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柳晴的離開, 在隊上掀起了一陣波瀾，又很快沉浸下去。
對柳晴離開最不習慣的人就是高玉蘭了, 兩人一個屋子住了好幾年，每天幾乎形影不離。
突然隻剩下了自己，高玉蘭覺得有些孤獨。
門口傳來敲門聲，高玉蘭去開門，謝玉芝朝她笑了笑，說道：“我看山腳下野菜已經開始冒出來了，要不要一起去挖一點？”
高玉蘭點了下頭, 說道：“好啊, 你等我一下。”
兩人提著籃子出了院子, 謝玉芝溫聲道：“柳晴不在，知青院感覺都安靜了許多，還有些不習慣呢。”
謝玉芝很喜歡這裏，知青院的氛圍不錯，人都挺好的。
不像上一個大隊，謝玉芝和院子裏的女知青或許是一開始有競爭的原因，不是很能合得來。
成功贏得了公社小學老師這個職位的謝玉芝, 同樣也得到了來自知青院大家的嫉妒和敵意。
謝玉芝也變得越來越沉默。
來到了這個大隊，謝玉芝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是啊, 咱們院裏就數她最活潑了，她不在，確實不大習慣。”高玉蘭輕聲道。
這邊知青人並不多, 陸陸續續走了幾個，現在加上謝玉芝和賀文傑, 一共也就六個人。
後麵不知道還會不會來人。
“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記得說, 柳晴走之前可是特地拜托過我們的，她很關心你。”
高玉蘭抿抿唇，笑了笑，晴晴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也很會關心人的。
“我知道的，謝謝你，謝老師。”
“不客氣，我還什麽忙都沒幫上呢。”
兩人挖了一籃子野菜便住了手，路過河邊，準備直接清洗幹淨帶回去。
謝玉芝邊搓洗著野菜根部的泥，邊跟高玉蘭說話。
謝玉芝偏看高玉蘭穿的少，說道：“玉蘭，你冷不冷，要不放著我來洗吧？”
“不冷，我身體好著呢。”高玉蘭說道，“倒是你，才是要注意一點。”
謝玉芝笑了笑，她現在是孕早期，食欲不振，容易犯惡心，身體確實是有點難受。
剛張嘴想說話，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謝老師——”
除此，身後還有一些細碎的動靜。
謝玉芝疑惑轉頭，直接和表情有些慌張的劉二丫對視了一眼。
謝玉芝嚇了一跳，說道：“劉二丫，你怎麽在這裏？”
高玉蘭不認識劉二丫，看了她一眼，她一向對人的情緒比較敏感，這個劉二丫的眼神叫人看著不大舒服。
劉二丫也嚇了一跳，看了眼身後壞她事的人，發現是顧霜，她咬了下牙。
聽到謝玉芝的話，已經恢複過來的劉二丫瞪了她一眼，語氣冷淡道：“你管我，河邊是你家呀，我不能來？”
謝玉芝皺眉，將手裏幹淨的野菜放到籃子裏，然後站起了身子，遠離了劉二丫身邊。
劉二丫撇嘴。
本來想把她踹到河裏的，這會兒的天氣，怎麽也能讓她病一場。
看到謝玉芝警惕的眼神，旁邊那個不認識的女人也一直盯著她看。
劉二丫知道沒機會了，雖然本來就是突發奇想，不過沒辦成，她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看不到謝玉芝掉進河裏瑟瑟發抖的慘樣了。
謝玉芝略過劉二丫，走到顧霜那邊，笑著和她打了聲招呼。
“顧同誌，帶孩子出來玩啊？”
謝玉芝直覺劉二丫剛剛站在她身後是想幹什麽壞事，要不是顧霜提醒她，謝玉芝沒有防備，說不定被她得逞了。
她很感激顧霜。
“今天天氣好，帶崽崽出來轉轉。”顧霜笑著道。
顧霜把崽崽放下來，崽崽被地上的草根吸引了注意力，蹲下來揪著小草。
顧霜看了他一眼，見他隻是扯著玩，沒有往嘴裏塞，便隨他去了。
“我們剛剛摘了些野菜，挺嫩的，顧霜同誌，給你分一點吧？”謝玉芝道。
