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寶石

◎傅先生,你經常戴胸針麽?◎

隨心隨性放縱了半個晚上的後果就是, 許姝也生病了。

醒來後的第一感覺,就是覺得腦子暈乎乎的,身體發燙。

她勉強掀起綿軟的眼皮, 入眸是窗邊, 隻拉了一半的窗簾能看清外麵是魚肚白的天色, 微暗。

天都沒亮呢。

許姝慢了半拍才回神, 在寂靜的環境裏聽到身後隱隱約約的呼吸聲。

黑眸順著搭在自己腰間的手臂看過去,是一根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傅明隨的, 幾個小時前還在她身上攪弄風雲。

許姝深吸口氣, 勉強壓抑住心頭翻滾的情緒,卻僵硬的不知道該怎麽轉身。

她是第一次和傅明隨同床共枕, 不知道他睡覺的輕重程度,怕一個翻身就把他弄醒了。

隻是越壓製, 身上就越熱,血液裏像有螞蟻爬一樣,從腳底爬到喉嚨, 控製不住的癢……

許姝連忙捂住唇, 卻壓不住咳嗽聲。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生病, 因為一咳嗽就像打開了什麽開關,半天停不下來。

下一秒鍾,床邊的床頭燈被按亮,傅明隨直起身子過來看她。

男人還沒醒透的嗓子帶著絲啞, 鼻音悶悶的:“怎麽了?”

“沒什麽……”許姝被他扣著肩膀按在枕上,懵懵的應:“好像, 也有點感冒了。”

傅明隨明顯還含著困意的眼睛頓了頓, 長眉皺起。

“是我的錯。”他歎了口氣, 翻身下地:“躺著, 我去給你拿藥。”

就算這姑娘擺明了是在撩撥,他也不該在感冒的時候和她發生這種事。

這下子好,兩個人都生病了。

許姝乖巧的靠著床頭躺著,一雙大眼睛隨著男人修長的身影轉來轉去,靜悄悄的。

她看著傅明隨燒了壺開水,又拿了兩個玻璃杯顛來倒去的弄溫,然後才和藥一起送到她麵前。

“吃了。”他言簡意賅的命令。

許姝就著他的手吃了藥,拿過杯子喝了幾口水。

剛醒時的混沌退去不少,她啞聲道謝:“謝謝。”

傅明隨沒說話,起身把水杯放回房間裏的桌子上。

“傅先生。”許姝衝他伸手,軟綿綿的撒嬌:“扶我去趟洗手間行不行?”

“腿沒有力氣了。”

其實她是全身都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估摸著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但此刻一說完兩個人卻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別的,都是微怔。

不過,到底是傅明隨比較穩重,很快回過神來走到床邊扶她。

許姝有些不好意思,輕聲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嗯,我明白。”傅明隨打斷她,直接彎腰把人抱了起來:“你是因為被我傳染了,感冒身體不舒服,不是因為別的原因走不動路。”

……

總感覺傅先生在暗戳戳的陰陽呢。

許姝啞口無言,手臂下意識的摟住他修長的脖頸,腦袋鵪鶉似的靠在他肩上。

等到了洗手間門口,傅明隨才把人放下來。

目送她進去,然後安靜的站在外麵等著。

許姝進去了幾分鍾,出來後見他還在門口,微微瞪大了眼睛:“你幹嘛在這兒等著?”

傅明隨沒說話,又俯身把她抱了起來。

肢體接觸這回事就是這麽一回事——沒接觸之前,總會幻想很多醬醬釀釀的情緒又忐忑不安,但真的碰上了就像摁了什麽開關,隻會停不下來。

僅僅一晚上,許姝就體驗過和傅明隨‘各種各樣’的接觸,此刻當然也不會因為一個公主抱就害羞。

隻是……她覺得他挺妥帖的。

不光要抱著來,還要抱著走。

被放在**,許姝窩在被子裏道謝:“謝謝。”

“不用總說謝謝。”傅明隨一起躺了下來,隔著被子抱住她:“今天的事,是我的錯。”

“你本來可以不用生病的。”

許姝聽了,忍不住笑:“傅先生,你還挺善於認錯的。”

“但是……我也不是付不起責任的人。”

他們兩個之間是誰主動,彼此都一清二楚。

雖然傅明隨的話裏話外都是在給她找補,但是,許姝其實不那麽需要。

求仁得仁,她已經得到了最想要的了。

就像她自己之前說的,人在想要達到目標時,過程不那麽光明磊落也沒什麽。

抬眸直視傅明隨深不見底的黑眸,許姝微微笑了笑,轉移話題:“傅先生,平安夜過去了。”

