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霜從機械廠出來，手上提著東西，縣城也沒什麽可逛的，就準備回家了。
站台那裏，客車已經再等著了，隻能到點就發車。
顧霜趕上了車，但是車上人多，又沒有座位了。
顧霜在心裏感歎自己的好運氣。售票員嬸子還是早上那個，她的小板凳已經給了一位老太太。
顧霜和她打了招呼，車子還要一會兒才發動，顧霜正猶豫著手裏的東西要不要放地上。
霍紹看了眼不遠處站著的顧霜，視線在她手上提著的東西上停留了一瞬。
“顧霜，過來。”
一道幹淨清朗的嗓音忽然在車裏響起，顧霜愣了下，抬眼看去，和一位年輕男人對上了視線。
是他，兩人在飯店見過。
當時顧霜還覺得有些眼熟，被打斷後就拋在了腦後。
現在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顧霜突然就想了起來他是誰。
不僅原身認識，她之前也遠遠看過一眼。
顧小雨口中的霍知青，霍紹。
思緒一轉，顧霜臉上揚起笑意，邁著步子走到他旁邊，殷勤道：“霍知青，好巧！你喊我有什麽事情嗎？”
顧霜眼神期待，是要給她讓座嗎？是吧是吧？
霍紹被她看得心裏有點發毛，麵上淡定的“嗯”了一聲，起身把位子讓給她。
“你坐吧。”
顧霜夢想成真，感激地看了霍紹一眼，沒想到他看著一副高冷的樣子，心腸還挺好的。
顧霜又想起記憶裏，原身和趙小蓮說霍紹是小白臉，結果恰好被人家聽見。
當時人家不高興，臉色臭臭的，但是也沒和她計較。
今天還願意給她讓座，真是個好人啊。
顧霜一邊嘴上說著“哎呀，這怎麽好意思”，一邊利落的越過他坐到了位子上。
霍紹鼻尖聞到一股清香，他把身子微微後仰。
看了眼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動作卻一點不好意思都看不出來的女人，緘默了一瞬。
“謝謝你呀，霍知青。”
“不客氣。”霍知青收回視線，一隻手插在口袋裏目視前方。
前頭司機招呼了一聲：“發車咯！”
很快，車子便啟動了。
顧霜扭頭看了眼旁邊站著的霍紹，他這是吃什麽長大的，再高一點都要頭都要碰到車頂了！
還有他這臉蛋，放現代娛樂圈，妥妥的迷妹無數的頂流了。
顧霜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真是賞心悅目啊，心情都好了呢。
霍紹垂下眸子，有些想不通，她之前不是還嫌自己是小白臉嗎？幹嘛還老是看他。
於是，霍紹也看了回去。
倆人對視了好幾秒，一開始，顧霜還以為他是有話和她說。
結果，他好像並沒有開口的意思？
她眨了眨眼睛，問：“霍同誌，怎麽了？”
霍紹表情坦然，又有一些疑惑：“你看著我幹嘛？”
“……”顧霜一下子被噎到了，沒想到他這麽直白。
不過顧霜可不是臉皮薄的人，當即就笑著回道：“當然是因為你好看啊！”
她的目光毫不掩飾，霍紹一下子有些沒反應過來，半晌才慢吞吞吐出一個字。“哦。”
他沒再看她了。
顧霜沒再逗他，也收回了視線。
路程過半的時候，車上上來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太太。
看她顫顫巍巍的上來，霍紹三兩步上前扶住她。
“謝謝，謝謝小夥子。”老太太連聲道謝。
顧霜一開始被前麵的椅背擋住視線，看到霍紹動了，偏頭往前麵看了看。
看到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顧霜把放在腿上的東西提起來，對霍紹道：“霍知青，你把老人家扶過來吧。”
反正也快到了，樂於助人嘛，顧霜把位子讓了出來。
霍紹有些意外，他其實心裏是有這個想法的，不過還沒說出口，顧霜就主動起身了。
他沒拒絕，將老人家扶到位子上坐好，又接過顧霜手上提著的東西。
“我來提吧。”
顧霜也沒拒絕，把手上提的東西換到他手上。
顧霜剛準備道謝呢，旁邊剛坐下的老太太就笑著開口了：“謝謝你們啊，你們是夫妻吧，很般配呢，郎才女貌。”
