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真愛
夏莓到了餐廳後給程清焰發消息問他到哪兒了, 卻許久沒得到回應。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覺得有些心慌。
程清焰隻有在忙工作時沒注意到信息才會晚回複她,其他時候幾乎都是秒回。
夏莓又給他打了個電話, 還是沒人接。
她臉色漸沉,喝了口水逼自己不要著急。
但現在這一刻, 莫名讓她回想起從前突然再也聯係不上程清焰的時候。
餐廳服務員再次走上前詢問:“您好, 請問現在需要點餐了嗎?”
“再等一會兒。”
夏莓剛說完,一個電話忽然打過來。
一串不認識的號碼。
她愣了下,接起:“喂?”
“您好,這裏是派出所。”
一道寒意直接湧上心頭, 夏莓幾乎說不出話來,她心髒咚咚跳得極重,幾乎淹沒過她此刻的說話聲:“怎麽了嗎?”
“你男朋友程清焰現在在我們這裏做筆錄, 他手機沒電了,讓我幫忙給你打個電話報平安。”
“他為什麽會在派出所,是出了什麽事嗎?”
夏莓一刻都不停,拎起包就快步往外走。
“受了點傷, 已經包紮過了, 不算嚴重,錄完筆錄就可以走了。”
等夏莓上車時眼淚早就糊住了視線, 她用力抹了把眼睛,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將車駛出停車場, 朝派出所的方向開去。
好在晚高峰已經過去,沒過很久就開到了派出所。
夏莓一路跑著進去, 在門口就看到程清焰的背影。
他就坐在那兒,看上去和早上時沒什麽分別。
可等夏莓跑到他身邊, 就看到他白色短袖下擺暈出的殷紅鮮血。
她張了張嘴,被那些血嚇得怔在了原地。
程清焰沒想到她過來的這麽快,愣了一瞬,而後牽住她的手:“怎麽這麽快,開快車了麽?”
夏莓依舊盯著他衣服上的血跡沒說話。
注意到她視線,程清焰在她手輕捏了下,哄道:“沒事,就是看著嚇人。”
夏莓眨了下眼,竟被這場麵弄得反倒鎮定下來,問:“包紮過了嗎?”
一旁的警察幫忙回答:“剛包紮好。”
夏莓點頭:“到底怎麽回事兒?”
“小夥子見義勇為受的傷。”警察說,“行了,筆錄都做好了,你們要是有事兒就先回去,最後具體判決下來我會再告訴你們一聲的。”
“好。”程清焰起身,又道了個謝,拉著夏莓走到一旁。
剛才她一路跑著,又因為心慌,急出了一腦門的汗。
程清焰捧著她的臉,替她將汗擦幹淨,他躬下身去直視她的眼睛,聲音細緩:“是不是嚇到你了?”
被他這麽一問,夏莓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啪嗒一聲大顆大顆掉落下來。
程清焰指尖停頓,無奈失笑,索性拉著她的手蹲下來:“怎麽還掉金豆子了,我又沒出什麽事。”
夏莓被他這樣不溫不火的模樣弄得更加窩火。
她抬手在他肩膀打了一拳,哽咽著說:“你幹什麽見義勇為還把自己弄成這樣!今天還是我生日,打你電話也不接,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又要消失了……”
程清焰愣了下。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口中的“消失”是指什麽。
“莓莓。”
他低聲哄,“我不會再消失了,我答應你了,以後會永遠陪著你一起。”
她吸了吸鼻子,又說,“那你也不許再受傷。”
程清焰笑了聲:“好。”
“疼嗎?”
“不疼。”
“讓我看看。”
傷口剛剛縫合過,看著嚇人,估計看了又得腦補一通哭得不行。
程清焰捏了下她鼻子,帶著笑意調侃道:“現在可不行,這麽多人,你哥這身材可就你能看。”
夏莓有點不高興,知道他是在哄自己高興,但不想給麵子,戳穿道:“剛才包紮的時候就已經被別人看了。”
程清焰笑了聲:“男的。”
“那也看了。”
“回去再給你看。”程清焰起身,牽著她往外走,“車停在外麵?”
