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人一見到秦若,腳步不停的朝她奔了過來,“大師,求求你救救我家婆娘!”

那如喪考妣的表情,恨不得當場給秦若跪下。

“這裏人來人往不是說話的地方,留個地址等我辦完手頭的事我去找你,”秦若看了眼周圍的人,低聲快速囑咐完,又補充道:“你老婆沒事,倒是你要受罪,你先想好救不救她?”

“我救!”

男人沒有絲毫猶豫,“沒有我婆娘,就沒有現在的我,我救,我家就在這西區的勝利胡同盡頭黑大門的大院裏,大師您來了就說找張生財。”

張生財說完,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我……我等著大師救命,您要多少錢我砸鍋賣鐵都掏!”

昨天之前,如果有人跟他說眼前看著年紀不大連生意都不會做的女同事能救他婆娘的命,他是打死也不信,前兒個還想著占便宜,可是經曆了昨天發生的事,他如今恨不得跪地磕頭。

張生財哪怕心裏沒底,但是,咬了咬牙還是說出了求救的話,這一刻,眼巴巴的等著屠刀落地的人,跟昨天想占小便宜的人判若兩人。

“那就行了,你回去吧,下午兩點我就到了,在我來之前,不管是誰來,都不要讓人進門,守好你的老婆。”

交代完注意事項,秦若看了眼上次賣烙餅的小攤位,卻發現那位大娘今天沒來,她也沒多想,反身走到巷子口,那盯梢的小夥兒已經迎了上來。

“走吧,帶我去見你的頭兒。”

“哎好的。”

小夥子幹脆的應了一聲,“同誌你跟我來。”說罷,扯住旁邊一個年齡略大他幾歲卻臉上有些局促的小夥子,“你來看著,放機靈點兒,能不能留下來就看你表現了。”

秦若明白,這個應該是培養的接班放哨人。

一路跟著小夥子出了巷子,繞過供銷社那條主街道,往北七拐八拐的拐了好幾個巷子,在一家院牆很高黑色鐵門的院子跟前,小夥子停住了腳步。

他上前從兜裏掏出一節像鐵絲一樣的東西,伸進鎖眼兒裏鼓搗了幾下,“哢嚓”一聲輕響,鎖開了。

他推開門,轉頭對秦若道:“你進去吧,到地方了。”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秦若聞言抬腳跨過門檻,院子裏的情形她尚且還沒看見,一隻藏獒掀起一股颶風朝她撲了過來。

口鼻間呼出的腥氣她都幾乎在那一瞬間聞到了。

“小金,回來!”

薑望雲急忙出來一聲冷嗬,可是卻已經遲了。

秦若冷著臉緩緩放下了手,而那半個牛一樣高大的藏獒卻倒飛了出去,“嘭”的一聲砸在地上喉嚨間“嗷嗷”的低聲哀嚎著,身上卻不見任何傷口。

“這是薑老板的待客之道嗎?”

秦若朝那狗一挑眉,姐姐也不叫了,前天她是上趕著賣貨的小販,待價而沽的本事還沒有露出鋒芒,自然是低調為上。

可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站在這裏的秦若是薑望雲親自派人邀請上門做客的,也是三十塊尾款的債主。

不論這藏獒是下馬威還是意外,這都不該是她這個客人該考慮的原因。

如果她沒點護身的本事,不論是受傷還是受驚嚇,她這會兒已經受定了,試想一下一個普通女孩子麵對撲過來的藏獒,不死也得嚇掉半條命。

莫說是一條畜生,能在她速殺訣下放肆的人妖鬼,她都還沒遇上過。

薑望雲還是那一身清爽幹練的裝束,奔下台階先看了一眼那條叫小金的藏獒,確定還活著,這才走到秦若跟前,歉意道:“是我管理的疏忽,我向你道歉,絕對沒有任何下馬威的意思。”

緩了口氣,她又道:“我知道尋常人見到這等大狗肯定會驚慌害怕,哪怕我說它不會傷你,可是它撲上來就是錯,它跟著我一路從燕城輾轉到秦省淩陽縣,隻請你高抬貴手給它留一條命。”

這態度不可謂不誠懇。

“三個白瓷無花紋的碗盛三碗糯米,加水隨意,熬十二個小時,摻一小杯白酒一撮線香灰,每天子時,午時擦洗印堂穴和膻中穴,再擦一擦腹部,三天就能好。”

她的速殺訣是用鬼氣凝成的,自然要用糯米水和線香灰除煞。

秦若說完,瞥了眼那蜷縮成一團嗚咽哀嚎的大狗,手指掐了個手訣打過去,那狗停止了哀嚎隻蔫噠噠的臥在那裏,勉強抬起頭顱枕在了前肢上。

顯然,這一時半會兒不會死,總能等到救命的法子生效。

“謝謝你,你叫秦若是吧,歡迎你來做客,”薑望雲鄭重的做了下自我介紹,也暗示她已經調查過秦若了,“重新認識一下,我是薑望雲,寧陽市所有黑市背後的管理者。”

