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寶石

◎年輕氣盛,本質就是沒把別人的真心放在眼裏。◎

深夜, 簡節才打來電話給傅明隨,報告自己的調查進程。

“傅先生,我找到七年前做行政助理的葉女士了。”他簡略快速的說著重點:“那段時間您剛剛接手公司, 很多企業盯著景徽這塊肥肉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變動, 內部…內部也不算安穩, 那段時間寄快遞的人特別多, 有不少裏麵都裝著惡心東西,您還記得麽?”

簡節說的這些, 傅明隨當然有印象。

畢竟那種種的一切, 都是他親身經曆的。

“記得。”他淡聲道:“那段時間,所有寄來的東西都要經過助理團隊的手。”

“是的, 傅先生,就是這個時間段。”簡節繼續說:“我聯係了葉女士, 她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說是有許姝這麽個學生寄過快遞。”

“前兩次是信件,她檢查過後發現是感謝信, 說是…您資助過她, 她寄信來感謝您的。”

傅明隨聽到這裏, 手指不自覺握緊陽台的欄杆,閉了閉眼。

他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錯過許姝的信了——除卻那段時間的心浮氣躁以外,也是因為他資助過的窮人很多,學生也很多。

作為企業家, 無論是真的善念還是要做做樣子,總是避免不了這些的, 而許姝隻不過是他資助過的其中之一, 他怎麽會特意看她寫的感謝信呢?

到底是年輕氣盛, 不懂得珍惜善意, 太高傲了。

傅明隨修長的喉結輕輕滾動,嗓子微啞:“繼續說。”

還有第三個快遞呢。

“至於第三個快遞,葉女士記憶倒是很深刻,她說裏麵是一張銀行卡。”

簡節頓了下,才說:“附帶著一張許小姐親手寫了密碼的卡片,涉及到金錢的事情她不敢私自處理,剛巧那段時間您在外地出差,在江城負責工作的人是…堯總。”

傅坤堯,他二叔。

傅明隨皺了皺眉,低聲說了句:“好,你好好休假。”

接下來的事情也不是簡節能操心的了,需要他去問。

傅明隨沒有猶豫什麽,直接打電話給傅坤堯去問了。

在偌大的傅家裏,二叔算是他的左膀右臂,是能說上一些心裏話的人,況且不是大事,沒什麽好避諱的。

傅坤堯沒想到他打電話過來問的是這麽一件事兒。

一件看起來許多年前,無足輕重的小事兒。

經過傅明隨不少提示,他才勉強想起來一點。

“啊,是有這麽個事兒,七年前的夏天,大概七八月份的時候吧,你不是在澤州出差麽。”傅坤堯努力的回憶著,邊想邊說。

“平時給你寄卡寄錢的人也不少,我查了一下那卡裏的錢,不少,有六位數,不太像是所謂你資助的學生能拿出來‘回饋’給你的錢,覺得這事兒有詐。”

傅明隨:“……”

他被自家二叔這時時刻刻都非常嚴謹的‘反詐’意識給逗笑了,心裏又挺納悶許姝哪來的這麽多錢,忙問:“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寄過來那張卡的人也沒留地址,我想著等你回來看看,再處理這事兒。”

時隔多年,傅坤堯能勉強記起來這件事就不錯,早就忘了‘許姝’這個人名了,當然也想不到當年寄卡的人和傅明隨現在的妻子會有什麽關係。

他憑借記憶,實話實說:“我把卡放在你辦公室裏,後來…二爺去了,說著急用錢就拿走了。”

聽到這裏,傅明隨總算理清了當年的來龍去脈。

許姝給他寄過三次快遞,前兩次是寫了地址的感謝信,他看都沒看,最後一次則是存了許多錢的銀行卡。

而這次,她知道不會得到回信就幹脆沒有寫地址,隻是單純為了還錢而已。

沒錯,是還錢。

傅明隨一開始不明白,可簡單想想就能理得清其中邏輯——他給了女孩兒一枚價值不菲的胸針,但她卻寄人籬下,靠著獎學金和打工讀書,十分清貧。

許姝還他的錢,大概就是賣掉胸針得來的錢。

她沒有留著自己用,之所以會賣掉,大概率也是因為母親生病住院,迫不得已。

這三個快遞他都是不知情的,但其實怪不得任何人,傅明隨知道‘錯過’的本質原因是因為他過於自大。

不在乎資助過的人傳遞過來的感謝,也不在乎在別人眼裏數額非常龐大的銀行卡。

就算他當初知道了是傅毅把錢拿走去花了,他也無所謂的,本質就是沒把別人的真心放在眼裏。

也不知道許姝那個時候……是用什麽心態寄出那些注定得不到回應的快遞的。

而且多年後,她依舊衝著他的方向靠了過來。

傅明隨長睫輕顫了顫,掛斷電話後無聲地歎了口氣。

他不是傻子,不會天真到覺得許姝忘記了一切。

可回憶起女孩兒在景徽和他見麵的那一刻開啟,她就偽裝的天衣無縫……大概那張紙條的求婚,是許姝唯一的‘衝動’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傅明隨明白許姝性格溫柔但縝密倔強的姑娘,所以他也不會在想起過去的事情後,就去貿然的提醒什麽。

隻是他很好奇,許姝對於他的求婚,真的就像她口中所說的選擇一個對的人,想組成一個她沒有的家庭這麽簡單麽?

