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考研

建築是為人服務的。

因此建築與詩歌、文學等藝術作品不同, 很難定義抄襲。

單位宿舍整整齊齊兵營式方塊,你說誰抄誰?仿古建築的大屋頂,你說抄的誰?借用一下飛簷鬥拱、雕梁畫棟的建築元素, 你說是抄襲?

更不用說建築平麵布局, 就那麽點兒功能空間,來來去去的組合都差不多,更不用說建築模數製、建築設計規範下,連平麵尺寸都有一定的規格。

在單位基建科工作多年的齊明學當然知道這一點。

他故意在這個時候揭穿、質問,目的隻有一點:讓陶南風贏!

周若瑋背後搗鬼, 到處拉關係、請客吃飯拉選票,當他不知道麽?學生伢若是想和他這個在官場上混過的人拚這些歪門邪道, 齊明學第一個不服氣。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不一口氣摁死你這個跳上竄下的周若瑋, 便算我齊明學沒本事。

齊明學站在講台之上,罵過周若瑋幾句之後,便氣定神閑地等待著教授們審查之後給出結果。

周若瑋心裏忐忑。

他這次為了拿下冠軍下了不少本錢, 他是7401班的班長, 班上五個指標問題不大, 再托朋友們幫幫忙……不是有句老話說,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麽, 周若瑋覺得不管自己作品的好壞, 都能以絕對優勢拿下。

而底下準備投票的學生已經炸開了鍋。

“什麽?周若瑋抄襲別人的圖紙?這這這……”

“這是人品問題吧?借鑒一下思路沒有問題, 可是全套圖紙照搬, 這也太過分了一點。”

“就算沒人會追究你抄襲的問題, 但用別人的設計圖紙來參賽, 還想靠著範雅君的名頭來取勝, 太不像話了!”

“周若瑋剛才陳述的時候, 一點都沒有提到從某某圖紙產生靈感, 半個字都沒有說範雅君的名字,太不尊重人了!”

“對,我記得清清楚楚,他最後陳詞的時候說:我這次的住宅設計有針對性地就麵積分配、平麵布局問題進行改良……意思就是,所有的設計思路都是原創,半點沒有借鑒旁人的成果。”

範雅君是湘省人,在大學期間便展現出超強的藝術水準、設計能力,畢業後分配到江城市建築設計院,迅速嶄露頭角,成為行業翹楚。

江城建築學院的學生,但凡是關注本行業名人的,都知道範雅君的名字。

年輕人熱血,很容易被某件事情點燃。原本堅決支持周若瑋的同班同學開始猶豫。

“難怪周若瑋的設計理念那麽超前,原來這是範雅君的設計作品。”

“咱們係部圖書室存的那套《建築設計規範》,編委會成員裏就有範雅君,她是我們建築界的巾幗英雄,參與國家大禮堂、主持江城體育館的設計。”

“抄襲範雅君的作品參賽,隻字不提她的名字,周若瑋就不怕被人打?”

吃過周若瑋的飯、拿過周若瑋送的禮的,都在心頭暗暗尋思,趕緊把這份人情還了,還是得清白正直做人,憑本心選出真正的冠軍,不然自己良心不安。

而此刻周若瑋也後悔不迭。

怎麽當時借圖紙過來學習的時候,沒有多往右下角圖標位置多看幾眼呢?好歹也要弄清楚設計者是誰,審核人是誰,設計單位是哪裏啊。

如果周若瑋知道是範雅君設計的住宅,怎麽也會在剛才講述過程中提那麽一嘴,就說借鑒、學習,以範雅君為榜樣麽,又不是件醜事。

就好比農村人家家種菜,偶爾到鄰居家菜地裏拔幾棵空心菜、摘十幾隻辣椒都沒什麽,但你不能招呼不打直接上手,那不成了偷麽?