“嗯。”夏莓揉了揉眼睛,“我們直接回家吧。”
“不去吃飯了?”程清焰低眸看她,“繼續去過生日吧,別因為我這事耽誤了。”
“你衣服上都是血。”
程清焰想了下:“那我回去換個衣服再去餐廳。”
夏莓搖了搖頭:“就在家裏過吧,你都受傷了還跑來跑去的。”
知道她已經做了決定,程清焰沒再堅持,剛走過派出所門口的崗亭,迎麵過來一家三口三人。
夏莓剛要側身避讓,那三人就在跟前停了下來。
頭發已經半白的中年男人一把拉住程清焰的手,不停道謝,幾乎要跪下去,程清焰忙將人攙住了。
“謝謝你,謝謝你小夥子。”一旁的女人哽咽著,“要不是你,我女兒的人生就要被那人渣毀了,多虧了你。”
夏莓愣了下,大概明白過來眼前這大概就是程清焰見義勇為救的女生和她的父母。
剛才她一直注意他的傷,都還沒來得及問他事情經過。
後來,在女孩父母的敘述中,夏莓才弄明白這件事。
女孩正在讀大學,一直有個追求者,追求得很熱烈,但女孩對追求者沒有興趣,便一直拒絕,到最近碰到了真正喜歡的另一個男生便在一起了。
可誰知先前那個追求者會如此偏激,自那以後,追求者天天發信息辱罵女孩,甚至還找到了她家的住處,堵在樓下。
程清焰便是撞破的這一幕。
目睹了女孩差點被侵犯,所以在那一瞬間情緒失控。
夏莓剛才便有些奇怪,程清焰是那麽冷靜又那麽強大的一個人,怎麽會失控魯莽到讓自己受傷。
而到此刻,她忽然有點明白了。
夏莓眨了下眼,偏頭看向程清焰。
男人臉部線條流暢,依舊是一以貫之的自持冷靜。
已經看不到剛才失控的絲毫影子。
而對於眼前這幾乎是感激涕零的道謝感恩,程清焰反應依舊很平靜,隻是在女人說完後淡聲回了句:“沒有人的人生是能夠被別人輕易毀掉的。”
他的沒有。
夏莓的也沒有。
回家時天早已經暗了。
路燈一盞盞都亮起,程清焰開車行駛在寬闊的立交橋上。
盤根錯節的交通,他們身處在繁華熱鬧的北京。
夏莓頭靠著車窗,看著外頭飛快掠過的夜景,額角的隨發被風吹得淩亂。
兩個人都沒說話。
好像剛才經曆了太過激烈的情緒後,現在反倒更加平靜下來。
過了許久,夏莓才出聲——
“哥。”
程清焰側頭看了她一眼:“嗯?”
“都已經過去了六年半了。”她視線垂著,“你還沒放下嗎?”
程清焰喉結滑動,沒說話。
更確切的說,在這一刻,他說不出話。
這麽多年過去,程清焰從來沒有一刻真正原諒過自己。
這件事對程清焰的傷害或許要比對夏莓更大。
哪怕他已經以一整個青春為代價殺了龐屏。
但他依舊無法忘記,夏莓曾經遭受過的那些,永遠無法磨滅,真真切切地發生過,真真切切地成為過去折磨著她的夢境。
如果那天飛機晚點後他換了第二天早上的航班,夏莓就不會深夜出來找他。
如果曾經的他沒年輕氣盛惹惱龐屏,夏莓也不會成為槍靶。
如果他再多留些心,不去參加比賽,陪著夏莓,這一切也不會發生。
明明有那麽多方法可以避免那個結果。
可一環環、一節節,卻又層層相扣,什麽都改變不了。
一直到家,兩人都沉默著。
程清焰進屋開燈,將蛋糕放到桌上。
因為剛才的衝突,蛋糕奶油掛在壁上,好在並不嚴重,沒有變形。
夏莓拆開袋子,看到一個“23”和一個“18”的蠟燭。
“怎麽有兩個?”
“給你補過一下18歲的生日。”
夏莓彎唇,開玩笑:“那有兩份生日禮物嗎?”