霍紹繃著臉解釋：“奶奶，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夫妻……”
顧霜也道：“奶奶，我還是單身呢。”
老太太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有些尷尬地止住了話頭。
她瞅著兩人挺有夫妻相的，都長得一樣好看，沒想到看走眼了。
顧霜和霍紹沒有再說話，一直到到站了，兩人先後下車。
汽車又繼續行駛，趁它揚起塵土前，顧霜快速往遠離了路口。
霍紹邁著長腿跟在後麵，走到村口顧霜差點忘了東西還在霍紹手上提著。
“你的東西。”
顧霜才反應過來，從他手裏接過來。“謝謝你呀，幫我提了一路。”
“沒事。”
霍紹剛回了一句，就被打斷了。
“哎喲，看看這是誰回來了？”
顧霜沒回頭就聽出來了，畢竟昨天才說過話呢，這聲音也挺有特點的，尖酸刻薄。
說話的是田春娥，趙隊長媳婦，身後還有個趙小蓮，正死死看著顧霜。
田春娥看到顧霜手裏提的東西就生氣，昨天她給出去二十塊錢，今天她就去逛縣城了，還買了這麽多東西。
這花的還不是她的錢，想想田春娥就肉疼。
這些東西本來都該是她的！
顧霜心裏直道晦氣，默默翻了個白眼。
“嬸子，是你呀，我還以為是誰呢？聲音尖的跟老巫婆似的，嚇我一跳。”顧霜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輕輕捂著胸口。
聽到顧霜的話，田春娥怒氣衝衝，居然說她是老巫婆。
趙小蓮看了霍紹一眼，輕聲對著顧霜道：“霜霜姐，你怎麽能這樣說我媽。”
“誰是你姐呢，喊我名字謝謝。”顧霜氣定神閑道：“我說你媽什麽了？”
趙小蓮抿唇，道：“你說我媽是老巫婆。”
“我隻是說嬸子的聲音像老巫婆的聲音，沒說她是老巫婆。”顧霜不承認。
田春娥瞪了閨女一眼，讓她閉嘴。
顧霜這丫頭現在有能耐了，可能裝了。霍知青都讓她迷惑住了，還幫她提東西呢。
田春娥下意識忽略霍紹本就是個麵冷心熱之人，隊上不論男女，其實不少人都受過他幫助。
她故意衝著顧霜道：“我不跟你個小丫頭片子計較，不過有句話我還是得說說。你瞧瞧你，活沒見你幹過多少，花起錢來大手大腳的，你這樣可是嫁不出去的，男人可不喜歡你這樣的。”
末了，又將一邊的霍紹扯了進來：“霍知青，你說是不是？”
霍紹：“？”
跟他有什麽關係？
不過看著田春娥這麽說一個女孩子，霍紹忍不住道。
“我覺得男人養不起媳婦，應該反思一下自己。”
想到顧霜和趙家的糾葛，霍紹擰眉，心裏對趙家的印象更差了。
分明是趙家對不起顧霜，還好意思上來找茬，嘴臉有些太難看了。
田春娥想著霍紹看在她男人是隊長的份上，應該不會反駁她，到時候她再接著嘲諷顧霜一波，沒想到他是一點麵子不給她啊。
田春娥臉上掛不住了，趙小蓮聽到霍知青為顧霜說話，更恨顧霜了。
顧霜反倒是挺高興的，不過不想把外人扯進來，她開口道：“田嬸子，我花的又不是你的錢，我嫁不嫁出去的，不勞你費心了。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兒子吧？不是說趙長宇要結婚了麽？你嫁妝準備好了？”
田春娥下意識道：“什麽嫁妝？那是聘禮！”
“哎呀，不好意思，是我說錯了。趙長宇那不是攀高枝兒麽，說不得以後還要伏低做小，好好哄著人家呢，那跟小媳婦兒有啥區別。反正嬸子你一年也見不到兒子兩麵，就當兒子嫁出去了吧。”
霍紹：“……”
顧霜故意戳田春娥心窩子，看她臉色變得難看了，又補了一句。
“對了，聽說人家是獨生女呢，以後孩子不會也跟人家女方姓吧？”顧霜信口胡謅。
她當然不覺得孩子跟女方姓有什麽問題，但她知道，田春娥接受不了。
趙小蓮氣急敗壞：“顧霜，你胡說啥呢！”
顧霜眨眨眼：“我這不是關心你們麽，既然你們不愛聽就算了。”
轉頭看向霍紹：“霍知青，謝謝你幫我提東西啊，我回去了。”
朝他揮了揮手，顧霜回家了。
顧奶奶看到顧霜回來，臉上就綻開一個笑容。
“霜霜回來了，累了吧？”顧奶奶關心道。