一刻鍾的時間,對周若瑋而言似乎過了兩個小時,漫長而煎熬。

最終教授團給出意見:圖紙相似度極高,的確存在借鑒過度的問題。雖說建築設計不存在所謂抄襲之說,但因為這是比賽,要求學生理論聯係實際、開拓創新,綜合決定取消周若瑋決賽資格。

周若瑋麵如土色,半晌無言。

黃家發教授語重心長地看著他:“周若瑋,這次隻是取消決賽資格,並沒有過多的處罰,不記入檔案、不影響你畢業、就業,但是還是要請你記住一點——

真正的藝術,是從你心底裏流淌出來的聲音。”

周若瑋沒有吭聲,腦袋低垂,顯然被打擊得很嚴重。

以前一直力挺周若瑋的班主任盧曉鳴也很鬱悶,走過來安慰道。

“沒事,這次隻是一個小小的教訓,並不影響你的未來。原本建築設計就是一個創作的過程,你借鑒靈感無可厚非,要怪隻怪你半句不提範雅君,還死不承認自己有借鑒這份設計圖。”

也是巧,怎麽就正好齊明學身上帶著藍圖、正好周若瑋借鑒的是齊明學主持的基建工程項目。

時也,運也。

周若瑋遇到陶南風這個對手,隻能說是他運氣不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周若瑋身上。

他的雙肩向下垮塌,腰杆微彎,顯得整個人很是萎靡不振。清俊的五官因為皺在一起而帶出份沉鬱,令人看著心生不喜。

不等比賽結果出來,周若瑋慢慢走到陶南風麵前,深深一鞠躬,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我狗眼看人低!”

說罷,他打開禮堂後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看著他頹然的背影,陶南風的嘴角漸漸漾開一個笑容,讓你狂!讓你囂張!

接下來的投票,陶南風以絕對優勢拿下冠軍。

當所有人都來向她祝賀,陶南風的的眼睛隻看著評委席上的父親。

陶守信微笑著向她走過來,雙手輕輕壓在女兒肩頭,眼中滿是讚賞與鼓勵,還帶著一份長者的愛護與冷靜:“戒驕戒躁,繼續努力。”

陶南風重重點頭:“嗯!”

比賽結束,陶南風將所有的圖紙都整理好,曬出藍圖之後寄回農場,囑咐胡煥新開始著手報建手續,抓緊時間蓋知青新宿舍樓。

而蕭愛雲、李惠蘭、葉勤和其他知青一起,全力投入到複習階段。

1977年12月,湘省高考舉行。

農場知青的考點在德縣中學,秀峰山農場專門派出三輛大卡車,這才把農場報名參加高考的知青與職工送到考場。

而在江城,陶南風還在教室上課學習。

雖然心中記掛夥伴們的考試情況,但幹部培訓班的課程同樣耽誤不起,隻得遙祝他們考試順利。

馮悠也躊躇滿誌地參加高考。

送考的人除了馮春娥,還有周若瑋。

周若瑋自比賽取消決賽資格之後,總覺得同學們看他的眼神異樣,總覺得背後有人指指點點。他沒有反省自己,反而將這份恨意轉嫁到陶南風身上。

因為同樣憎恨一個人,周若瑋與馮悠相互理解、情投意合。

比賽輸了不是自己沒本事、搞歪門邪道,那就是陶南風刁鑽古怪害人精。

你說一句陶南風驕傲自滿沒人情味,我接一句這種人不得好死;你罵一句陶南風囂張跋扈白瞎了一張臉,我接一句這種人活該倒黴。

一來二去的,兩人便好上了。

馮悠提前了一年多複習,對高中知識早就滾瓜爛熟,她有信心考上自己中意的學校。

周若瑋抱了抱馮悠:“你考上京都大學,我就讓我爸把我分配到京都工作,我們倆就能在一個見不到那個人的地方開始幸福的生活了。”

他倆現在都不願意提起陶南風的名字,用“那個人”來代替。

馮悠在他懷中閉了閉眼睛,笑著點頭。雖說沒有喬亞東,但她一樣可以找到好對象。憑周若瑋父母在建設廳的關係,再加上她對未來時局的預知,馮悠相信自己一定能夠過上好日子。

日子一天一天地流逝,在這個充滿希望的年代,每個人都在努力向前奔。

1978年1月的一天,陶守信剛一回到家,便眉飛色舞地對陶南風說:“成了、成了!”