“聖誕節快樂。”

傅明隨沉默半晌,輕輕笑了笑:“很少聽到有人說‘聖誕節快樂’。”

“習慣了,之前在意大利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要把‘merry christmas’掛在嘴上。”許姝盯著窗外已經開始亮起來的天,喃喃道:“可惜江城不下雪。”

她在歐洲那些年度過的冬天,雪景一向很漂亮,雖然同樣很冷。

江城的冬天不冷,但卻不夠美。

聽出來女孩兒的聲音裏有一絲懷念的味道,傅明隨想了想,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要趁著年假回去玩玩麽?”

“算了,早就待膩了。”許姝笑,拒絕的毫不猶豫:“就是今天聖誕節,才會想起在國外過年的場景,其實到底和那裏格格不入,每年都很想回來吃餃子,放鞭炮。”

“今年不但回來了……還是和你一起的。”

這才是最讓她感慨的根本。

傅明隨微怔,本來看著窗外的眼睛不自覺的凝視她的臉。

清晨的白色微光中,女孩兒細膩的臉精致又柔美,和**的象牙白床單融為一體,幹淨潔白到不忍觸碰。

沒得到他的回應,許姝側過頭笑了笑。

然後湊過來親他的唇角,聲線很柔:“今天也算是半個新年吧。”

“別……”傅明隨猝不及防,下意識躲開:“傳染。”

“已經被傳染了。”許姝傾身過去扶著他的肩,無辜道:“我不介意病的更重一點。”

但也有可能‘運動’一下讓身體出汗,反倒會好的更快呢?

傅明隨隔著被單按在她背後的手蜷縮了下,內心的情感與理智交織半晌,最後還是任由自己沉淪在這一抹主動的溫柔鄉中。

不但如此,他還有點想得寸進尺。

譬如今天不去公司了,和許姝一起互相傳染。

這波感冒是冬季來臨時整體性的流感,一整座城市的人有一小半都沒逃過去。

等傅明隨和許姝好的差不多了,也到了新的一年了。

臨近春節前的一月中旬,景徽有一場公司年會。

基本是每個公司都會舉辦的例行年會了,走流程的,放在往年傅明隨基本上都不會出麵,但今年不一樣。

他邀請了許姝一起,想第一次用‘傅太太’的方式和別人介紹她。

許姝的寒假已經開始了,聽到這個提議,自然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雖然她不是很介意吧,但傅明隨在經曆過顧瑩那件事後,擺明了是想聲明一下她的存在感和地位,那她配合就好。

年會那天,許姝在送來的裙子中選了一條旗袍樣式的禮服裙穿上。

款式清麗細致中又很簡潔大方,和一水兒的那種露背露間的西式禮服裙大相徑庭,有種獨屬於中式民國時期美人的古韻淡雅。

傅明隨過來接人的時候瞧見她的這身打扮,瞳孔裏閃過一抹淺淺的驚豔。

許姝正在戴耳環,見他出現在鏡子裏就回過頭,笑盈盈地問:“好看麽?”

“好看。”他點頭肯定,若有所思道:“我用不用換身衣服配你?”

他身上的西裝和旗袍不大配。

“不用了。”許姝聽到他主動這麽說心裏十分熨貼,從化妝桌上拿起一枚胸針遞給他:“傅先生,你能戴上這個麽?”

是和她身上旗袍同款式顏色的胸針,也是…她一點小小的個人小心思。

就,很想得到滿足。

傅明隨接過,在她期冀的眼神中想也不想的別在了西服胸前的布料上。

“你經常戴胸針麽?”許姝繼續弄自己的耳環,佯裝不經意地問他:“這是不是你戴過最便宜的胸針了?”