“不累！”顧霜把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又把挎包從身上取下來，將裏麵的飯盒拿出來。
“奶，我從國營飯店打包的土豆燉牛肉，晚上熱一熱，一起吃吧。”
“哎！”顧奶奶連忙收起來，放進廚房櫥櫃裏麵放好。
顧霜又將自己買的布拿出來，顧奶奶從廚房回來，看到這顏色。
“咋買這顏色，是不是太老氣了？”
顧霜道：“奶，這是買給你做衣裳的。”
顧奶奶愣了，“給我的？”
顧霜點頭，指著她身上的衣服道：“奶，你看你的衣服，都破成這樣了，到處是補丁。”
家裏就屬顧奶奶衣服上的補丁最多。
顧奶奶很感動，小心地摸了摸嶄新的布料。
“奶的衣服還能穿呢，都補好了的……”顧奶奶道：“我這一把年紀了穿啥新衣服。”
“怎麽不能穿了？”顧霜道：“衣服就是用來穿的嘛。”
“這不就那點布票，用我身上浪費了。”
誰讓現在計劃經濟，什麽都得計劃著來呢。
顧奶奶的計劃就是把顧霜的需求放在最前麵，自己放在最後麵。
顧霜道：“不浪費，我今天認識了一個供銷社的姐姐，她人可好了，她那裏有內部瑕疵布可買，不要票的，她說下次有就留給我。”
顧奶奶聽了很高興，這才把布料收起來，小心翼翼地塞進箱子裏放好。
下午，顧小雨放學，一路跑回來了家。
跑的臉都紅通通的，剛到家就大聲喊道：“奶，我姐回來了沒？”
聲音大的隔壁都聽見了。
“回來了回來了。”顧奶奶回道。
顧霜也從屋裏出來了，好笑道：“幹嘛呢，這麽急？”
顧小雨揚起嘴角，期待道：“姐，你說給我帶好吃的。”
顧霜：“帶了呀，在屋裏呢。”
顧小雨又問：“有帶紅燒肉嗎？”
顧霜道：“沒有。”
顧小雨失落，又聽顧霜道：“但是有土豆燉牛肉。”
牛肉！
顧小雨咽了口口水。
顧霜解釋道：“今天國營飯店沒賣紅燒肉。”
“牛肉也行！”隻要是肉，顧小雨都喜歡吃。
今天有肉吃，大家的胃口肯定好，顧奶奶特地做了幹飯，又多烙了幾張餅。
果然，最後吃的湯汁都不剩。
“要是能天天吃肉就好了……”顧海又發出感歎。
這是他每回吃到肉的固定話語了。
顧江毫不留情地打擊他：“美得你。”
得是什麽家庭，才能頓頓吃肉啊，顧江都不敢想。
*
第二天一早，劉玉身體有些不舒服，請假沒去上工，在家休息一天。
顧霜問她要不要去衛生所看看，劉玉笑著搖頭。
“沒事，老毛病了。”劉玉不大好意思，她就是例假來了，肚子疼。
顧霜皺眉，看她唇都有些白了，覺得還是去看看比較好。
勸了好一會兒，又跟顧奶奶說了，顧奶奶也讓去看看。
“我躺會兒就好了。”劉玉抿唇，知道顧霜是擔心她，補充了一句：“我現在不太能走得動道。”
縮在**才舒服點，衛生所在鎮上，雖然不算很遠，但走過去也得二十分鍾。
劉玉疼得厲害，不是很想走。
顧霜皺眉：“我去知青院借個自行車吧。”她記得霍知青有一輛自行車的。
“太麻煩了，還是算了吧。”劉玉不想折騰她們，想著自己忍忍就行，以前她都是這麽忍過來的。
“沒事，看看也好，身體要緊，能減輕點疼痛也是好的。”顧霜道。
讓顧奶奶看著她，自己轉身去借車。
還沒到知青院，正好碰上了霍紹，顧霜道：“霍知青！”
霍紹轉頭看了她一眼，放下手裏的鋤頭，“有事？”
顧霜道：“那個，我嫂子身體不舒服，我想帶她去衛生所看看，你能不能把車借給我。”
“可以。”霍紹答應下來。
顧霜道過謝，連忙回家喊上劉玉，劉玉從**起來，慢吞吞走到外麵。
霍紹已經把自行車推到顧家門口，看到劉玉一臉蒼白，冒冷汗，忍不住道：“她這是怎麽了？”
顧霜怕劉玉不好意思，含糊道：“老毛病了。”
霍紹想了想道：“我懂點醫術，看她好像有點不對勁，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她把下脈嗎？”
顧霜有點意外，沒想到他還有這技能呢，應該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扭頭看向劉玉：“嫂子，讓霍知青給你看看吧？”
劉玉伸出手，霍紹握上她的手腕，過一會兒皺眉道：
“你嫂子應該是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