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寶石

◎她藏著別的男人的襯衫。◎

許姝和傅明隨定了個時間, 在周三早晨去領證。

傅家父母多少是有些信風水的,那天據說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周二下午許姝特意請了兩個小時的假,開車去了西郊的墓園。

雖然看起來挺沒必要的, 但她還是想在自己結婚前, 親自來告訴一下父母這件事。

許明華和慕芝是合葬在西郊墓園裏的, 這也是慕芝生前最後的一個願望。

許姝始終記得母親生前躺在病房裏的模樣——那般美麗嬌豔的女人, 在生命走到最後一刻的時候仿佛幹涸枯萎的花朵,身體裏的所有養分都被病毒吸幹了。

她用了所有的辦法, 但還是留不住媽媽的命。

剛剛得知慕芝生病時, 許姝夜裏都睡不好覺,時常半夜驚醒跑過去看一眼她, 生怕自己會突然失去母親。

但這幾年照顧下來,她已經漸漸能麵對這個必然的結局。

同樣的, 慕芝也能麵對自己的結局,她隻是放心不下自己這個唯一的閨女。

“寶貝。”女人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睛已經被病痛折磨的渾渾噩噩,她盯著許姝, 勉強抬起手去碰她的臉。

幹枯和女孩兒的鮮活飽滿行程鮮明的對比, 慕芝又是心酸, 又是慶幸女兒還有大把的花樣年華。

許姝連忙握住她的手,聽她說話:“媽。”

“小姝,我的寶貝,你命苦……”慕芝似是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 說話的氣息都愈發微弱,眼淚卻滾滾而落, 一點一點沁入鬢邊的白發裏:“還沒成年就沒有爸爸媽媽了, 你以後可怎麽辦?”

她真的很怕啊, 她的寶貝長得這麽漂亮, 這麽乖,就像是個寶藏一樣,慕芝生怕會有壞人帶壞她。

“媽,您別再擔心我了。”許姝強忍著眼淚,聲音哽咽卻懂事的勉強笑著:“我不會有事的,我這段時間一直住在姑姑家裏…姑姑讓我去住的。”

雖然言辭之中不乏冷言冷語,堂弟也不友善,但好歹是收留了她。

這些煩心事兒許姝不想讓慕芝知道再操心了,隻報喜不報憂:“姑姑和姑父對我都很好的。”

“還好你還有個姑姑,在人家家裏勉強住個一年,你就上大學了,成年了……”慕芝盯著她,眼神越來越遲緩,空洞:“可惜媽媽看不到了。”

許姝心髒突突的跳,急忙抓住慕芝的手,一聲聲地喚她:“媽!媽!你不要閉上眼睛!求你了!”

慕芝沒有閉上眼睛,她直勾勾的盯著許姝,像是要把女兒的臉留在最後的記憶裏,可生理機能卻讓瞳孔漸漸發直——

“小姝……”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把我和你爸葬在一起。”

許姝在黑漆漆的夜裏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慌急的跑出去叫醫生,得到的卻是‘節哀順變’這幾個字。

醫生對於生老病死這些事都是司空見慣,每個人都很忙,沒空去安慰如遭雷擊的女孩兒。

抓著慕芝躺著的床不肯鬆開的手指被硬生生掰開,許姝隻能眼睜睜地目送著母親被推進太平間。

她在外麵的長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孤零零的,呆呆的,無論誰來攆她都不肯走,無望等待的態度就仿佛慕芝還能醒來一樣……

但誰都知道,不可能了。

可女孩兒一無所有,隻剩下一點點的執拗而已。

許姝看著墓碑上慕芝年輕時的照片,依舊能清晰回憶起她走那天時的一點一滴。

鈍刀子割肉似的,總是疼。

慢慢的,她的視線從慕芝清麗的眉眼轉到她旁邊照片上,同樣正氣英俊的許明華——如果活著不能長相守,那麽死同穴也挺好的。

“爸爸,我要嫁人了。”許姝深吸一口氣,輕聲喃喃道:“他是傅先生…你曾經還為他開過兩年的車呢。”

“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吧?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你和媽媽不用擔心我,我一直都生活得很好,下次我爭取帶著他來看你們哦。”

許姝自己待在墓園裏絮絮叨叨的說了會兒話,直到感覺把這陣子的生活狀況全說完了,才意猶未盡的停止了自言自語。

周身安靜下來,這才顯出幾分清冷的孤寂。

她站起身,又看了看照片,才轉身離開。

領證前,許姝和傅明隨簽了婚前財產協議書。

這是白蓉暗示過,也是她堅持想簽的。

無論她現在在傅明隨心裏究竟偏向什麽樣的形象,既然他們都打算結婚了,那為了婚後能有條不紊地再進一步,許姝也想盡可能的讓兩個人的關係平等。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自己和傅明隨又沒有感情,憑什麽要分他的財產?