陶南風不知道父親所指何事,便問:“什麽成了?”

陶守信嘿嘿一笑,坐在沙發上說:“南風啊,你這回真的要感謝你爸高瞻遠矚。去,給我倒杯水來。”

陶南風乖乖地倒了一杯紅茶,遞到父親手中。

陶守信看著女兒一臉好奇,啜了一口茶,喘勻了氣便開始講話:“南風啊,我先前估摸著高考恢複之後,研究生招生也會相應恢複的事,成了!”

陶南風一聽,喜上眉梢:“真的?”

如果這事是真的,那陶南風就能夠讀研究生了。在這個高中畢業生都算是高學曆的年代,研究生那可是非常金貴的。

陶守信眼中的喜氣直達眼底,那份歡樂滿得快要溢出來。

“是啊,教育部的文件已經出台,我們學校收到通知,今天就籌備研究生招生辦,著手準備各專業招生事宜。姑娘啊,你真是趕上了好時候!”

自高考恢複之後,教育部於1978年恢複研究生招生,並在1978年1月出台《關於高等學校1978年研究生招生工作安排意見》,最重要是以下三條:

1.麵向社會統一招生;

2.開創同等學曆考研製度,沒有大學本科學曆的考生,可以用同等學曆報考;

3.年齡放寬到40歲。

陶南風聽到父親的介紹,越聽越開心,眼睛變得亮晶晶的,高興地在客廳裏轉圈圈。

“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跟著爸讀研了。”

因為是第一屆招生,很多政策都不明朗,學校的自主度很高。不過相應的,時間也很緊,2月份報名、3月份發準考證、5月15日參加全國統一考試。

陶守信父女倆高興了一陣,便商量妥帖,陶南風以同等學曆報名1978年江城建築大學建築學專業的招生考試。

俗話說得好,朝堂有人好做官。有陶守信這位研究生導師在,陶南風報考研究生考試並不是難事。

陶南風原本基礎就好,在秀峰山農場擔任基建科科長主持多項建築設計項目,再加上幹部培訓班之後馬上就能拿到大專文憑,再加上全校建築設計大賽的冠軍成績,同等學曆的申請順利通過。

向北向來崇拜讀書人,聽說陶南風要報考研究生,自然全力支持。

轉眼到1978年3月,當陶南風順利拿到準考證從學校招生辦走出來,便收到秀峰山農場發來的電報。

捷報頻傳。

蕭愛雲,江城師範大學,錄取了!

李惠蘭,江城醫科大學,錄取了!

葉勤,華國農業大學,錄取了!

胡煥新,湘省建築專科學校,錄取了!

魏民,湘省公安技術學院,專科,錄取了!

陳誌路,湘省財經專科學校,錄取了。

……

據說,整個秀峰山農場都沸騰了。

高考製度恢複第一年,農場一共報考七十八個人,這次錄取二十三個,這錄取率,放在哪裏都令人咋舌。

尤其是江城知青,報名十六個,錄取十三個,就連曲屏鎮中學校長都拉著向北,央求他組織知青們來傳授高考經驗。

在去各自學校報到之前,江城知青全都聚在陶南風家中,笑聲恨不得把屋頂掀翻。

蕭愛雲抱著陶南風死不撒手,歡喜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陶南風,謝謝你提前給我們準備高考課本,如果沒有你的幫助和鼓勵,我這回肯定考不上!”

其餘幾個也都對陶南風充滿感激。

陳誌路嘻嘻一笑,搔了搔腦袋:“如果不是你寫信過來,我真不想考。沒想到第一年高考題目是真容易,嘿嘿,還真讓我考上了!現在我爸正在家裏燒香告祖宗,準備大宴賓客呢。”

魏民現在與李惠蘭已經見過家長,過了明路,準備等大學畢業就結婚。

李惠蘭笑得合不攏嘴:“陶南風,不是你鼓勵,魏民肯定不願意考。現在可好,我們都上了大學,不用擔心誰配不上誰的問題。”

到了晚上,人群散去。

向北悄悄問陶南風:“你說……我要不要也考一下?不然咱們農場大學生太多,我這個場長怕鎮不住你們。”

陶南風笑著瞟了他一眼:“真考上了,你有時間上學?”