這小姑娘見麵就露了一手本事,她要是再藏著掖著,就顯得太失禮了。

“倒是我先前低估了薑老板的生意。”

秦若笑了下,點頭,“幸會。”

此時,這才有心情打量這寬敞的院子。

院子是坐北朝南向,南邊大門處旁的院牆下打著一口水井,另一側種著一小方菜園子,院子裏隱約可見幾簇綠色的青菜,旁邊是一個高大的紅磚砌成的狗窩。

顯然是那小金的住所。

北麵一排三間房間,東西兩側也是各一排無間房屋,廚房在西麵,東麵看著像是住人的。

隱約有燕城簡約版四合院的影子。

正在這時,一個高大的男人從北麵中間的房間裏掀開門簾子出來,此人個頭應該有一米八以上,一張臉刀眉劍目顯得十分硬氣,一身冰冷的氣質猶如實質,就像一杆沁著霜氣的槍。

看著秦若的目光略有不善,被薑望雲瞪了一眼這才收斂了些。

“請進,”薑望雲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招呼著秦若往北邊中間那房間走去,三個台階,秦若上到第二節 ,與那男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忽然莞爾一笑,“薑老板,剛才忘了說了,那狗是誰放出來的,得誰來擦洗,否則好不了,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那男人猛地側頭,狠厲的視線死死盯著秦若,顯然是個狠茬子。

可是秦若是誰?

想嚇唬她,她又不是嚇大的!

她胃不好吃不下虧。

秦若淡淡的直視他,毫不心虛怯場,端的是理直氣壯。

“行了,你就讓我省省心吧,把你那瞪的牛一樣的眼睛給我收一收,”薑望雲嬌嗔的橫了男人一眼,然後一手牽起秦若,笑道:“秦家妹子這不吃虧的脾氣對我胃口。”

秦若笑笑也沒反駁,走近房間,一張實木的黑漆大茶幾,周邊圍著一圈的沉橘色皮質沙發,都是三人夾雜著單人的。

在這個年代能在一個西北的小縣城裏見到這等品質的沙發,不僅是有見識還得是有門路的人才弄得到,靠海的地方才淘得到樣的時髦搶手貨。

“請坐。”

薑望雲從隔壁的房間提出來一個冒著熱氣的水壺,給秦若泡了一杯茶,坐在了她對麵的三人沙發上。

那跟秦若較勁的男人也走了進來,坐在了薑望雲的身邊。

秦若不動如山,看著玻璃杯裏宛若短針根根立起來的嫩綠青芽,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峨眉山明前竹葉青,好茶。”

“好茶才配得上秦家妹子,”薑望雲微微一笑,“秦省淩陽縣連淩河大隊都沒出過的秦家閨女,淹了一回水怎麽就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了?倒不如妹子給姐姐我解個迷津?”

“別人不明白倒也罷了,”秦若放下茶杯輕歎,“本該死了的人卻在寧陽市大展拳腳建造地下事業王國,薑老板也給我解解惑?”

薑望雲,或者應該叫她愛新覺羅望雲。

當然,這個身份原書裏沒提起過,隻說薑望雲是燕城的人,是來秦省下基層鍛煉的工作人員。

“或者,我應該稱呼薑老板一聲格格?”

秦若一語驚起千層浪,她本人倒是放下茶杯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身體閑適鬆弛的靠著沙發靠背,就像在和友人喝下午茶。

這位身份雖然敏感,但眉目清正氣息圓潤,並沒有什麽自恃末代皇族血統想複辟的危險想法。

身份立場沒有絕對的敵對,這才談合作的可能。

薑望雲驀地一笑,凝滯的氣氛陡然冰消雪裂,“是我的不是,如今我是對秦家妹子的能力心服口服了。”

“如果薑老板隻是好奇我的變化,那就如薑老板所打聽到的那樣,淩河裏的水泡清醒了,一切解釋與猜測我悉數笑納。”

秦若有些膩味試來試去的猜測,本來薑望雲露出家底兒她以為是想開誠布公的坦誠相待,可接下來這試探讓她有點不耐煩。

“妹子別惱,”薑望雲雖然年齡不大,但身世沉浮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她知道能人都有各自的脾性,故而趕緊順毛,“隻是接下來我要麻煩秦妹妹的事事關重大。”

“對於我的身份,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自己姓薑,末代皇朝的格格聽著顯赫,可是背地裏的殘酷外人無法想象,所以我隻會是薑望雲。”

聽薑望雲略帶苦澀的解釋,秦若也沒再多提這茬,隻是道:“這位身上的東西又不影響二位戀愛結婚,薑老板何至於這麽著急?”

一打照麵秦若就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身上煞氣濃鬱,是個死氣大於活人的生氣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