一叫我媽,我就不忍心再說了。”

她吸了口氣,站起身給兩人鞠了一躬,再看向在院子裏幹活的老三,懊悔地歎道:“早知道他的家就在前院兒,我那時候又何必守著他,害怕他再被人欺負...”

話已至此,不用說明再多,他們也能理解她的苦衷。

她需要一個結果,老三需要一個家。

飽受過生活的苦楚後,就算是錯的,也未必再敢去反駁。

萬一真實的結果會更差,那又該怎麽說服自己接受?

幸好現在,二十多年的荒唐事終於有了答案。

當晚,趙騰和局裏的同事,對齊根望和米鋼都進行了訊問。

拒米鋼所說,當年他想送一個孩子給上級,但又舍不得自己的親生兒子,就想到把龍鳳胎裏的女兒換成別人家的兒子。

那會兒他一心想著升官發財,沒有想過先天發育不足的女兒,躺在那幾個夭折的孩子中,會不會因為長時間無人發現,最終也不幸夭折。

至於齊根望,自己妻子生孩子的時候,他跑回家拿了一趟藏起來的錢,等回去後,幾個年幼的兒子也說不清是弟弟還是妹妹,他看到自家的繈褓,就以為是個女兒,所以便賣給了別人。

兩人如此惡劣的行為,一會兒就傳遍了附近的幾條胡同。

大門緊閉的,隻有齊家和薛阿妹家。

這邊四個男孩兒大眼瞪小眼,不知該怎麽相處。

前兩天齊保光還帶著兩個弟弟,和老三打了一架,最髒的那些話罵了個遍。

現在忽然就成了自己的親弟弟,四人圍著爐子坐了大半宿,也說不出幾句話。

另一邊,薛阿妹和失而複得的女兒聊到了半夜,濕透了三四條手帕。

事情告一段落,柳沄沄卻怎麽都睡不著。

直覺告訴她,柳小文絕對有事。

但兩人已經很久沒說過話了,她貿然去問,對方肯定不會說。

正當她打算回家一趟,探探爸媽的口風,看看她叔叔嬸嬸知道多少時,沈穗萊帶回來一個重磅消息。

“我們樓的廁所出問題了,我隻能去附近的一個公廁,我往後麵多走了幾步,她在最裏麵,看到我特別緊張,馬上就把肚子遮住了!”

沈穗萊家父母今天叫她和柳小文一起回去聚餐,撞見這事兒也是趕巧了。

“這有啥可遮遮掩掩的?懷上孩子不是件喜事兒嗎?她是不想要......”

正切菜的江霞萍隨耳一聽,習慣性地反問道。

隻是還沒說完她就停下了,看著對麵兩人諱莫如深的表情,這才意會到沈穗萊的意思。

沈穗豐都離家小半年了,那,柳小文還沒顯懷的肚子裏,是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