向北笑了笑:“還真沒有。農場現在事情太多,秀峰牌香煙現在已經上市,供不應求,京都那邊的國營商店都擺上了我們的香煙。物美價廉,反響非常好,都說抽起來有股茶香味,好聞。苗靖舅舅那邊加大了進貨量,煙廠現在根本忙不過來。”

陶南風提了個建議:“咱們農場一下子考出去這麽大學生,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呢,是培養了後備人才;不好的呢,是少了很多得力幹將。陳誌路是負責供銷的、胡煥新是基建科的,蕭愛雲在小學任教……咱們農場得抓緊時間招工。”

向北點點頭:“是,我已經申請了編製,馬上著手招工。如果你們學校有願意到農場工作的,我熱烈歡迎啊。”

陶南風主動拉著他的手:“現在大學生願意去農場的恐怕不多。你不如到曲屏鎮、底下鄉村招工,農村戶口轉到工人編製,再加上咱們農場現在條件越來越好,應該還是會有人願意去的。”

看著陶南風一臉的認真,向北按捺不住內心的歡喜,捏了捏她的手掌,湊近了親親她臉頰。

“好,聽你的。就是有一點,等你讀了研究生,可不要覺得我配不上你。”

向北看著陶南風的眼神裏有一絲不安。雖然他表示過會全力支持陶南風讀書,可是她走得越遠、站得越高,向北還是會有些壓力。

陶南風回抱向北,兩條胳膊緊緊箍住他的頸脖,送上一個深深的吻。

深吻過後,陶南風輕輕歎了一聲,聲音輕柔而堅定:“放心,南風向北,我們永遠在一起。”

十點,座鍾敲響。

不等陶守信下令,向北將客廳收拾幹淨,乖乖離開。雖說陶教授已經認可向北的存在,但在結婚之前,向北依然守禮。

陶守信與陶南風站在小院目送向北離開。

春寒料峭,三月的風有些冰冷,吹在臉上令人瞬間清醒。

陶守信對女兒說:“你們這一批知青也算是否極泰來,將來都會有大出息。你也不要被歡喜衝昏了頭腦,要學的還很多呢。”

陶南風笑著抱了抱父親的胳膊:“我知道的。這次研究生考試我準備了這麽久,挺有信心的,應該能考上。到時候您就是我的導師了,開心不開心?”

陶守信難得見到女兒如此調皮,不由得笑出聲來:“開心!”

怎麽能不開心呢?隻要陶南風考上研究生,那麽接下來的三年裏,自己將與女兒朝夕相處,一起在學術的海洋裏遨遊。

陶南風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爸,我那個知青宿舍樓設計不是被學校推送到京都,參加全國住宅設計大賽,有結果了沒有?”

陶守信微笑道:“怎麽?對自己沒有信心?”

陶南風將腦袋靠在父親肩膀,現在父親身體一天比一天康健,夥伴們都有了好的去向,向北與她恩愛纏綿,她對未來充滿信心。

“這個金房子設計大賽出結果可真慢啊,農場職工宿舍都已經開始建了。”

陶守信抬起手拍了拍女兒頭頂,鼓勵道:“第一屆全國住宅設計大賽,各省市那麽多開辦建築類專業的高校、設計院都會選送作品,肯定慢,五月份應該會出結果。”

陶南風點點頭:“爸,今天向北問我,可不可以大專班畢業之後就結婚。”

陶守信聽到這個問題,頓時後背一僵:“結婚?”

“是啊,今年3月我滿了22歲,向北今年11月就滿三十,過年的時候梁姨念叨著什麽時候能夠辦喜事。雖說我也想先有自己的事業,再談結婚生子的事情,可是向北年紀大了,咱不能讓他等太久吧?”

