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真愛

夏莓進浴室重新洗了把臉出來, 情緒也終於平複一些。

程清焰正站在外頭陽台上抽煙。

夏莓看他一眼,在桌上找到煙盒,她摸出一支煙咬進嘴裏, 但沒找到打火機,於是她走到程清焰麵前, 湊過去想借他的火。

程清焰看著她動作, 一直沒說話,隻是在此刻咬了下煙。

煙頭向上,沒讓她借火。

程清焰笑了下,淡聲:“不是讓你戒煙麽。”

“你自己都沒戒。”

夏莓覺得自己就像是程清焰的跟屁蟲。

之前跟著他一起努力學習, 後來又學著他抽煙。

過了會兒,程清焰才妥協,低下頭, 兩支煙輕輕觸上,火舌傳導。

夏莓像他從前教她的那般,吸了口煙,煙頭火光乍亮, 點燃了。

程清焰輕輕笑了聲。

夏莓呼出一口煙, 剛才緊繃的情緒緩解了許多,人也懶散下來, 靠在窗框上。

程清焰看了她一會兒,說:“抽完這支, 我們一起戒煙。”

夏莓眨了下眼:“好啊。”

反正真論起戒煙, 程清焰應該比她困難許多,她也沒什麽煙癮, 隻有偶爾心煩的時候會抽。

並不是覺得那尼古丁能讓人放鬆,而是這種熟悉的味道會讓她覺得程清焰就在她身邊。

兩人一起抽完煙, 又一起在陽台吹了會兒風。

深夜了。

“哥。”

“嗯?”他側頭,淡笑了下,“這會兒就別叫我哥了,聽著刺耳。”

夏莓一頓,隨即笑起來,反問:“那我叫你什麽?”

“除了哥。”

“弟弟?”

他挑眉,輕嗤,又垂眼笑了:“先把我備注改了。”

夏莓一愣:“你怎麽知道?”

“剛看到了。”

她拿出手機,又將程清焰的備注重新改成了[智齒]。

她看著他頭像中的那簇光,用很平靜的語氣輕聲問:“程清焰,我們以後要不要離開北京生活?”

他抬眼:“怎麽,讀書時不是說想去北京嗎?”

“其實北京也不是很好,路上總是很堵,地鐵公交上也找不到空座,冬天總有霧霾,夏天又熱,工作也一直很忙。”

其實一開始,夏莓從來沒想過以後要來北京生活。

最初就是程清焰會來北京讀大學,所以她才跟著的。

但現在,夏莓想起剛才在電腦上看到的程清焰屢屢被拒的簡曆,北京競爭太大,人心也浮躁,沒有人願意停下來賞識程清焰,她便寧願不待在北京,也不想讓那些人來侮辱他。

他是最好的人,不應該將自己浪費在這些田地。

“工作不順心?”程清焰問。

夏莓沒說話。

“有對你不好的同事嗎?”

“沒有,大家對我都還挺好的,我隻是……”夏莓停頓了下,“覺得這工作太忙了,總是熬夜出差,有點累。”

“那你想去什麽城市?”

“……不知道,我還沒想過。”

程清焰笑了笑,說:“你當初怎麽不讀個研,你們專業讀研的應該不少吧。”

“當時想快點工作賺錢變得厲害,誰知道錢這麽難賺,現在是有些後悔。”

他很無所謂地說:“那就辭了工作再準備研究生考試好了,你要是想考肯定算不上什麽難事。”

夏莓愣愣地看著他沒說話。

程清焰卻好像早就知道了她剛才那番話的用意,伸手揉了把她頭發,笑著說:“很早之前我好像跟你說過一句。”

“什麽?”

“到北京後,有你哥在,總不會餓著你。”

男人模樣有些懶散,年少時候的少年氣從眼中迸發出來,看上去仿佛永遠都是那麽自信驕傲。

夏莓愣著,正想問句什麽,忽然程清焰的手機屏幕亮了下。

是一個備注“唐宇”的人給他發來的文件資料。

而唐宇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

直到程清焰點開文件,夏莓看到其中的公司介紹,才後知後覺想起這個“唐宇”是誰——從前那個研究所的學長。

夏莓愣了愣:“你找到工作了?”