“不用，小雨昨天也摘了，家裏有呢，你們自己吃吧。”顧霜輕輕說道。
野菜這種東西也不是什麽稀罕物，謝玉芝見顧霜不需要，便沒再說什麽。
劉二丫三兩步走過來，氣呼呼地對顧霜道：“顧霜，你幹啥搭理她，不知道我和她合不來啊？”
剛剛還打斷自己的好事。
顧霜看了一眼劉二丫，她剛剛遠遠看到劉二丫走到了謝玉芝後麵，在她抬腳的時候果斷出聲喊了謝玉芝，結果劉二丫就慌慌張張地收回了腳。
她想幹什麽可想而知。
“誰管你，我和謝老師合得來就行。”顧霜淡淡道。
“我告訴我姐，你幫她不幫我！”劉二丫氣呼呼道。
這個顧霜是咋回事，之前明明對她態度挺好的。
劉二丫還對她改觀了一些。
結果，她現在對自己居然是這個態度，反而和自己討厭的人有說有笑的。
劉二丫覺得自己遭受了背叛。
顧霜瞥她一眼，哦了一聲，道：“提醒你一下，嫂子跟謝老師關係也不錯的。”
劉二丫瞪大了眼睛，氣道：“不可能！”
顧霜懶得和她扯，將已經坐到了草地上的崽崽抱起來，拍了拍他屁股上粘的草屑。
顧霜對謝玉芝和高玉蘭道：“謝老師，高知青，你們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好。”
劉二丫扭頭看了一眼謝玉芝，抬腳跟到了顧霜後麵。
顧霜蹙眉：“你跟著我幹嘛？”
“我去看我姐！”劉二丫不高興，看了眼趴在顧霜肩膀上看她的崽崽。
長得倒是挺可愛的，但是劉二丫不喜歡，心裏哼了一聲，故意瞪了他一眼。
崽崽睜大了眼睛，長這麽大，還沒有人凶過他呢。
他當即就蹙起了小眉頭，張開嘴巴：“啊噗！”
劉二丫沒想到他不僅不怕自己，還敢朝自己噴口水，氣得不行。
“……”不明所以的顧霜轉過他的小腦袋，有些嫌棄地給他擦了擦口水。
“崽崽，吐口水髒髒，不行哦。”
崽崽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不說話，低頭用毛茸茸的腦袋蹭顧霜。
顧霜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劉二丫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謝玉芝嫁的那個賀知青，就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我喜歡的那個賀知青。”
“謝玉芝那個女人搶走了賀知青，賀知青現在都討厭我了！”劉二丫忍不住抱怨。
顧霜不動聲色問道：“你做什麽了，讓人家賀知青討厭你？”
“我不就是讓他娶我嘛！謝玉芝那個女人明明成分有問題，就該老老實實改造，幹最苦最累的活，憑啥能當公社的老師，獲得那麽多人的尊敬……”劉二丫抱怨。
“可惜證據沒了，差一點賀知青就是我的了！”劉二丫每每想到都無比後悔。
顧霜明白了，劉二丫不知道從哪兒得知謝玉芝的身份，以此要挾賀文傑娶她？
顧霜看了她一眼，原書裏麵她成功了，最後賀文傑那樣對她，是不是謝玉芝出了什麽意外？
難道是劉二丫害的？
她剛剛就想使壞來著。
顧霜蹙眉，她之前以為劉二丫隻是有些小毛病，現在看來，劉二丫就是個自私狠毒的人。
“我才不信你說的呢，你肯定是嫉妒謝老師。她要是真的有問題，上麵肯定知道的，怎麽還會錄取她當老師。”顧霜淡淡說道。
劉二丫見顧霜不相信她有些生氣，聽到她的話不由陷入思索：“肯定是有人包庇她！”
“啊？”顧霜故作訝異，她道：“劉二丫你膽子真大，知道謝老師上麵有人，你還敢得罪她呢。”
顧霜歎了口氣：“謝老師就是脾氣太好了……”
劉二丫心下一咯噔，不由有些後怕，她也是被顧霜提醒才反應過來的。
她有些遲疑地想，難道謝玉芝背後真的有人？
……
到了顧家院子，劉玉在院子裏縫補衣服呢，亮亮在一邊玩。
顧霜道：“嫂子，劉二丫來了。”
劉玉愣了一下，看向她身後，劉二丫本想著質問她姐為啥不站在她這邊的。