許姝想的很開,她清晰知道這段婚姻未來的走向還不知道會怎麽發展,在他們本身差距過大的情況下,能在婚前簽了協議最好。

這讓她在婚後的生活裏,麵對傅明隨時也不會沒底氣和自卑。

所以在簽這份協議書的時候,許姝其實是很開心的。

傅明隨倒是看不出來什麽態度,他可能覺得簽不簽都無所謂,整個過程都是淡淡的,挺無所謂。

可能當一個人的資產隻是一個數字的時候,多些少些就真會覺得無所謂了。

許姝心裏默默的想著,簽好名字後放下筆,對著傅明隨笑了笑:“好了,我們走吧。”

要是動作快點,還能趕上民政局的上午場。

接近中午的民政局沒有早晨熱門,排隊的人已經沒什麽了,兩個人到了後填了表格,按照攝影師的指揮在紅布前拍了證件照,很快就領到兩本結婚證。

走出民政局時,許姝看著自己手中的紅本本,還覺得有些恍惚。

她居然就這麽把自己嫁了,還嫁的是心心念念的人。

“中午了。”傅明隨側眸,看她愣神微微笑了笑:“去哪兒吃個飯?”

許姝回神:“都可以。”

她其實沒吃早餐的,但現在…也不太餓。

工作日午休的時間短,傅明隨這次沒選太複雜的餐廳,帶著許姝隨意去了一家附近的中餐廳。

吃飯的時候,他問:“什麽時候搬家?我找人幫忙。”

許姝差點嗆到,連忙喝了幾口水把喉嚨間的癢壓下去。

她沒想到傅明隨會這麽快讓自己搬家,就,挺驚喜的。

眨了眨眼,許姝抬眸看著他:“你想我什麽時候搬?”

“這兩天吧,我能幫你。”傅明隨頓了下,繼續說:“下周要出差。”

那時候就沒時間了。

可妻子搬進新房如果他不親手幫忙的話,也不太好。

許姝微怔,片刻後壓下心中的失落,微微笑道:“那我下班後回家打包包裹吧。”

“行。”傅明隨點頭,自然而然地說:“我去幫忙。”

說完,讓她在微信上把她現在住的職工宿舍具體樓門房號發給他。

“其實也沒什麽東西的。”許姝推拒:“我回來才一年多,沒什麽東西,宿舍裏的大件也都是學校提供的不能搬走,不用麻煩你。”

宿舍裏隻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她一個人足以弄好了。

而且,她也是從小到大獨立慣了的。

可傅明隨聽完,卻覺得她太過涇渭分明了。

“許姝,我們現在是夫妻。”他看著她,淡淡道:“你用我怎麽會叫‘麻煩’我。”

傅明隨略有些不悅的糾正她,讓許姝心髒重重一跳。

末了,耳根都泛著熱氣。

“好……”她隻能應下來。

相較於傅明隨的日理萬機,許姝這個大學老師的工作還是比較輕鬆的,也沒那麽多需要打卡的準時準點才能下班。

她稍微早走了一會兒,提前回家打包東西。

許姝雖然嘴上一直沒說打算搬家,但實際上在領證這兩天,她就陸陸續續收拾一些平日裏不太能用得上的東西了。

雖然沒有什麽大的物事,但零零碎碎的東西整理出來還是挺多的。

她喜歡看書,光是書就裝了整整兩個箱子,衣服首飾倒是沒那麽多,一個大號行李箱足以。

傅明隨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許姝懵懵的坐在地板上,周圍一堆箱子把她繞在中間。

瞧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

他忍著笑,走過去把人拉起來:“先吃飯。”

猜到了她應該還沒吃晚飯,他是帶著幾個打包好的餐盒來的。

許姝看著傅明隨手中拎著的袋子,眨了眨眼:“你吃了麽?”

