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沒法兒過了◎

屋子裏坐著的這幾位都想不到, 柳沄沄竟是想搭項海的車去外省找草藥。

“沄沄,我們不是不讓你坐你姐夫的車,關鍵是, 你不能隻讓他捎你一段路, 然後自己跑進深山老林裏吧!”

江霞萍晚上多喝了兩杯, 聽了她的話, 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

去找草藥,搭便車, 這些她都是舉雙手讚成的, 但唯獨不能同意柳沄沄一個人進陌生的山裏。

別說是在異鄉進山了,就是每次柳沄沄獨自去院子後麵的那座山, 她和沈穗萊都是提心吊膽。

“萍姐說得對,凡是進山, 都得是當地熟悉的人,萬一迷了路,或是被捕獵夾夾傷了, 又或者遇到心懷不軌的人, 你一個人哪能應對得了啊!我們沒法兒放心!”

沈穗萊平日話不多, 遇到再要緊的事都常是淡然處之,可今晚著實是心急。

哪怕小時候在山上遇險的記憶已經模糊,她也始終忘不了後來父母對那件事的畏懼和避諱。

甚至不必說上麵的那幾種險情,光是一場暴雨, 都有可能被困在裏麵。

都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她依然會夢到那晚在大自然麵前的無力感。

“大家別擔心, 我一定會注意安全的, 等到了當地, 我肯定不會獨自上山, 到時候,我去找幾個熟悉山路的人幫忙,不會有事的。”

察覺到沈穗萊情緒不對,柳沄沄忙開口安慰道。

坦白講,她其實也不想這麽快就一個人去外地。

畢竟才來沒多久,饒是來之前曾走過不少大好河山,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去應對幾十年前的陌生環境。

但,剩餘的草藥最多僅能撐一個月,那時候還沒到高考,等她考完再去異地尋回草藥,生產線必然會斷。

酒廠的車間是機器不停,人倒班。一旦中斷,產出來的酒就要白白浪費了。

況且不是全國所有地方都像她床底的暗道,能把金山送到麵前。

要找尋草藥所生長的山坡還得花費不少功夫,她必須留出足夠的時間。

“我知道大家都在關心我,但這一次如果不去,很可能之前的努力都會前功盡棄,我還得攢錢去上大學呢。”

屋子裏充斥著一片愁雲慘霧,全不知該如何反駁。以前的日子都不容易,誰還不是窮怕了,才會想著冒險。

“這樣吧,大家都別擔心了,我帶小柳去,到時候盡量把她放在我認識的朋友那裏。我跑了這麽多年,沿路也有熟人了,讓他們幫忙照顧一下,沒什麽問題。”