現在也沒啥心思了。
顧霜和劉玉打了招呼，然後抱著崽崽進屋找顧奶奶了。
亮亮也邁著小短腿跟著顧霜進去了，劉玉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你咋來了？”劉玉問。
劉二丫回過神道：“閑著沒事，隨便走走。”
“……”劉玉道：“你也是挺閑的，沒事在家多幹點活。”
又說這個，劉二丫不耐煩了。“你啥都不知道，我現在在家都幹好多活了！”
說起了來，劉二丫還有些委屈，她爸媽現在是真下工夫整治她了。
她要是偷懶不幹活或者把活計推給三丫，家裏就不給她吃飯！
劉二丫氣死了，為了填飽肚子，隻能咬牙幹活了。
看劉二丫一臉不高興，劉玉知道她說得應該是真的。
“家務活能有多少？咱家人又不多。”劉玉不以為意道。
她從小就是這樣過來的，六七歲她就會做飯幹家務了，弟妹也是她照顧著的。
比二丫可能幹多了。
劉玉歎口氣，可能也是她幹得太好了，養成了二丫愛偷懶的習慣。
“等嫁了人，這些活都是要幹得，你早點習慣，以後也好過一點。”
劉二丫撇嘴，看了劉玉一眼，忍不住酸道：“誰說嫁人了都要幹活，姐你看看你自己，看著比嫁人前都年輕了。還有顧霜，就她就沒下過地吧？”
“我這是運氣好，嫁了個好婆家，可不是所有人家都這樣疼媳婦的。”劉玉道。
而且她也不是沒有幹活的，隻是不用那麽拚了。
丈夫體貼，婆家和善，兒子可愛，劉玉沒有煩心事，狀態可不就好起來了麽。
至於霜霜，家裏又不缺她賺那幾個工分。
“我回來啦！”一道清亮好聽的少年嗓音響起。
顧海高興地跨進院子裏，在院子裏掃視了一圈。
“嫂子！”
“小海回來了啊。”劉玉笑著道。
顧海嗯了一聲，看了眼劉二丫，和她點頭打了聲招呼。
“嫂子，我先回屋裏了。”
劉二丫看了眼顧海的背影，忍不住道：“姐，顧家這麽好，你看我嫁給顧海咋樣？”
她突然覺得顧海就挺不錯的。
“……”劉玉看了劉二丫一眼，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說啥？”
劉二丫又重複了一遍：“他不是還沒結婚嘛，我倆年紀也挺合適的，正好親上加親嘛。”
之前劉二丫來過幾回顧家，都沒在意顧海，今天一見，忽然就覺得他挺好看的，個子也高，還是摸方向盤的駕駛員，條件多好啊。
顧家又疼媳婦兒，看她姐現在日子過得多好。
顧海人也不錯，剛剛還和自己打招呼呢，劉二丫越想越心動。
也就年紀合適了，劉玉直接拒絕了她，低聲道：“你別想了，不可能的！”
隊上不少想給小海說親的，都被陳桂蘭婉拒了。
那些人哪一個不比二丫強？
“為啥？”劉二丫不滿問道。“你是不是怕我過得比你好，嫉妒我？！畢竟顧海現在是駕駛員，姐夫還得在地裏幹活呢。”
“……”
劉玉沒多說，隻道：“你糾纏賀知青的事情，我們隊上誰不知道？我婆婆看不上你的，你死心吧。”
劉玉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劉二丫臉色變了，她不甘道：“我是你妹妹，你就不能幫幫我嗎？！”
“不能。”劉玉沒有心軟，道：“行了，你趕緊回去吧，媽不知道你來了這裏吧？”
見劉玉趕她走，劉二丫恨恨道：“行，不幫就不幫，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以後最好不要有求我的那天！我沒你這個姐姐！”
都說風水輪流轉，她就不信，她沒有出息的那天。
劉玉臉色都沒變一下，拒絕的時候，她就知道劉二丫會翻臉了。
說完，劉二丫就很有骨氣地離開了顧家。
她走後，劉玉鬆了口氣。
還好婆婆他們沒聽到劉二丫的話，不然劉玉都覺得自己沒臉了。
小海在城裏的工作是霍紹給介紹的，提前和丈夫說過的。
霍紹當時也有說會給丈夫再介紹一個工作，被他拒絕了。
