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寶石

◎你喜歡我,我怎麽還你?◎

從江城開車到淮市的市內要將近八個小時, 傅明隨沒用司機,是自己開車去的。

一路走的高速,就去了一次休息站, 沒怎麽歇著, 基本是以最快速度到的淮市。

那個女教師並沒有告訴他許姝的行程, 相當有隱私保護意識, 是他讓簡節用別的渠道查到的。

許姝在淮市的外國語大學交流學習,有兩個講座, 要出差大概五六天的時間。

至於其他的……簡節辦事一向很是靠譜, 連江大給出差老師們安排的酒店位置都查出來了。

傅明隨開車過去的一路,心情逐漸從躁動慢慢平靜下來。

他在認真思考他和許姝之間的關係應該怎麽處理。

女孩兒雖然喜歡他, 但從一開始她就沒有說這件事,直到現在被誤會才通過襯衫來暗示他……那她會希望他如何回應呢?

傅明隨經曆過的感情很少很少, 雖然還不至於‘一竅不通’,但對於女孩子的柔軟敏感,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拿捏輕重。

譬如現在, 他能大言不慚的直接對許姝說:我知道你喜歡我, 我誤會你了, 我們和好吧。

比起請求,他這恐怕更像是命令。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和許姝之間的裂痕也不是一點一點累積的。

在有了女孩兒早就喜歡自己的這個前提下,這種裂痕翻到更難修補。

試想一下, 如果是自己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願意和她簽婚前財產協議,婚後默默付出甚至願意為了她改變自己的喜好還被誤會……傅明隨真覺得自己挺不是人的。

哪怕自己之前不知道許姝的心思, 但這不是什麽可以自圓其說的理由。

一開始不知道, 但在婚後沒有感覺到女孩兒對於這段婚姻的用心麽?

還是那句話, 他太自大了, 其實內心裏就覺得許姝性格就是那種乖巧聽話的,付出也是應該的……現在被踢出離婚,也是活該。

傅明隨就這麽一路糾結著把車開到了淮市。

從傍晚開到了深夜,他知道許姝的房間號,但沒去打擾,而是在同酒店開了另外一個房間住下。

一路上,傅明隨的電話就沒斷過,但他一個都沒接。

顯然在這種人人都在盯著他的關鍵階段,他突兀跑到別的城市這件事是極度難以理解的,還很可能引發動亂……

但人或許也總要瘋一把。

傅明隨一晚上沒怎麽睡,到酒店後就和簡節連麥處理了些公司的重要文件。

等回過神時,窗外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開了八個小時的車又熬了一宿的夜,傅明隨走到洗手間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難免有點想笑。

他鮮少這麽憔悴,現在……眼睛裏的紅血絲都一片一片了。

傅明隨下意識的想去拿眼藥水,但想到什麽,抬起的腳頓住。

隨後,他也沒打理稍稍冒出的胡茬,把刮胡刀放在一邊。

許姝所在房間的門被敲響時,她正在洗手間洗漱。

這天是周末,她不用去淮大跟著一起聽講座,起來的時間也比平時稍晚了些。

聽到敲門聲,許姝還以為是起早去逛街的同事落了東西在房間,急忙去開門——

結果門外站著的修長身影是傅明隨,麵容有些憔悴,蒼白的皮膚上眼眶發青。

她愣了一下,手裏還攥著的洗臉巾‘啪嗒’一下掉了。

傅明隨聽到開門聲,就瞧見女孩兒額前係著發帶,剛洗過的臉頰像剝了殼的雞蛋,白皙透亮,沾著水珠。

她眼睛因為詫異瞪的大大的,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傅明隨笑了笑:“剛起床啊?”

“你……”許姝慢了半拍回神,細眉皺起:“你怎麽在這兒啊?”

要不是她百分之百確信自己在淮市的酒店,就聽男人這自然而然的語氣,還以為他們在家裏打招呼呢。

傅明隨沒回答,隻問:“能進去說麽?”

畢竟站在人來人往的酒店走廊裏……不太好。

許姝蹙著眉,有些小糾結的想了一會兒,還是側身讓他進來了。

等門關上,她直接問:“你為什麽過來這裏啊?”

傅明隨笑,回答的很自然:“來找你啊。”

許姝呼吸一滯,有種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感覺。

她也不是沒看最近的新聞,景徽都快亂成一鍋粥了,他居然有心情來淮市找她?

而且……怎麽看起來幾天沒睡不修邊幅的。

許姝咬了咬唇:“找我幹嘛?”

“小姝。”傅明隨聲音低低,很輕柔:“跟我回家吧。”

許姝皺眉:“我有工作,沒家。”

‘沒家’這兩個字,充分證明她之前說的離婚決定一點都沒有鬆動。

傅明隨明白,可他同樣捕捉到了許姝落在他身上衣服的眼神。

——女孩兒瞧出來他身上穿著的是她買的襯衫,還是沒辦法做到徹底視而不見。

傅明隨垂著眼睛,低聲道:“對不起。”

“你怎麽鬧脾氣,生氣都行。”他似乎從來沒有這麽卑微過,此刻懇求的態度都略顯生疏:“就是別提離婚兩個字,行麽?”

