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賭對了◎

柳沄沄對曾威的懷疑,是在胡同口看見柳小文搬來的那天開始的。

更準確一點說,她是看到了沈穗豐拎著的包裏裝著的海魂衫。

這種衣服在現在不算罕見,但尋常人家很少會一人擁有三四件。

更巧的是,她隱約記得,那晚行刺的男人似乎就是穿了這種衣服,她從國營飯店的鐵門上取下那一小段衣料時,又再次生疑。

她之所以會想到曾威,是因為在原書中,他有一個在部隊的親戚,沒鬧僵之前,他經常會要來幾件送給朋友。

她小叔一家為了柳小武的工作,已經付出了絕大多數積蓄,新女婿上門,恐怕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這種上檔次,又不用花什麽錢的新衣當然成了首選。

憑曾威和柳小武的關係,頂多象征性地收點錢,就會送給他撐場麵了。

猜測歸猜測,她還不敢肯定,直到幫柳小文提行李時,她看見了上麵的一張合照。

她一眼就在幾個青年男女之間,鎖定了穿海魂衫的男人。

他的上半張臉完全符合柳沄沄那晚所見,怪不得柳沄沄當時會覺得眼熟,原來一早就在她小叔家掃見過這張合照。

此後的一切都順著她希望的方向而行。

胡同裏,齊保光三兄弟是出了名的頑劣,柳小文和他起了爭執,要想在大雜院住下去,光指望她手無縛雞之力的新婚丈夫可沒用,必然會讓她弟弟請來曾威幫忙鎮場子。

那晚畢竟和柳沄沄有過近距離接觸,會不會被認出來,曾威心裏肯定也沒底,在他猶豫要不要冒險赴宴時,她再故意挑柳小文領證前回娘家那天,給他們住的家屬院打了通電話。

卻偏又以電話費昂貴,等不及柳小文來接,請門衛大爺幫忙轉告。

快六月的天氣已不夠涼快,家家戶戶基本都開著窗,大爺朝頂層的柳小文家一嗓子喊過去,住在同一個院的曾威不會聽不到。

再然後,就是請後院的兩位幫她演完剛才的最後一幕。

曾威的慌亂她不意外,但讓她反複想不通的是,會是什麽人在背後作梗。

“會不會就是曾威那小子想劫財?”

三人從院裏換回到屋內,一同猜測道。

“不像,他雖然愛打架,但很少會做這麽冒險的事。差一步,那把刀就要刺進小鵑的要害,被我攔下後,他還要冒險再次傷人。這麽固執,像要完成什麽必須的任務。”

在原書裏,曾威雖說是個混賬,但不是光有力氣的莽夫,要不然也不能把原身一家都騙得團團轉。

再說,賈國昌在外地多年,家裏年長一些的孩子早都下鄉去了,獨留一個賈鵑和謝老太,怎麽會和曾威結下這麽深的仇?

柳沄沄可以斷定,他背後一定有人指使。

“那沄沄你說,咱現在咋辦?”

那晚的慘劇還曆曆在目,江霞萍沒法兒置身事外,恨恨地拍了下桌子,準備聽柳沄沄安排。

“沄沄,要不然我們還是找公安吧,他那晚敢那麽囂張,說明什麽都不怕,平時還有不少兄弟跟著,咱們能對付得了嗎?”

沈穗萊不是想逃避,甚至比起江霞萍她更想把這些狂徒繩之以法。

為了賈鵑的事她哭了好幾個晚上。

即將升起的桃李在頃刻之間隕落,是她教學生涯中最痛心的一頁。

可從今天的一麵之緣,她就能看出曾威不是善茬,況且也不止他一人,剛才院子裏擺了三桌,其中一桌就全是他的小弟。

萬一他身邊形影不離的那幾人也拿著利器,她們三個女人怕不是對手。

柳沄沄沒有急著做決定,她在屋子裏走了一圈,眼睛一亮,“明天,明天他身邊一定沒人跟著!”