顧家已經有了兩個工人名額，夠了。再多他一個，顧江覺得太高調了。
顧家不能貪心不足，他在隊上賺工分也挺好的。
霍紹自己也沒去城裏呢。
劉玉覺得丈夫的做法挺好的，並沒有什麽不滿，更沒有二丫所說的嫉妒。
顧霜出來後，發現劉二丫已經不在了。
她道：“嫂子，劉二丫走了啊？”
劉玉嗯了一聲，又問：“霜霜，你在哪裏碰到二丫的啊？”
顧霜道：“河邊看見的，那時候謝老師也在。”
劉玉皺眉，知道二丫和賀知青的糾葛，連忙問道：“霜霜，她沒找謝老師麻煩吧？”
顧霜如實道：“那時候謝老師蹲在河邊洗東西，她站後麵好像是想踹謝老師，被我看到製止了。謝老師應該也猜到了她的意圖了。”
劉玉聽到這話，臉色很難看，實在想不到二丫會變成這樣。
不行，她得回去和她媽說說，不能讓二丫出來禍害人了。
心真的太壞了，真讓她犯了啥事，劉家還咋抬頭見人。
有二丫這樣一個姐姐，三丫以後嫁人，小寶娶媳婦，都得受影響。
……
劉二丫氣呼呼出了顧家院子，就準備回家了。
路過河邊的時候，她被賀文傑喊住了。
劉二丫看到他有些驚喜，等注意到他冷漠的臉色，劉二丫心慌了。
“劉二丫，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你再敢對玉芝動什麽歪心思，別怪我不客氣。”
賀文傑從謝玉芝那裏得知劉二丫想對她使壞，無比後怕。
玉芝可懷著孩子，真被劉二丫得逞，想到可能出現的後果，賀文傑忍不住了。
從玉芝那裏得知劉二丫去了顧家，賀文傑一直在河邊等著，這是她回家的必經之路，劉二丫總要出來的。
好在沒多久就等到了。
“我，我動啥歪心思了？”劉二丫不承認。
賀文傑不想和她多扯，逼近她問道：“你偷偷站在玉芝身後想幹嘛？推她入水？”
劉二丫忍不住後退。
“是不是謝玉芝那個女人說的，賀知青，你別相信她的話……”
“我不相信她，難道相信你嗎？”賀文傑隻覺得可笑，他看著她，表情再也沒有往日的溫和。
“我是想推她又怎樣，又死不了人！”
劉二丫看著賀文傑一臉嘲諷，終於忍不住了，直接承認。
下一刻。
撲通一聲，劉二丫直接被賀文傑推進了河裏。
毫無防備的劉二丫嚇得尖叫了一聲，在河裏不停撲騰，狼狽至極。
後來她才反應過來河不深，她很快就站了起來，不停咳嗽，渾身濕漉漉的，風一吹，她不由打了個冷顫。
賀文傑終於笑了，輕聲問道：“滋味怎麽樣？”
劉二丫緊緊抱著胳膊瑟瑟發抖，冷的嘴唇發白，不敢相信地看著賀文傑，隻覺得他現在的麵目可怕極了。
劉二丫拖著沉重的衣服，從河裏爬上岸，忍不住離他遠遠的，她聲音顫抖：“你這是謀殺！”
賀文傑溫聲道：“說什麽呢，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劉二丫後悔了，早知道他是這樣一個人，劉二丫才看不上他呢。
“這次我先放過你，下次你再找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賀文傑見劉二丫終於知道害怕，滿意了。
他冷聲道：“滾，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
劉二丫抖了一下，不敢再停留，匆匆離開。
等看著劉二丫出了村子，賀文傑才回去。
謝玉芝問道：“你看到劉二丫了，和她說什麽了？”
“嗯。”賀文傑攬著她的肩膀，說道：“我把她弄進河裏了，還嚇唬了她一頓，以後應該不敢再惹我們了。”
謝玉芝有些意外賀文傑的舉動，聽到他的話，鬆了口氣，“那就好。”
賀文傑懊惱道：“都怪我，不是我，你也不會被劉二丫惦記上。”
謝玉芝看著他道：“幹壞事的是她，不是你的錯。”
賀文傑見玉芝不怪他，心裏鬆了口氣。
劉二丫回去以後大病了一場，當晚就發了高燒。
“二丫姐，你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