“算有吧。”
夏莓一愣:“真的啊?”
“嗯。”
“這麽好。”她笑起來,“什麽禮物?”
“先吹蠟燭。”
程清焰先將“23”樣式的蠟燭插上,關了燈,點燃。
昏暗的房間內隻剩下一點火光,輕輕搖曳著,照亮了程清焰的瞳孔。
夏莓性急地立馬吹滅蠟燭,攤開手:“禮物。”
程清焰在她頭上輕敲了一記:“許願呢。”
夏莓眨了下眼,想了想:“我好像沒什麽心願。”
程清焰抬眼。
夏莓:“現在的生活我都挑不出一點兒錯處了,再要心願就有點貪得無厭了,如果真要心願,那就希望——”
她停頓了下,看向程清焰,和他對視著,一字一頓緩聲道,“年年歲歲,如今朝。”
程清焰笑了下:“這個不許願也能實現。”
“那希望程清焰早點痊愈,病痛都走開。”
夏莓用食指沾了一塊奶油,抹到他臉上,笑得靠在椅背上:“我的禮物呢?”
程清焰取出一個信封。
“情書啊?”
“自己看。”
夏莓接過,打開。
兩張五月天的北京站演唱會門票。
她愣住,驚詫道,“你怎麽搶到的!?我讓王雨霏一起搶都沒搶到!”
他看著她表情,輕笑:“喜歡?”
“喜歡!”
夏莓從來不吝嗇表達自己的情緒,撲過去摟住程清焰的脖子,用力親了口,“那我們又可以一塊兒去看演唱會了!”
被她情緒帶動,程清焰也止不住笑意:“嗯。”
“我已經開始期待十八歲的生日禮物了!”
程清焰插上“18”的蠟燭,再次點燃。
夏莓看著跳躍的火光,以及底下的18數字。
18歲,她此刻再回望過去,會覺得已經是有些遙遠的年紀了。
很多人都說,18歲標誌著孩子和成年的分界線,總是印象深刻的。
但夏莓對自己的18歲其實沒什麽印象,左不過是在埋頭讀書。
因為她的一整個18歲都沒有程清焰,所以甚至連深刻的記憶點都沒有。
頓了頓,夏莓說:“十八歲時候的願望,倒是有一個。”
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認真許願,“十八歲的夏莓,希望我的阿焰苦盡甘來,永遠耀眼奪目、意氣風發,一生順利。”
當時的她,甚至不奢求能再和他見麵,隻希望他在隨便哪個地方好好生活。
隻要他好,別的怎麽樣都可以。
程清焰黑睫顫了下。
心髒像被人用力攥了把。
她極為虔誠地許願,又緩緩睜開眼,眼底已經濕潤。
蠟燭被吹滅,屋內陷入一片漆黑。
程清焰覺得自己眼眶發燙,像是有什麽濃烈的情緒要掙脫重重束縛,衝破出來。
他喉結滾動,習慣性壓製自己的情感,問:“為什麽這是18歲的願望,不是23歲的?”
“因為這個願望現在已經被實現啦。”夏莓說。
生活終於苦盡甘來。
你已經耀眼奪目、意氣風發。
也一定會一生順利。
“莓莓。”
程清焰聲音很低,眼中似有水光。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剛才在派出所時我一直在想,如果當時我也能夠像那樣保護住你就好了。”他垂著眼,“如果那天我在,就什麽都不會發生。”
澄澈的月光將他鋒利的五官柔化,平添了幾分少年氣,眉心微蹙,唇線緊抿,看上去痛苦而懊悔。
而此刻他身上正穿著那件還沾著血跡的短袖。
夏莓有一瞬間產生錯覺,仿佛眼前正是那個少年時的程清焰。
在那個雪夜。
他終於匆匆趕來。
他就像他當初所說的那樣——
“我會用我的身體、用我的血,來守護我的公主快樂順心長大。”
他衣服沾血,如瘋魔一般,拚盡全力,拚盡這條命,保護住了她,保護住了她的公主。
而這一次,時光重新再走一遭,他們沒有再錯過、分開。
……
但命運前進的方向總是未知的。
就像一條路沒走過你就永遠不知道前方到底是坎坷還是平坦。
所以夏莓有時候想,不管路上怎樣,不管摔倒還是磕絆,隻要終點是好的,就可以。
她動了動唇:“都過去了。”
那時候他們都太年輕太氣盛,也太弱小太無能為力,所以一路跌跌撞撞,或許現在的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
程清焰起身將燈重新打開。
夏莓看著他,笑著問:“那我的18歲生日禮物呢?”