“也不是,算是創業吧。”程清焰說,“唐宇,之前在柯北研究所的學長,你也見過,還記得嗎?”

夏莓點頭:“他要和你一起創業?”

“伍哥的公司,我們倆算技術入股。”

夏莓心情瞬間愉悅起來:“那你都不跟我說!”

“剛才他才給我打電話說的。”

夏莓忽然明白他方才一切反常舉動是因為什麽。

“真好。”

夏莓看著他認真說,“哥,一般的公司根本配不上你,你不屬於那些地方,也不適合做那些事,你本來就應該在更廣闊的天空。”

程清焰笑了笑,問:“那你還要去別的城市嗎?”

夏莓笑起來:“不要了。”

她喜歡北京,這個她從16歲就因為程清焰生了執念的地方,寄托著她不一樣的情感。

“不過你要是真覺得工作累,可以回去繼續讀書。”

夏莓想了想說:“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再讀書了,我總覺得人生就像爬坡,工作了就算過了一個坡了,我總有些急功近利。”

更何況,夏莓現在的公司都是他們專業的研究生擠破了頭想進去的,回去讀書除了可以多偷幾年懶外真正的益處並沒有工作大。

第二天,兩人一道坐飛機回了北京。

從機場出來,先回程清焰的住處

隨便找了家小炒館吃了中飯,準備散著步回去。

忽然,耳邊傳來音樂聲——

“每個平凡的自我,都曾幻想過

以你為名的小說

會是枯燥,或是雋永

……

每次衝動留下的都有所不同

然而有天你會懂

就是那些讓你不同

每滴眼淚掙脫後

都帶走懦弱

……”

五月天的《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

相較於《溫柔》、《倔強》、《擁抱》這些大家都耳熟能詳的歌,這一首顯然要小眾許多。

而夏莓和程清焰卻同時停下了腳步。

這首歌他們曾經也一起聽過。

在2012年的國慶節,在上海五月天的諾亞方舟演唱會上。

即便是此刻,也依舊清晰地記得。

當時舞台周圍幾十柱衝天煙花驟然騰空,匯成一柱柱的冷白色的光柱,幹冰機製造的白霧在整個舞台鋪開。

舞台上樂團大家抱著話筒或電吉他又蹦又跳。

煙花升空時發出砰砰的聲響,像是末日硝煙彌漫的場景。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曾經的畫麵。

而此刻,程清焰伸手,握住了夏莓的手,緊緊握著。

一如當年。

緊接著,很不合時宜的,旁邊響起一道聲音。

“帥哥美女,現在不來試試我們店的采耳,可能就一輩子不會嚐試了。”

夏莓:“……”

程清焰:“……”

原來是這家川式采耳店新店開業才放的歌。

服務員熱情地邀請兩人進去嚐試嚐試,夏莓拒絕了兩次對方還熱切地贈送了她一份小禮物,一個塑料長管,裏麵是一次性的采耳器具,說送給他們可以先回去試試。

夏莓推脫不開,隻好道謝接過。

回到屋內。

夏莓吃飽喝足,打了個哈欠。

程清焰將空調打開:“你先睡個午覺?”

夏莓搖頭:“不想睡。”

“以前不還每天中午都要睡覺的嗎?”

“高三作業太多,沒空午睡,後來大學也總是各種忙,漸漸的就沒有這個習慣了,突然讓我睡我可能還真睡不著。”

程清焰安靜了會兒,拉著她讓她坐在床側,低聲:“這些年都過得很累嗎?”

“倒是不累,就是忙而已。”

夏莓不願繼續談這個話題讓氣氛沉下去,便舉了舉手裏的采耳工具管兒,笑著說:“我給你試試?”

程清焰順從地坐下來,又任由夏莓按著側躺下來。

夏莓跪坐在**,盯著他耳朵看了會兒,又看著細長的工具,猶豫半晌,她直起身:“算了。”

“怎麽了?”