同樣,傅明隨也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偶爾總會覺得,許姝在不經意望向他的眼神裏是有一絲繾綣的情緒的。

可是與之背道而馳的,是她行李箱裏藏著的男士襯衫……

越想,就越覺得女孩兒身上縈繞著一層前後矛盾的迷霧。

心思有些煩亂,傅明隨下意識拿了根煙夾在指中轉來轉去,卻沒有點燃。

過了會兒,他搭在欄杆上的手腕被人碰了碰。

是剛洗完澡走出浴室不久的許姝,她頭發吹的半幹,穿著白色的睡裙,周身匍匐一股馥鬱濕潤的果香,見傅明隨側頭看過來,笑了笑。

“別動。”她潔白的小手張開,變戲法似的弄了個打火機,輕聲道:“我幫你點吧。”

說著,火機衝著他夾著煙的方向去。

傅明隨卻躲開了。

“不抽。”他把煙收了起來,笑笑:“戒煙呢。”

說著,攬住許姝的肩膀把人往臥室裏麵帶:“天冷。”

女孩兒剛洗完澡還穿著單薄的睡衣,在這兒待一會兒都容易感冒。

許姝好奇的別了別頭,靠在他肩上:“為什麽不抽?”

傅明隨身處商場之中,煩心事兒多,靠抽煙來緩解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你忘了?我們備孕呢。”他雙眸看向她平坦的小腹,戲謔道:“備孕期抽煙,對胎兒發展不好。”

他可不是那麽不負責任的人。

許姝忘了這一茬,聽他提起,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

不過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她善於掩飾,很快恢複如常。

“你說的對。”她柔聲附和,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我在想…給貓貓起個什麽名字好?”

下午把那隻漂亮的銀漸層帶回來,許姝買了一整套養貓的工具給她搭了窩,但還沒有起名字呢。

“你起吧。”傅明隨陪她一起到客廳看貓。

區別是許姝蹲在地板上揉著貓咪,而他看的是她。

“就是因為想不出來才問你呀……”許姝苦惱的皺了皺眉,盯著他:“起名這件事很重要的。”

傅明隨沉默片刻,有點想笑。

不是因為許姝連給小動物起名這件事都這麽困難,而是因為他發現他的小妻子在生活上真的很有儀式感。

傅明隨本來想說隨便取一個,但見她認真,便也認真想了想。

他建議道:“叫賴賴吧。”

“賴賴?”許姝訝異地看著他:“我們是女孩子!”

這名字一點也不像女孩兒名。

“賤名好養活。”傅明隨很認真:“更何況,貓還處於依賴你的階段。”

所以叫‘賴賴’沒什麽錯。

許姝想了想,反問道:“那怎麽不叫依依?”

“太好聽了,不適合貓。”傅明隨把許姝拎了起來,帶著人去洗手:“早點睡覺,明天把賴賴送到傅韻那兒,讓她幫著帶幾天。”

“……啊?”

“你忘了?”傅明隨睨她一眼:“說了帶你出去玩兒的。”

“我記得呀。”許姝眨了眨眼,難以置信:“可明天是初二。”

大年初二,對於傅明隨這種地位的人來說,應該少不了各種應酬吧?

“不重要。”他明白她指的是什麽,淡淡道:“說放假就不處理公事。”

許姝微怔,回過神後忍不住唇角瘋狂上揚的衝動。

她躺在**,還忍不住轉身看著旁邊的男人,彎著眼睛問:“我們去哪裏啊?”

“海島。”傅明隨低聲,嗓音在夜色裏有種沉沉的質感:“一個挺適合冬天去度假的地方。”

趁傅明隨閉著眼,許姝借機肆無忌憚的盯著他線條漂亮的側臉,高挺的鼻子,目光癡癡。

她唇角微抿,又問:“去幾天呀?”

“公司初八上班,我們初七回來。”

這麽多天?

許姝眼睛悄悄地亮了,忍不住‘得寸進尺’:“這幾天你都陪著我麽?”

“當然。”

“你……”許姝頓了下,強調:“隻陪著我麽?”

傅明隨安靜的睜開了眼睛。

女孩兒小心翼翼的試探讓他莫名覺得心酸,除此之外,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嗯。”他聲音更溫柔了一些:“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手機關機。”

這樣就沒有公事能打擾他們了。

“不用了。”許姝咬著唇笑笑,控製不住的蹭到他旁邊去:“我已經很開心了。”

她當然不是想讓傅明隨在陪她這幾天的時間裏完全放棄工作。

而是她想確認的,有期待的,已經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