程清焰又從口袋拿出一張信封。
夏莓有些詫異地揚了下眉,接過打開。
這次不是放在信封中的演唱會門票,就是一封信,上麵是程清焰的字跡。
字跡流暢遒勁,很好看,似乎每個字都寫的極為用力。
信封泛黃泛潮,訴說著歲月的痕跡。
莓莓:
18歲的夏莓,生日快樂。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
前幾天夏叔叔過來看我,給我看了你的照片。照片裏你坐在書桌前做題,長發散著,好像比從前瘦了點,高三很累吧,不過好在也終於要結束了,馬上就高考了。
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還想考到北京,可能你已經換了目標了吧,畢竟我一聲不吭就離開了你,什麽都沒給你交代,會一直陪著你、會一起去北京的話也都食言了,以你的脾氣,大概已經罵我千百回了吧。
莓莓,是我讓夏叔叔不要告訴你我的事,我不想成為你的負累,不想成為你的絆腳石,你應該有這世間光明的前途和最自在的靈魂,你應該無拘無束,一腔孤勇向前衝鋒,但我又無法隱藏我內心的陰暗與不甘,我不願意被你忘記,我寧願你在這些日子恨我、罵我,我也不想你幹脆地把我遺忘。
隻要你還記得我,我的存在就還有意義。
我知道我離開得很突然,也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卻沒來得及。
現在寫在這封信上,哪怕這輩子或許也沒有機會再給你看。
莓莓,你不要厭棄自己,不要包裹自己。
你是公主,是天地間最幹淨的靈魂,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把你玷汙。
你會擁有很好的全新的人生,會認識與眾不同的朋友,會成為很優秀的自己。
我也一樣。
答應過你的我永遠不會忘記。
不管未來需要多麽辛苦多麽艱難,我都會努力站在你的身後,我答應過你,隻要我在,你就可以當一輩子的公主。
哪怕未來我們需要奔赴完全不同的人生。
但隻要你需要,我就一定會在。
公主,18歲快樂。
長大辛苦了。
以後我都會在。
——哥
2014.6.03
這是一封寫在2014年6月3日的信。
那天的夏莓在教室做題,看著黑板上個位數的倒計時,而程清焰在監獄裏寫下了這封多年沒有寄出的信。
看到最後一個字,夏莓的視線早已模糊不清。
就好像穿梭過時光,看到了那個2014年的程清焰。
這樣的感覺很奇妙。
就好像那些失去聯係的歲月,都因為這封信而突然有了連接點。
他們從來沒有忘記彼此。
他們一直深愛彼此。
他們一直都以這樣的方式在一起。
從來沒有分開過。
看到她的眼淚,程清焰歎了口氣,起身坐到她身側:“怎麽還哭了?”
夏莓手掌緊緊按著眼睛,人埋進他懷裏,哭得泣不成聲。
“我給你看這封信隻是想告訴你,莓莓,我從來沒有一刻放棄你。”
程清焰輕拍著她的背,在她臉側安撫地親了下,溫聲道,“我一直都在很努力的,想要回到你身邊。”
過了很久。
夏莓哽咽著出聲:“哥。”
“嗯。”
“高考後,我一個人坐公交車去找你,知道了那一年半你都待在哪裏。”
“回去後我就發了高燒,燒到了40度,意識不清,我爸都擔心我會燒壞腦袋,但不管怎麽打針燒就是退不下來。”
這是程清焰第一次主動聽夏莓說這些。
過去那些年,她又是怎麽熬過來的。
夏莓靠在他懷裏,緩聲說,“可我後來夢到2012年的12月21日,世界末日那天,夢中,我看到你跪在地上,將我緊緊抱在懷裏,棍子一刻不停地打在你後背,卻從來沒鬆開過我。”
隨著這些話,過往的畫麵都展現在眼前。
程清焰靜靜看著她,說:“你都知道了。”
他從沒把那天發生的事告訴過夏莓。
“你走後,陳以年告訴我的。”
程清焰提了下嘴角,又問:“然後呢?”