“我不敢,我老是毛手毛腳的,怕把你弄疼了。”

“那我給你弄。”

夏莓躺到他腿上。

程清焰動作很輕柔,一點都不會覺得疼,甚至還有些癢。

“我以前看到人家說小時候媽媽都會這樣曬著日頭給孩子掏耳朵,我還總不能理解,現在倒算是知道什麽感覺了。”

程清焰彎唇:“舒服麽。”

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有點癢。”

盛夏午後,有些年頭的空調滋滋發出聲,一切都剛剛好。

夏莓想要的從來就隻有這些,平日裏各自忙碌、一同奮鬥,閑時便這樣做些事,或談天,或安靜,都可以。

這才叫一起在光明裏狂奔。

從前那樣難熬的黑暗都沒有將他們分開,依舊緊緊相擁著,如今更加不會有什麽能讓他們分開了。

“莓莓。”程清焰忽然說。

夏莓舒服地有些昏昏欲睡。

難能可貴的午覺時間,就像是少年時肆意揮霍的午自習

“嗯?”

“等我們都安定下來,再一起回去看外婆吧。”

夏莓眼睫輕顫:“好。”

想在北京安定下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後麵幾個月的時間兩人都非常忙。

夏莓在同批實習中最早一個提前轉了正,銷假回去後幾乎每天都要加班,而程清焰更不用說,每天都要吸收這些年的新知識新技術,另一邊還要處理些公司上的瑣事,比夏莓還要再忙上百倍。

夏莓偶爾下了班直接去程清焰那兒睡覺。

他一般回來得晚,常常夏莓都不知道他是幾點回來的。

等第二天她醒來,程清焰早就已經起了,買好了早餐,等她吃完順路送她去公司。

跟他高中時差不多。

睡得那麽晚,還起早,好像有永遠用不完的精力似的。

夏莓以前就羨慕他的精力,幾乎不太看見他困倦的時候。

這天周五,夏莓總算收尾了手上的項目,可以按時下班。

她給程清焰發了條信息問他在哪,得到還在公司的回答。

他的公司離夏莓的並不遠,公交車隻需要兩站就能到。

夏莓買了些吃的過去,下車時看到旁邊的花店,她進去買了十來盆綠蘿,讓花店店員幫忙跟她一塊兒拿上去。

公司如今剛開始,規模不大,買下了一間小平層。

電梯一開,正好唐宇站在外頭,一見夏莓就熱情道:“喲,妹妹,你怎麽過來了,這買了些什麽?”

“給你們買了點晚飯,還有些綠蘿。”她側頭示意店員手裏的盆栽,“剛剛裝修好不久,買來給你們吸吸甲醛。”

“還是你想得周到。”唐宇立馬接過盆栽和夏莓手中的東西,“阿焰在裏頭跟伍哥說話呢,正好你讓他們快出來吃飯吧。”

“行。”

夏莓之前也來過兩次,輕車熟路往裏麵的辦公室方向走。

門開著,她遠遠便看到程清焰和伍城的背影。

隻是到門邊時,她忽然腳步一頓,聽到了裏頭的聲音。

“你打算再讀大學?”伍城問。

程清焰脊背很直,氣質卻鬆散:“嗯。”

“現在高考已經結束了,要是走社會高考還要再等一年,而且公司的事和高考你兼顧總歸是太忙了。”

伍城這些年的工作經曆讓他對這個行業的各方麵都很了解,想了想說,“不過最近正好有個比賽在報名,和你之前高中時參加的差不多,拿到金牌就可以來清華的天才班,而且這個班在學分上也比較自由,更注重實踐,適合你。”

程清焰抬了抬眼:“什麽比賽?”

伍城傾身在電腦上打了幾個字,跳出來一個頁麵,將屏幕轉過去給程清焰看。

伍城:“不過,既然決定了要走創業這條路,學曆就沒那麽重要了,而且以你的能力再去重新讀書學習其實沒有特別必要。”

程清焰抬手摁了摁眉心,看上去終於有些倦怠,而後他靠在椅背上,懶散地笑了笑:“我這幾天在看各種新的期刊論文,總會覺得有些吃力,而且從前我就沒係統學過,大多都是自己看書看學長他們琢磨出來的,重新係統學一下總是有好處的。”

“吃力是正常的,這些年這塊領域新興,井噴發展,以你的能力,跟幾個相關的項目就能明白透徹了,當然回去讀書肯定有益處,我是怕你兩頭兼顧會太累。”