畢竟隻是陪襯禮服的飾品,還是個女款的……也幸虧他願意戴。

“還好。”傅明隨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笑了笑:“你送的,無關東西本身的價值。”

用‘貴不貴’來衡量的話,未免太過俗套了。

許姝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輕聲解釋:“其實是裙子的品牌方送的……”

她哪好意思邀功啊。

傅明隨沒介意這個,看了眼手表快到時間了,便俯身幫著她一起弄這個怎麽都弄不好的耳環。

實際上是許姝有點笨了,男人手指靈活,三兩下的就幫她戴好了。

隻是她本來白皙透明的耳朵紅的更加厲害。

“怎麽了?”傅明隨見狀,甚至還輕輕吹了吹:“這麽紅。”

“……”許姝明白了,他就是故意撩人。

她抿了抿唇角,連忙推開他站了起來。

看著女孩兒胸口起伏不定的憋氣模樣,傅明隨無聲笑笑,拿起身後掛著的毛絨披肩搭在她身上。

兩個人到公司的時候,年會剛剛開了不久。

傅明隨帶著許姝去簡單露了個麵,讓公司高層人士都知道他的妻子是什麽模樣,並沒有做什麽‘登台演講’宣告主權的設死行為。

這倒是讓許姝結結實實鬆了口氣,心想傅先生果然是靠譜的。

雖然她並不算社恐人士,但性格也偏安靜,尤其是私底下,更不喜歡被一群人圍著問東問西,他的安排為她考慮的很恰當。

眼見著有幾個經理似乎有事想和傅明隨匯報,許姝知道自己不是內部員工不方便聽,便扯了個要去吃點東西的借口,把談話空間留給他們。

“嗯,去吧。”傅明隨拉著她向旁邊走了幾步,低聲交代:“要是累了就去樓下的休息室躺著,一會兒一起回去。”

“嗯。”她乖巧的點頭應下來。

白天在家裏躺了一天,剛出門不久許姝倒是不累,不過確實有點餓。

她走到自助的流水餐桌旁邊,拿起小盤子打算隨便吃點。

隻是還沒吃幾口,麵前就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由上自下的籠罩住她的身子。

許姝抬頭,入眸是容也的臉。

幾個月不見,他瘦了一些,連麵部輪廓都更立體了。

“容也?”她有些意外,但還是微笑著打招呼:“你怎麽在這兒?”

“景徽的人事部邀請了崠陽的員工,就參與過翻譯項目的那幾個。”容也勉強笑了笑,輕聲解釋:“倒是…我沒想到你在這裏。”

許姝笑了笑,沒回話。

沒想到她在?怎麽可能,那他是怎麽精準的在這麽多人裏找到他的?

容也的表哥是喬越,傅明隨的助理之一,這點裙帶關係是許姝早知道的。

自己整天來傅明隨的辦公室‘廝混’,喬越起初還驚訝過,到後來……他應該早就告訴給容也了。

所以,還有什麽好假裝沒想到的呢?

看著許姝眉毛都不動一下的平靜模樣,容也卻有點無法繼續保持表麵的淡定。

“我,我聽我表哥說,”他強笑著,試探地問:“你和景徽的傅先生…是那種關係?”

“那種關係是指什麽?”許姝把口中的蛋糕咽下去後,才看著他笑吟吟道:“我和傅先生是夫妻關係,光明正大的合法夫妻。”

‘那種關係’四個字,未免讓人聽著不舒服。

聽出來許姝聲音中淡淡的不悅,容也實在壓不住心頭隱忍了許久的一腔憤懣:“我知道,我之前聽說了就想問你為什麽。”

“明明一起在這裏工作的時候,你和傅先生還是不認識的。”

怎麽短短幾個月過去就什麽都變了呢?

容也之前就聽喬越說過這件事,可他心裏不信,甚至覺得滑稽可笑。

畢竟他們這樣的普通人和傅明隨差距太大,怎麽可能呢?

但親眼見到了許姝在這裏,他不得不信。

許姝沒說話,垂眸繼續吃自己的。

她覺得……她也沒必要和容也解釋什麽吧?

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隻能說是一個有微信的點頭之交,她有什麽必要和他解釋呢?

可看著許姝淡然的模樣,容也的憤懣很快就逐漸轉移成怒火。

“許姝,你…”他喉結滾動,忍不住問:“你之前說的那個你很崇拜的對象,就是傅先生麽?”

那個許姝口中‘完美無缺’的暗戀對象,他本以為是她用來搪塞他的借口,結果現在傅明隨出現,他才意識到這個人或許是存在的。

許姝瞳孔一頓,沒承認也沒否認。

可不說話,基本上就是等於默認了的。

一瞬間,容也不免有種被戲弄了的滑稽感。

如果許姝的暗戀對象就是傅明隨,那他成什麽了?

他之前對她明確表達過的追求,還牽線搭橋讓她參與進來景徽的項目……豈不是都成為他人做嫁衣了?

“你,”容也實在咽不下去這口氣,盯著她的眼睛情緒複雜,質問:“許姝,你…你是不是純粹把我當成一塊墊腳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