“後來是我在拿到北外的錄取通知書之後,又夢到後來某年北京的秋天,我走在街上,抬頭看著滿天落下的梧桐樹葉,而等我收回視線時,就忽然看到了你。”
“……”
“和從前一樣,依舊耀眼奪目、意氣風發。”
回想夢中的畫麵,夏莓目光都變得柔和,“我問你怎麽在這,你告訴我,不是約好了北京見嗎。”
“……”
“那天醒來,我就明白,我不該再繼續消沉下去。”夏莓說,“因為我知道,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麵。”
因為我知道,你也像我愛你一樣堅定地愛著我。
哪怕我們看不見彼此,聽不到彼此的聲音。
但是心髒的跳動是同頻的。
夏莓直起身,看著程清焰的眼睛,緩聲說:“再往後,我那麽努力地學習,那麽努力地實習,也都是因為你。”
程清焰:“嗯?”
“哥,你記得嗎,我很早就跟你說過,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人。”
夏莓說,“不管發生了什麽,不管我又認識了多少人,但你依舊還是我見過最優秀的那個人。”
有些人說,你把眼前的人當作寶,隻是因為還沒有認識更多的人。
可當夏莓真的認識了很多很多人,她就越來越沒法忘記程清焰。
是你讓我在四下迷霧的青春中看到了一束光。
一束堅韌、蓬勃的光,生於陰暗深淵,卻從來不曾熄滅。
阿焰。
我的阿焰。
是你讓我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人。
也是你讓我知道,世界很寬廣,什麽都無法絆住前行的腳步。
是你讓我成長,讓我成為現在的自己。
“在我心裏,所有人都配不上你。”
夏莓說,“所以我一直都很努力很努力,想要一步步地追上你的腳步,來到你身邊,和你並肩前行。”
程清焰喉結滑動,沒有說話。
“如果沒有你,也許當初我就不可能走出來,是你給了我力量,我是想著你,才能一步一步走到現在。”
那個從小受盡坎坷的程清焰。
那個忍住眼淚向母親保證會有出息,而後每每都是第一名的程清焰。
那個拚盡全力掙脫枷鎖的程清焰。
那個逆風而上的程清焰。
就像長跑,因為看到了終點站著的那個人,才讓她每一步都踩得堅定而踏實,才讓她確信,一切真的都會過去。
在那個冬夜裏隕落的夏莓,也因此被你穩穩托住,沒有就此敗落。
柯北的六月總是被梅雨席卷。
而北京的六月大體還是悶熱幹燥的,天空晴朗,月明星稀,仿佛連那時的場景都已經變得遙不可及。
程清焰垂著眼,一點一點靠近過去,將夏莓攬進懷中。
片刻後,夏莓感覺肩膀被什麽燙了一下,濕潤滾燙。
她愣住,看著窗外的夜景茫然地眨了下眼。
隨後,她意識到什麽,抬手回抱住程清焰。
她輕輕拍著他的背,像是在安慰從前那個少年。
那晚,從醫院離開後,少年騎著自行車載她在街上兜風。
他迎著風,一聲不吭,哭得淚流滿麵。
夏莓一下下拍著他的背,輕聲說:“哥,一切都過去了,我已經走出來了,你也該徹底放下了。”
他強忍著情緒和哭意,埋在她頸側:“對不起,莓莓。”
夏莓忍不住鼻腔發酸,吸了吸鼻子,輕聲:“因為你,我才能成為如今的夏莓。”
“——所以,哥。”
夏莓摸著他頭發,語氣很緩,極為認真。
“早在很久之前,你就救了那年冬天的夏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