她賭對了。

第二天是周日,天還不亮三人就和江霞萍把孩子送回娘家,轉身趕往曾威家門口。

僅等了幾分鍾,就見曾威鬼鬼祟祟地從院裏出來,一路步行停在了一處。

“國營飯店!他還敢回來!”

三人跟在後麵,看他走進飯店疑惑不已。

“他是去裏麵和人見麵的。”

柳沄沄緩了緩氣息,做出了安排:“我進去看看,你們去找公安。”

兩人肯定不放心她獨自進去,最終決定了讓沈穗萊去找公安,江霞萍和她進去看情況。

她們沒敢直接去正門,偷偷地溜到後院鐵門那裏。

門沒鎖,二人躡手躡腳地進去,從門後拿了把鐵鏟。

距離營業的時間還早,兩人縮在後門外,把裏麵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你現在知道危險了!我早說了不能那麽極端,現在那姑娘肯定認出我來了,說不定出了這扇門,我就得直接被帶走!”

是曾威的怒吼。

“那還不是怪你做事不夠利索?要是那晚就把那兩人都解決了,現在還用怕什麽?”

另一人聽著年齡和曾威差不多,不屑中滿是凶狠。

“我看你是真瘋了!那是人!”

曾威站起身一腳踢倒椅子。

“反正這事不是我做的,你要是能跑得了就趕快跑,如果進去了,可千萬別報我的名字。要不然,就把收了的錢和那些票以十倍還我。”

對方並不在意他的暴怒,還能聽出幾分得意之情。

江霞萍貼在門上又聽了一陣兒,把柳沄沄拉到一旁:

“沄沄!裏麵好像是酒廠前任廠長的兒子石麒!”

機械廠和白酒廠離得不遠,有很多職工都是親眷,小孩子們常常兩個廠裏來回玩鬧。

這句話好像一根細針,捅破了柳沄沄這些天難通的思路,最關鍵的那個節點終於被點亮,各個要素串聯到一起。

她想明白了,那晚的報複是朝著賈國昌和她而來,前廠長被革職,又看到藥酒上市反響不錯,定有諸多不滿。

他的壞種兒子,一定咽不下這口氣。

怪不得那晚的服務員在上菜時,會從並不寬敞的賈鵑身邊上,又不慎碰到了對方端碗的胳膊。

怪不得她在院內打鬥時,曾喊過幾聲,一牆之隔的後廚卻沒有反應。

這些都不是巧合,是提早的計劃。

糧酒不分家,恐怕飯店裏也已經有了受那小子威脅的蛀蟲。

“你們來這兒幹嘛!”

兩人沒想到,石麒這麽快就會出來。

她們本想從鐵門逃走的,哪知已經被那惡人一個健步關上了。

柳沄沄隻好拉著江霞萍跑向反方向,“萍姐快進去!”

她迅速反鎖了飯店的後門,又鑽進了後廚,再鎖了一道。

“曾威!曾威!把門打開!”

跑得匆忙,她倆都沒注意到曾威還在飯店裏沒走。

“曾威!你想想,你要是給他開了門,你就是罪加一等!他會幫你嗎?他隻會害你!”

兩人在廚房裏沒有閑著,柳沄沄想方設法地拖延道。

“你還這麽年輕,早點去認錯還能少判幾年,再不知悔改,這輩子就全搭進去了!”

人至絕境,其心也善。

曾威尚有的一絲良知讓他沒有選擇開門,但在猶豫之中,門已經被石麒踹開了。

當第二道門被他打開的同時,柳沄沄迎麵潑上了小半盆油。

江霞萍接著上前,把剛才剁好的辣椒全抹在他還睜不開的眼睛上,再揮起擀麵杖教訓道:

“早想教育你這個兔崽子了!讓你帶人偷我們食堂的肉!老娘還得自己掏錢給你補窟窿!從小就不學好!”

在石麒的慘叫聲外,柳沄沄猛然聽到外麵開門的動靜。

壞了!她把曾威給忘了,這人怕不是想要借機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