他點了點頭,掃了一圈這簡單的室內發現沒有餐桌,就把餐盒放在茶幾上。

“你去吃飯吧。”傅明隨慢條斯理的挽起袖口:“剩下的我幫你弄。”

許姝坐在沙發上吃飯的時候,一邊嚼著軟硬適中的米飯,一邊看著不疾不徐收拾著東西的傅明隨。

一心二用,味道尚可的菜品她其實根本就沒品出什麽味道。

看著在這個小小客廳裏做家務的傅明隨,許姝隻覺得十分神奇。

就好像……年少時期不可觸碰的一個夢,現在不但降落在她身邊了,甚至還非常‘家常化’,接地氣。

男人對整理東西打包箱子這些事情並不生疏,而且還挺熟練的撕膠帶捆繩子,動作井井有條。

許姝本來以為傅明隨是會雇人來幫她搬家的,完全沒想到他會自己來。

始料未及的驚喜,更容易讓人怦然心動。

她藏起唇角隱約的笑意,收斂了視線,低頭快速吃完了飯,去洗手間漱了下口就來幫忙。

“這麽快?”傅明隨挑眉,目光落在了茶幾上還未收拾的餐盒上:“吃太少了吧。”

“不少了。”許姝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嘟囔道:“女生晚上一般都不會吃太多的。”

她沒有浪費糧食的習慣,其實沒吃完也挺鬧心的,但他打包來的飯菜太多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傅明隨也沒有繼續說‘你再多吃點’什麽的。

他弄好了最後一個箱子,就開始幫著搬下去。

過程中許姝想幫忙,傅明隨隻說了句:“你拿著行李箱就行了。”

行李箱是有滾輪的,電梯樓裏拉著比較輕鬆。

傅明隨在這方麵表現出了一點點的強勢,擺明了是不想她跟著一起搬重物,許姝眨了眨眼,也乖順的聽從了。

他都過來幫她了,她也得配合點才是。

隻是……他為什麽不叫兩個朋友來幫忙呢?這裏的東西也不少。

許姝下樓買了冰水,在傅明隨把最後一個箱子塞到後備箱裏時,急忙遞過去。

“辛苦了。”她盯著他,真心實意的道謝:“今天真的謝謝你。”

今天的夜空裏星星很多,幾乎算得上是漫天繁星。

在這種環境的映襯下,女孩兒亮晶晶的眼睛也有種別樣的浪漫。

傅明隨喉結滾動,把水咽下去後才不緊不慢道:“不用道謝。”

他幫自己的人做事罷了。

傅明隨狀似隨意掃向她的一眼卻讓許姝微怔片刻,臉頰不自覺的泛紅。

就……莫名感覺挺有侵略性的,講不上來的感覺。

“那個,你應該累了吧。”許姝刻意的轉移話題:“我來開車吧。”

今天為了幫自己搬家,傅明隨是特意換了輛高底盤的路虎過來的。

這種大型車不好駕馭,不過許姝也是拿到證好幾年的人了,雖然大多數時間不自己開車,但開一段還是沒問題。

傅明隨沒問她‘你會開車?’這樣的弱智問題,隻笑了笑:“你知道路線?”

許姝:“沒事,導航唄。”

她之前就跟著去了一次郴江苑,知道那棟大平層離這兒不遠,但具體位置怎麽可能記得清。

傅明隨並不累,但還是直接把鑰匙遞給她。

這種二話不說的態度讓許姝很有種被信任的感覺,接過鑰匙後忍不住笑了笑。

頰畔的兩個梨渦若隱若現。

郴江苑的確離江大這個職工宿舍不遠,開車十分鍾就到了。

小區外麵配套的生活設施都很全麵,直達的公車地鐵站,還有醫院廣場,雖然不是市中心的地段,但很適合生活。

許姝忙了一個下午,感覺薄薄的T恤都被汗黏在身上,第一件事就是想洗澡。

畢竟現在已經挺晚的了,那些東西要歸置也不急,完全可以等明天。

征求了傅明隨的建議,兩個人意見一致,隻拉著許姝隨身的一個大行李箱先上樓。

隻不過拉著行李箱進門後,許姝看著偌大的房子裏許許多多的房間,有些茫然。

她該住哪間?

準確來說,她和傅明隨是住在一起還是分房睡?怎麽選都怪尷尬的。

似是看出許姝站在玄關處的躊躇為難是因為什麽,傅明隨掀起眼皮,主動拉過她的行李箱:“睡主臥。”

語氣裏是不容置喙的態度。

許姝在原地僵了兩秒,跟上去。

的確……她也沒什麽立場拒絕和傅明隨同床共枕。

名義上他們現在已經是夫妻了,就是,她還沒怎麽準備好。

走進裝修現代化的無主燈臥室,明明是寬敞又通透,許姝卻莫名覺得逼仄到喘不上來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緊張的緣故。

“那個……”她手指不自覺抓緊牛仔褲的褲縫,低聲道:“我想洗澡。”

“主臥就有洗手間,不過今天剛搬過來,東西不太全。”傅明隨笑笑:“你去外麵的浴室洗吧,我再去買點日用品。”