“我前幾年荒廢太多,也算清閑過了。”

說起這些,程清焰的語氣依舊很平靜,臉上掛著散漫的笑意,“而那些年我女朋友過得很累,我總歸是要抓緊些,才算對得起她。”

伍城側頭看向他。

程清焰說:“何況我從前就答應她,要一起考北京的大學,答應過她的事總不能食言。”

夏莓站在門口愣了愣。

這些天夏莓睡前他在工作,醒來他依舊在工作。

每天都忙得昏天暗地。

她還感慨程清焰精神真好,從高中時就是這樣,每天睡沒幾個小時就夠了。

現在想來,他哪裏是不累。

高中時累,現在也累。

他太早熟,小小年紀就遭受太多,早就習慣把太多的壓力傾注在自己身上,也從來不會覺得委屈。

而現在他每天不分晝夜的忙,所做的一切也不過都是為了她。

忽然,唐宇在後頭喊大家吃飯。

程清焰和伍城扭頭看過來,便看到門口站著的夏莓。

他快步過來,揉了揉夏莓的頭發,溫聲:“什麽時候過來的?”

“剛到。”

“走了,去吃飯。”他牽住夏莓的手。

夏莓笑了笑,沒有提剛才聽到的那些話,隻是看到了他眼下的青色,不知道他都多久沒有睡個好覺了。

他們的過去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好的,不好的。

但夏莓眼中的程清焰一直都是超人一般,什麽都會,什麽都遊刃有餘,所以她才會習慣性的忽略,原來他也會有吃力又精疲力盡的時候。

她不想這樣。

來時她在樓下的快餐店簡單買了些菜,公司裏加班的人不多,大家圍在圓桌上吃,剛起步繁瑣的事情多,飯桌上大家都還在聊工作上的事,程清焰偶爾開口回應幾句。

夏莓沒吵他,吃過飯後便自己找了個空座戴著耳機看一個新播的美劇。

隻是腦袋漸漸變沉,最後不知何時睡著了。

程清焰起身去打印文件時才看到,他腳步一頓,看著窩在沙發上的夏莓,視線漸漸變得柔和。

空調在一旁吹著白氣。

程清焰從座位拿了外套蓋在夏莓身上,而後折回去跟一旁的唐宇說:“我先走了。”

唐宇看了眼手表:“這麽早?”

“嗯。”程清焰並不多言,收拾好辦公桌上的東西,“剩下的我晚上回去給你。”

唐宇下意識朝一旁看去,看到夏莓就明白了,不由一笑:“沒事,你那個不急,周一給我就行。”

程清焰點點頭,朝夏莓走過去。

看她睡得正熟,程清焰也沒叫醒她,彎腰打算將她公主抱起。

剛直起背,夏莓就惺忪醒來,她手心有些涼,繞過來自然地環住程清焰的脖子,咕噥道:“怎麽了?”

他低頭在她額頭蹭了蹭,輕聲:“我們回家了。”

電梯門一開一關,兩人下了樓。

公司裏有個女員工,叫柯厘,也是唐宇的同學,今天頭一回見到夏莓,不由感慨:“這程清焰怎麽跟變了個人似的。”

唐宇抬眼:“什麽?”

柯厘:“我本來以為咱們程哥是冷漠酷哥,可剛才跟他女朋友說話的聲音簡直了,膩死個人,簡直人設崩塌。”

其實柯厘剛認識程清焰的時候也很吃驚,沒學曆,沒工作經曆,怎麽會被伍哥和唐宇那樣器重。

後來她偷偷研究了下他過去的作品就頓時肅然起敬,完全沒有課本的痕跡,屬於天才的“解題方法”。

而平時大多時候他也總不苟言笑,其實並不冷漠,問他的都會耐心回答,但那氣質和臉就透露著四個字——生人勿進。

結果今天夏莓來了,柯厘看程清焰的視線除了盯屏幕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

哪裏還有帥哥的自覺,分明就是一隻粘人的大狗勾。

唐宇笑起來:“今天還算收斂的了,阿焰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很久了,感情很好。”

說著,他又搖搖頭,“我以前還以為夏莓是他妹妹,其實早該想到的,當年他們相處就這狀態。”

“多久?”柯厘好奇道,“你不是說他剛出來沒多久麽?”