一直沉思的項海開了口,盡管知道要承擔不少風險,但思來想去,還是不能讓幫過他們多次的恩人斷了財路。

其他兩人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好再反複叮囑柳沄沄注意安全問題。

定好了後天出門的行程,柳沄沄並沒有鬆懈。夜深人靜後,又拿出地圖開始規劃路線。

她要找的這種中藥多於五六月采收,現在正是季節。最理想的方案,是在西河市所在省的西北方向找到。

時間緊張,路上的距離越短越好。

如果運氣沒那麽好,就得再向西而行。

她已經問過項海的車程路線,隻能把她捎到第一個點,她也最遠能再去第二個備選地點看看,如果兩地皆是無果,她就必須得放棄,返程準備高考了。

一整夜,她都沒怎麽睡,不斷在考慮還有什麽東西沒備齊。

然而才到天亮,就聽到後院門被拍得震天響。

生活多有無常。

原本她計劃今天回去告訴家人,未來半個月要節省時間複習,就先不回家了。

沒想到柳母前些天著涼發燒了幾天,下樓梯時不慎摔傷了腿,生活勉強能自理,但燒水做飯就成問題了。

不巧的是,柳父上周剛在鄰市的一間廠子裏找了份工作,必須要參加一個月的封閉培訓,在妻子摔傷前就已經出發了。

柳母原是不想再給他們添麻煩的,所以打算誰都不說。

不想昨晚實在餓得受不了,大半夜想給自己燒壺水泡個饅頭,結果一不小心,差點把屋子點了。

還好牆板薄,隔壁鄰居聽到喊聲救了急。

今天一早,就趕著來叫柳沄沄回去了。

突發的情況,打亂了她所有的安排。

雖說是穿來以後才和柳母建立了感情,但這一個月以來,夫妻倆對她關愛有加,每次從家裏回來,都會給她帶大包小包一大堆東西。

前段時間賺到錢後,她給兩人各買了一件新衣,結果回來後才發現隨行的背包裏被塞了雙倍的錢和票。

這些錢她一直攢著沒花,更是無比珍惜這份頭一回從親人那裏得到的重視。

兩難的局麵像極了天平兩邊的砝碼,稍微偏向哪邊,都會讓她短時間內都無法釋然。

但有些話,就算她再怎麽斟酌,也沒那麽容易能說得出口。

在家裏和柳母吃完午飯,已經到下午了,兩人聊了一會兒後,她準備再去蒸幾個饅頭。

“沄沄,你別管了,我自己都能弄好,昨天晚上是因為沒開燈才碰到火的,今天肯定不會出問題了,你快回去複習吧!”

自從女兒說要高考以後,柳夏英就時刻緊繃著一根弦,經常勸她少往家裏跑。

她倒也沒想著柳沄沄能一舉奪魁,但看她勁頭這麽足,當母親的自然希望孩子能少受幾次打擊。

“沒事的媽,我...”

柳沄沄從廚房探出頭,正想寬慰幾句,卻被敲門聲打斷了。

“咚咚咚!”

母女倆茫然地對視一眼,同時心裏一緊張,莫不是柳父回來了!

兩人問了聲是誰,也無人應答,正當是有人敲錯了,門板那邊又被拍了幾下。

這下也顧不上再問清楚了,柳沄沄在圍裙上胡亂抹了幾下,忙去開了門。

“你...你們怎麽來了...”

門外,江霞萍和沈穗萊拎著幾個網兜,一眼看去,有兩摞不鏽鋼飯盒,還有幾個罐頭和一些點心。

二人狡黠一笑,繞過發愣的柳沄沄,朝屋內走去。

“阿姨,我們聽說您生病了,過來看看!”

柳母之前常聽過柳沄沄常提過她們,見兩人登門拜訪,心中更是高興。

看來她和丈夫那會兒的擔心是多餘的,女兒這是遇上了兩個好姑娘。

寒暄的熱乎勁兒還沒過去,江霞萍就打開飯盒。

“阿姨,沄沄還沒和您說吧,穗萊她們學校有位名師願意單獨給沄沄輔導,但老師住的地方很遠,這些天她可能就來不及回來照顧您了。”

不等柳沄沄插話,沈穗萊順勢接道:“不過阿姨您別擔心,沄沄給我們留了一筆錢。以後啊,萍姐每晚在她們食堂多買兩份飯菜交給我,我順路回我媽家給您送來。我們也不多帶,每天夠您一天吃的量就好,不用擔心會放壞。”

幾個香氣撲鼻的包子躍在大家麵前,江霞萍也不扭捏,自豪道:“阿姨,我們廠的大多數飯菜都是我做的,雖然不是啥山珍海味,但我的手藝絕對包您滿意!”

真誠又周全的安排讓柳沄沄一時失語,她忽然有了一種成就感,原來自己這些日子切實幫助到了別人。

真心是真的能換來真心。

柳母的事情暫時先這樣解決了,第二天的行程按原計劃而行。

次日一早,項海就伴著江霞萍的威脅加囑咐,苦笑著帶柳沄沄去往集合地裝貨。

其他兩輛車的司機都是老相識,看他介紹說是老婆的遠房表妹,都很是熱情。

隨行的還有幾個想搭便車的人,幾個司機都少收了一點錢,就讓他們上車了。

到了好時辰,項海差一點打著火時,車窗前突然冒出一個涕淚俱下的女人。

柳沄沄認出了這是正院的那位薛裁縫,她連忙下車,還不等詢問,對方就跪撲在地上哭道:

“沄沄!我求你了!就幫幫我吧!要不然我可就沒法兒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