許姝乖巧地點頭:“好。”

傅明隨沒叫助理過來送,隨手能做的事情他大多都是自己做。

去樓下超市買了些日用品拎著上來,入耳便是浴室裏淅淅瀝瀝的水聲。

許姝還沒洗完,不過也正常,女孩子洗澡一般都比較慢。

傅明隨把買來的日用品拎到主臥裏,走進去看到女孩兒的行李箱大敞著放在地上,裏麵被翻得亂糟糟。

應該是許姝剛剛翻找睡衣時弄亂的。

他想了想,還是蹲下身來幫著她整理。

傅明隨在房間整潔這方麵有點小小的潔癖和苛求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是想著許姝今天太累,一會兒洗完澡還得收拾衣物的話未免太累。

他索性就舉手之勞了。

幫著掛掛衣服是件挺簡單的事,傅明隨把行李箱的衣服一摞一摞拿到衣櫃旁邊的沙發上,收拾到最後,發現底部有一件和女士衣裙格格不入的襯衫。

一件明顯是男士的襯衫。

傅明隨看著那件印著暗紋的白襯衫,微怔兩秒,片刻後同樣拿出來疊好放在櫃子裏。

許姝之前有什麽戀愛經曆他並不打算深究,就算還留著前男友的襯衫也無所謂,隻是……小丫頭品味還行。

這牌子的襯衫還不錯。

許姝出來後,就看到傅明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文件。

明亮的燈光打在身上,她有種無處遁形的別扭。

畢竟自己現在是素顏,穿著睡衣裹著幹發帽……平日裏出現在他麵前時雖然也算不上次次精心打扮,但這麽‘日常’還是第一次。

許姝走到冰箱前拿了瓶水出來喝,餘光瞄見傅明隨沒什麽動靜,想了想還是先回到臥室。

總得把頭發先吹幹了,再說其他的。

可剛剛走進去,許姝就愣住了。

她本來想著出來再收拾的行李箱裏的衣服,已經被整整齊齊掛在衣櫃裏了,就連行李箱都被推在角落裏老老實實的立好了。

這屋裏一共就兩個人,誰收拾的不言而喻。

可是傅明隨居然會幫她收拾東西……真是挺出人意料的。

許姝沒法再裝著若無其事,又折出去走到傅明隨麵前。

“你……”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踩在拖鞋裏的白皙腳趾,低聲問:“你怎麽幫我收拾衣服了?”

傅明隨抬眸看她:“不行?”

許姝被反問的噎了一下,呐呐道:“當然不會不行……”

就是傅明隨幫自己掛衣服,疊衣服,挺不可思議的。

傅明隨看著女孩兒懵懵的模樣,眯了眯眼。

莫名的,他又想起剛剛的那件男士襯衫。

許姝注意到他的眼神,連忙解釋:“我就是覺得挺意外的。”

“意外在哪裏?就因為我幫你收拾衣服?”傅明隨微頓,含糊笑了下:“小姝,你該習慣。”

他第一次叫她的小名,之前或許叫許小姐,後來兩個人相處時他更習慣調侃的叫她許老師。

現在他突然叫小姝……許姝莫名有種心口被撞了一下的酥麻感。

更何況,他還叫自己要習慣這些照顧。

“好。”許姝強忍著心頭的怦怦亂跳,柔聲道:“我會的。”

傅明隨抬抬唇角,忽然轉移話題,問她別的事:“有想要的婚紗照,或者婚禮形式麽?”

婚禮?許姝怔了下,實話實說:“還沒想過。”

“怎麽?”傅明隨抬眸:“是不想拍婚紗照,還是都不想辦?”

許姝沒說話。

對她而言,無論是婚紗照還是儀式終究就是形式意義上的走個過場,隻是他們結婚後,以傅明隨的周到肯定是會樣樣不差的把所有儀式感都給她的。

可真的有這個必要麽?

傅明隨已經說過,他下周就要出差,九月份到年終這段時間正是一個企業最忙的時候,估計景徽接下來還會有很多商業上的策劃……

這個時候要他抽時間陪著自己拍婚紗照辦婚禮度蜜月什麽的,她未免就太不懂事了。

“這個,不著急吧。”許姝擦著半幹的頭發,不是很在意的模樣:“那些都是形式主義,不辦也沒事的。”

傅明隨捏著資料的指尖緊了緊,若無其事的笑:“看來你不太看重形式主義。”

許姝也笑笑:“我們都很忙嘛。”

傅明隨見的人多,自然能分辨得出一個人臉上的表情是真心還是假意。

此時此刻,他瞧得出來許姝是真的不在意。

而她不在意的緣由究竟是如她自己所說‘無所謂形式’還是因為別的,他就不太清楚了。

隻是,傅明隨從來不是勉強別人的性格。

“好。”他點頭,答應下來暫時不辦儀式的這個觀點:“婚訊可以公開吧?”