“坐牢之前兩人就膩乎了,高中同學。”

“他因為什麽坐牢啊?”

唐宇抬眼:“你問這麽多做什麽?”

“他看著挺冷靜一人啊,又聰明,怎麽會到坐牢這一步。”

唐宇想起那年春天,夏莓來研究所問程清焰下落時說的那些話,他有些酸澀地彎了下嘴角:“我也不清楚具體的原因,好像跟他女朋友有點關係。”

柯厘愣了下,張了張嘴,感慨般的輕輕“啊”一聲。

“這是著魔了啊。”

直到出了電梯夏莓才終於醒過來,反應過來自己還被程清焰抱著。

外頭天已經黑了,這一片好幾棟寫字樓,打扮精致、模樣疲憊的白領來來往往。

夏莓掙紮了一下,讓程清焰將自己放下。

他垂著眼,笑意映在眼裏:“終於醒了?”

“嗯。”夏莓捋了捋頭發,“我也不知道怎麽就睡著了。”

“回去洗個澡,早點睡。”

坐地鐵,換乘一次,20分鍾後就到家。

夏莓換上拖鞋,終於從高跟鞋裏釋放出來,長長舒了口氣:“到底是哪個變態發明的高跟鞋,我每天穿得腳都疼死了。”

程清焰跟在她後麵,彎腰撿起那雙高跟鞋整齊地放在鞋架最上麵:“周末我陪你去買平底鞋。”

“那不行,穿高跟鞋確實腿型更好看點兒。”

程清焰好笑道:“夠好看了,本來就好看,剛才地鐵上就不少盯著你看的。”

“那些都是在看你的!”夏莓大聲道,“剛才地鐵上我就發現好幾個。”

夏莓又哼哼唧唧地回身摟住他的腰,仰著頭看他:“而且你太高了,我穿高跟鞋看起來才跟你比較配。”

說著,她又覺得不滿,長這麽高,太顯眼了。

“程清焰,我要把你腿鋸得短一點,省得你天天招搖過市吸引人。”

“招搖過市?”他揚眉,笑著說,“行,那空了陪你去買鋸子。”

夏莓哼一聲,打開衣櫃翻出睡衣,進浴室洗澡卸妝。

出來時她臉上都還在滴水,程清焰倒已經燒好了水,喊她過來。

夏莓走過去:“怎麽了。”

他將一瓶水倒在桶裏:“泡腳。”

“我都已經洗好了。”

“泡完再睡,不是說穿高跟鞋腳疼麽。”

夏莓垂著眼笑了下,乖乖坐在床尾,將腳踩進桶中,水溫有些燙,但泡腳正合適。

小姑娘的腳生得極好看,腳趾修長圓潤,幹幹淨淨的,腳背瘦且窄,白皙,上麵能看到隱約的青筋。

程清焰勾了把凳子過來,坐在她對麵,彎下背幫她捏酸痛的小腿肚。

男人模樣認真而淡然,下頜線條鋒利,明明是天之驕子般的長相,如今卻坐在矮凳上認真地幫她按摩。

夏莓輕輕踢了踢水,輕聲:“程清焰,你幹嘛對我這麽好?”

他仍低著眼,散漫地跟她閑聊:“我怎麽對你好了?”

“還給我洗腳,從小就沒別人給我洗過腳。”夏莓抿了抿唇,“我都有些舍不得看你做這些。”

程清焰抬眼看她,勾唇,隨意道:“伺候公主殿下,應該的。”

洗完腳,程清焰扯過一旁的毛巾給她擦幹,而後又幫她穿上襪子。

前段時間夏莓經期肚子疼,去看了中醫說她體寒,讓她少吹空調。

大夏天的空調沒法舍棄,於是程清焰便每回睡覺都會叮囑她穿上襪子,以免著涼。

“好了,快睡吧。”

程清焰端起盆走進浴室倒水,出來時夏莓已經睡進被子裏。

他將燈關掉兩盞,而後拎起地上的電腦包,剛拉開拉鏈,夏莓便問:“你還要忙?”