“傅先生,我不是鬧脾氣。”許姝被這三個字逗笑,強迫自己忽視他的黑眼圈,冷淡道:“我隻是一個和你協議結婚的對象,我們之間沒有感情,你又何必……”

又何必追到這裏來呢?

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我知道襯衫的事情,胸針的事情。”傅明隨走進了一步,拉著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小姝,你知道這衣服是什麽意思。”

許姝指下的觸感是矜貴的襯衫布料,讓她微微恍惚。

她當然明白傅明隨口中暗示的是什麽,隻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許姝沉默片刻,聲音像是帶著回憶,有種憶往昔的清冷惆悵:“其實我一直都很感謝你當年幫助我,要不是你給我的胸針,可能…我媽媽連最後半年都沒辦法堅持。”

“一直以來,我都很想把胸針贖回來還給你,報答你當年的資助,但是……”

但是那東西價值太高了,她著急著‘低價’當出去的時候,也許這輩子就很難贖回來了。

“小姝,那不重要。”傅明隨扣著她的肩,認真說:“我給出去的東西,沒有要回來的道理。”

許姝靜靜地看著他,覺得他還是不懂。

因為‘胸針’本身的價值對他來說是九牛一毛的無所謂,所以他覺得不重要。

可是對於許姝而言,她的執念不過是為了‘平等’罷了。

她垂下眼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傅先生,我說了我們思維不是在一個軌道上的人。”

瞧,他還不信。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把過去的一切都還給我,這樣不管我們是什麽關係,起碼做到平等了。”

傅明隨頓了下,在她詫異的眼神中繼續說:“可世界上本身就有無數種複雜的關係,我們屬於其中一種,怎麽可能算的那麽清楚?”

就是因為許姝對自己和對別人,還有對一段情感關係的要求太高,她才會這麽累。

傅明隨有些強硬的扣住她纖細的手腕,讓她按在自己的肩上。

他一字一句地問:“你覺得你欠我的,可我欠你的,怎麽還?”

“你……”許姝莫名心慌,聲音都有些顫:“你欠我什麽?”

“感情。”傅明隨盯著她:“小姝,你說,是不是感情這種無法用錢來衡量的東西最難還?”

許姝腦子‘嗡’地一聲,耳根瞬間有種燒起來的感覺。

“誰、誰要你還了。”自己喜歡他這件事必然是要被揭穿的,她本來以為自己不會慌張,但還是繃不住的羞臊難耐。

“可我想還你,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做得不足的地方。”傅明隨認真地看著她:“小姝,你給我個改正的機會。”

“你一邊說著感情這件事難算清,一邊說著要還我。”許姝氣的咬唇,忍不住瞪他:“誰要你還!”

‘還’這個字本身就很刺耳,就好像她的感情有利可圖,在清算一樣。

傅明隨忙解釋:“我的意思是……”

話沒說完,口袋裏的手機就刺耳的響了起來。

他拿出來看到是‘白蓉’的備注,皺眉掛斷,可還不到幾秒鍾,對方就再次鍥而不舍的打了過來。

“你接電話吧。”許姝別過頭,氣鼓鼓的:“反正我現在也不想和你說話。”

傅明隨沉默片刻,還是接了。

隻不過他沒有避著許姝,安靜的室內,電話對麵白蓉急躁的聲音能讓人聽的一清二楚:“明隨,你在哪裏?你趕緊回來一趟!”

傅明隨淡淡道:“有事。”

說著,就想掛電話。

“別掛!”白蓉似乎知道他要做什麽,預判了他的行動,忙說:“你真得回來一趟!家裏出事了,你大伯母因為公司的事情……喝藥進醫院了。”

這話一出,許姝都驚愕地看了過來。

傅明隨臉上倒是沒什麽表情,隻‘嗯’了聲。

“嗯什麽嗯啊,都怪你,這幾天股票已經很不穩了,這事兒要是再鬧上新聞,外界說不定怎麽編排咱們家。”白蓉忍不住的唉聲歎氣,聲音裏怨念明顯:“你趕緊回來解決。”

“回不去,我在淮市。”傅明隨沒對她的話有什麽動容,麵無表情道:“媽,目前的情況再棘手,還能比得過我剛接手景徽的時候麽?”

“……”

“要是怕有人鬧事就瞻前顧後,畏手畏腳。”傅明隨冷笑:“這輩子就別想有什麽進步了。”

公司內部早該進行大刀闊斧了,他一直在忍而已。

直到今年,傅明隨才意識到是動人的好時機。

從他收購馮氏的爛尾樓讓公司‘一部分人’暗暗不滿,到傅坤沉在樊城的子公司裏聯合一些高層搞事……

本質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