傅明隨的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硬,像是和誰賭氣一般,讓許姝詫異的挑了挑眉。

其實他語氣裏大致的情緒和平常沒什麽顯著變化,如果不是非常熟悉他的人是聽不出來他此刻心情不爽的,但偏偏她就是很熟悉他說話語氣的人……

奇了怪了,傅明隨問到‘可不可以公開婚訊’的問題,為什麽會是這樣的態度?

許姝心裏訝異,又不好直接表現出自己是這麽了解他情緒變化的人,隻能點點頭:“當然可以啊。”

傅明隨之所以會和她結婚的大部分原因,都是為了搪塞那些想要和他聯姻的鶯鶯燕燕。

假如婚訊不傳開的話,那麻煩還是會接踵而至,他們結這個婚也顯得很沒意義了。

聽了許姝這句話,傅明隨眉眼間的情緒溫和些許:“嗯。”

“我知道像你這種情況在宣布婚訊後會有很多應酬。”許姝體貼地說:“如果需要我的話,我會配合的。”

她知道想要得到就要付出這個道理——她想要得到傅明隨的喜歡,為此當然要接受‘傅太太’這個身份帶來的枷鎖。

譬如她應該會被白蓉帶著參加很多名媛的宴會,她不喜歡,但會配合的。

傅明隨沉默片刻,輕笑一聲:“你很大度。”

“應該的。”許姝眨了眨眼:“傅先生不是說過,我是個聰明人麽?”

而‘聰明人’最基本的要素就是安分守己。

“我也可以配合。”傅明隨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如果你朋友好奇你為什麽會突然多出個老公的話。”

不光是他有自己的生活,許姝也應該有。

所以,也不應該是女孩兒單方麵的配合他。

從傅明隨口中說出‘老公’這兩個字,讓許姝耳根都熱了起來,白皙的耳廓在燈光下有種透明的水紅效果。

“傅先生,你不用操心我……”她嘟囔著:“我沒有什麽人需要通知。”

許姝心裏想的很簡單。

她玩兒的好的朋友就那麽兩三個,其中知道她喜歡傅明隨的更是隻有戚悅一個人。

不過那丫頭要是知道他們結婚了,一定會誇張的要死,她這邊馬上就要開學了,課多也沒那麽多時間去專門解釋裏麵的彎彎繞繞,還是暫且不告訴戚悅為好。

傅明隨長眉微蹙,看著她慢慢地反問:“沒什麽人?”

“是啊……”許姝眨著眼睛,有些無辜的解釋:“既然不著急辦婚禮的話,就沒必要這麽快通知學校的同事朋友了。”

反正暫時也不那麽急切的要收禮份子。

傅明隨抬抬唇角:“你是覺得沒必要,還是不想?”

這個突如其來的發問讓許姝愣住,還不待回話,他已經放下手中的文件夾站了起來。

“很晚了。”傅明隨垂眸看了眼手表:“休息吧。”

他聲音平靜,仿佛剛剛外露的情緒隻是一瞬間,很好的便控製回來了。

可是剛剛那一瞬間,他隱約的嗤諷又是因為什麽呢?

許姝有點想深入琢磨這個問題,但腦子亂糟糟的,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滿腦子都是他說的‘休息’兩個字。

“那個。”她抬眸看著他,小聲問:“你要一起休息麽?”

許姝問的含蓄,但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顯了,幾乎就差直接問他們是不是要在一起‘休息’了。

可女孩兒僵硬的肩膀線條騙不了人,她顯然是緊張。

傅明隨掃了一眼,收回視線。

“嗯。”他淡淡道:“我睡次臥。”

這裏臥室多的是,犯不著兩個別別扭扭的人硬是要睡在一張**。

許姝長長的睫毛翁動一瞬,在意識到他是什麽意思後,立刻站了起來。

“你……”她看著男人修長的背影,實在忍不住問:“你想要柏拉圖式婚姻嗎?”

許姝本來以為不會那麽‘按部就班’的,畢竟傅明隨是個三十多歲的正常男人,她也二十五了,不是那種碰不得的稚嫩小白花。

成年人在有了‘合法’這個名義後,發生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

可原來傅明隨精神上不需要愛情,生理上也沒有欲/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