“嗯,還有點事,你先睡。”

“你一忙又是後半夜,明天再忙嘛,反正是周末。”

夏莓從被子裏爬出來,爬到床尾,跪坐著。

隨著這個動作,她穿的睡衣領口往下墜,胸口若隱若現,臉上幹幹淨淨未施粉黛,看著模樣都顯小許多,眼睛很大,水靈水靈的。

她伸出手,拉住程清焰的手腕,往自己這拽了拽,無意識地撒嬌:“快點,睡覺了,你都有黑眼圈了。”

之前兩人從來沒有睡到一張床過。

隻要夏莓過來他這,都是夏莓睡床,他睡沙發。

等程清焰回過神,已經和夏莓一起躺在**。

一床被子下,兩人並沒有挨著,但卻更覺得若即若離,難熬極了。

程清焰喉結滑動了下。

夏莓人往下滑了滑,溜進被子裏,腿剛一碰到他就條件反射的收回,耳朵緊接著紅了。

明明他們已經認識那麽多年了,可此時此刻每一處的感官都仿佛被放大。

夏莓抿了抿唇,躺在枕頭上問:“你打算回去讀大學嗎?”

程清焰頓了下,而後也在她旁邊躺下來:“嗯。”

“那得多累啊。”

一旁昏暗的夜燈映在她瞳孔中,“我不想你那麽累,雖然之前約定了要一起來北京讀書,但也是當時的約定,現在隻要我們在一塊兒就好了。”

程清焰笑了笑:“不累,反正現在還年輕,找點事做。”

“做點輕鬆的事兒嘛。”

“嗯?”

夏莓心跳如打鼓,她支起手臂,身子軟乎乎地湊過去,在程清焰嘴邊很快地親了下。

程清焰頓時側頭看向她,喉結滑動了下,又“嗯?”了聲。

夏莓跟他對視著,最後招架不住,又幹巴巴地仰麵躺了回去。

其實對那方麵,夏莓從來沒有主動了解過。

但從前她身邊很多狐朋狗友,一群男生說話嘴上又沒把門,該了解的不該了解的其實夏莓大概都清楚,更何況這些天她偶爾回去原來的住處碰到王雨霏,王雨霏還一個勁兒地問她同居生活如何,語氣曖昧至極,夏莓都不好意思說他們其實什麽都沒發生。

夏莓也覺得有點奇怪。

都已經二十多歲了,也再次確定關係了,可程清焰就是什麽反應也沒有。

但這種事,她一個女生,應該隻需要給個信號就行。

這個吻就是信號。

夏莓兩隻手抓著被子,閉著眼,心跳撲通撲通,雷點般。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程清焰做出什麽進一步的舉動。

夏莓:?

是我不夠有魅力嗎?!

夏莓覺得沒這個可能。

她有些氣憤地側頭再次看向程清焰,卻頓時對上他視線,正正好好,撞進了他眼睛裏。

夏莓呼吸一滯,心瞬間靜了。

程清焰嘴角噙著散漫的笑意,而後傾身靠近,一手攏在夏莓臉頰,俯身再次吻住了她唇瓣。

他刻意放慢了動作,耳鬢廝磨,濕潤碾磨。

空調吹著冷風,周遭的溫度卻在一點點攀升。

夏莓覺得自己渾身都軟了,沒骨頭似的陷進床褥,根本直不起身,隻能被動地接受程清焰的吻。

他這人太要命了。

就在夏莓幾乎覺得自己要窒息時,他終於鬆開她,呼吸時灼熱都打在她身上。

“做點什麽輕鬆的事?”他低聲。

夏莓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尤其這會兒程清焰擺明了就是說這話讓她害羞,於是她便硬是梗著脖子,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但那樣的話她依舊說不出口,憋了半晌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那你摸摸我。”她臉立馬紅了,強撐著欲蓋彌彰地抱怨,“哥,人家男女朋友可是天天摸摸抱抱的。”

但這句話的威力依舊十足。

因為夏莓看到程清焰眼底立馬變了。

之前還帶著笑意,這會兒立馬沉下去,看上去冷漠又疏離,隻是呼吸間格外滾燙。

半晌,他食指輕輕在她下巴處摩挲了下。

“嗯?”

他聲音很低,且沙啞,像說著什麽蠱惑人心的魔咒。

“想讓我摸你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