聽女兒說得有道理,陶守信沉吟不語。

是啊,做人要相互尊重、相互體諒。向北理解支持陶南風的基建夢想,那咱們也得體諒向家人想在三十歲之前成家的念頭。

“那……就七月份選個好日子領證吧。”

當初陶南風曾經承諾過向北,如果在陶南風大專班畢業後他倆還在一起,那就同意婚事。在讀研之前把婚結了,也算是完成自己一開始對向北的承諾吧。

說完這句話,陶守信真的萬分不舍。姑娘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這兩年在身邊讀書,自己用心培養,沒想到轉眼就要結婚。

女人不容易啊。雖說向北承諾過會支持陶南風繼續學習、工作,但總不能不懷孕生子吧?到時候還不是得女兒吃苦受累!

陶守信長歎一聲,歎息聲被寒風帶走。

“南風啊,爸真舍不得你出嫁。你別怕,如果有什麽事就來找我,要是向北敢欺負你,你就揍他!”

女兒神力驚人,這點真好。

陶南風撲哧一笑:“好!”

父女倆站在小院說了一會話,眼見得向北早已遠離,這才轉身準備回屋。

“陶叔——”

一道弱弱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陶守信與陶南風同時立住腳,看向從角落緩緩走過來的馮悠。

馮悠還是那麽清瘦,一副嬌怯怯模樣:“陶叔,我今天過來就是想跟您一件事兒。”

她又轉向陶南風,“南風,請你不要介意,我說完就走。”

陶南風從自己裏發出一聲冷哼,卻沒有阻止。

馮悠將背在身後的右手拿到前麵,遞給陶守信一個小號的牛皮紙信封。

“陶叔,我考上了京都大學。”馮悠的聲音裏有著一絲忐忑、一絲顫抖,像一個渴望家長肯定與鼓勵的孩子。

“恭喜!”陶守信點了點頭,拿著信封的手並沒有動。

馮悠抬眸看向陶守信,眼底有淚光閃動:“陶叔,你看一看嘛,我沒有騙你。高考恢複,我也在努力學習,我……我沒有給您丟臉。”

這個牛皮紙信封裏,裝著薄薄的一張紙,考生姓名、院係專業名稱和報到時間都是手寫,白紙黑字,右下角的落款紅印章顯得分外鮮豔。

京都大學錄取通知書,這是多少學子的夢想!

陶守信沒有忘記馮悠對陶南風的傷害,表情淡淡的,將信封原封不動地交還給馮悠。

“好好學習,好自為之吧。”說完這句場麵話,陶守信鎖上院門,與陶南風一起進屋。

“哢嚓!”落鎖的聲音在暗夜顯得清晰無比。

馮悠站在院子外,看著室內燈亮了又滅,內心一陣酸楚。

果然,再也回不到過去,父親再不會為自己的一點點成就而驕傲,再不會為自己遇到的挫折而揪心難過。

果然,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呢。馮悠自我解嘲地扯了扯嘴角,轉身離去,整個人沒入黑暗,悄無聲息。

屋子裏,陶守信問陶南風:“你那本書裏,馮悠也考上了京都大學?”

陶南風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沒有,書裏馮悠考的是咱們學校,她和喬亞東就是在這個學校認識的。也許是因為現在我沒死、您沒事、她被迫改姓,一切都發生了變化,所以她有了更高的追求?”

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沒有誰是天生的主角。

陶守信的唇角微微向下,看著自己的女兒,想到她在農場吃過的那些苦,心中不忍,柔聲安慰道。

“南風,雖然京都大學比江城建築大學知名度高,也更難考,但咱們江城建築大學是全國知名的八大建築類專業院校,建築學專業的教學實力、科研實力也是數一數二的。而且,你馬上可以考研,要是考上了將來學曆比她高出一截,肯定比她強。”

聽到父親近乎笨拙的安慰,陶南風心中一片柔軟。

“爸,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根本就不羨慕馮悠,反倒是她一直在嫉妒我呢。能夠守在您的身邊,讀書、結婚、生子……我覺得人生圓滿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