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牙疼

夏莓愣了愣, 而後笑了:“我發現你這人是真的很囂張啊。”

程清焰揚了揚眉毛。

“還‘那你就來北京’,意思就是清北隨你挑了唄。”

他笑了聲,手臂往側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 下巴一抬:“差不多吧。”

簡直沒眼看,太張狂了!

“不過我可不好養啊, 可不是每個月幾百塊錢夥食費就能隨便湊合的。”夏莓說。

“沒那麽艱苦。”程清焰, “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夏莓比了大拇指:“記住了,那我到時可就不客氣了啊。”

廣播通知前往上海的旅客登機。

其實夏莓一點都不缺錢,她媽媽雖然當初是破產,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給她留的錢也夠夏莓舒舒服服、無憂無慮過個幾十年。

就像這機票她買的也是頭等艙。

等到飛機一起飛,夏莓就更加控製不住雀躍的心情了。

眼看著這個她生活了16年的柯北市變得越來越小,最後隻剩下巴掌那麽大, 盡收眼底,就好像那些不愉快的、缺愛的童年也都離她遠去了。

夏莓算是個例外,她以前在一本書上看到幼年時不受父母關注的孩子長大後一般都性格內向孤僻,會形成需要一生去治愈的傷。

但夏莓沒有, 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難以治愈的內傷, 性格也跟內向孤僻一點都掛不上鉤,她外向得很, 性格開朗,還有很多朋友, 都對她很好。

雖然有時想起和父母的過去還是會覺得委屈和不高興, 會想“憑什麽要這樣對我”、“既然這樣當初又為什麽要生下我”諸如此類的話,但夏莓並不刻意避諱不去想。

她隻是很想在未來離開柯北市, 去到熱鬧又有趣的大城市,去過更精彩更有意思的日子, 僅此而已。

很快,到了上海。

大概是大城市人多車多,好像天氣也比柯北市熱一些。

夏莓看了眼時間,中午12點多了。

“我們先去買衣服吧?”夏莓忽然說。

程清焰垂眸看她,正穿著幹淨的短袖短褲:“為什麽?”

她眨了眨眼,卷翹濃密的睫毛上下撲閃:“因為我要色|誘一下阿信。”

“……”

“而且難得來聽演唱會,我看人家去演唱會都會穿得特別好看的,所以我也得去買條漂亮點兒的小裙子。”

說著,夏莓直接拿出手機搜了下附近的商場,打車過去。

商場裏冷氣充足,隔絕外頭的燒灼陽光,因為是國慶節商場裏人很多,多是結伴逛街的年輕小姐妹。

看到夏莓和程清焰,便低語著議論。

“你快看那邊,好帥啊!而且那個女生也超級漂亮!”

“啊啊啊真的!看上去也是高中生,哪個學校的啊?怎麽我們學校就輪不到這種神仙顏值呢。”

“……”

夏莓逛了一圈,最後在一家店前停下。

導購員熱情地拉著她進店:“小姑娘想買什麽樣的衣服呢?”

“裙子。”

“這件你看怎麽樣?”她拿了件背帶裙。

夏莓搖頭:“我自己看看。”

她逛了一圈,最後拿出其中一件,牛油果綠的吊帶裙,收腰,短裙。

她比在身前對著鏡子看了看,又轉頭問程清焰:“這件怎麽樣?”

他皺了下眉:“短了。”

夏莓一拍手:“挑的就是短的!”

“……”

她偏頭問導購員:“這一件有S碼嗎?”

“有的。”導購員找出一件,“您先去試試?”

夏莓拿著衣服進了更衣室。

她皮膚白,這種牛油果綠到她身上就更好看了,她也很適合穿吊帶,天鵝頸直角肩,奶油皮膚,不可能不好看。

導購員一見夏莓出來就誇,說她是穿著最好看的。

夏莓對著鏡子看了會兒,也覺得很好看,很快就付錢買下。

她也沒把衣服再換回來,取了吊牌直接就穿上了。

這回夏莓走在商場回頭率就更高了,迎麵走來基本都挪不動目光。

程清焰皺眉,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他們逛了一會兒,找了家店吃過晚飯便出發去虹口演唱會。

外頭圍著各種各樣的應援海報、易拉寶和花束,五月天的應援色是藍色,場外賣很多藍色的應援物。

藍色的應援棒、應援頭箍、應援燈牌。

夏莓買了兩支應援棒,本來還想買燈牌,但提著有點重,便作罷,又拿起頭箍,藍色的貓耳頭箍。

夏莓給自己帶上,打開開關,會發光。

還挺可愛的。

她又把手裏的另一個遞給程清焰:“你也戴上。”

他垂眸掃了一眼:“不要。”

“快點快點,大家都帶的!”夏莓不依不撓,見他不肯就索性直接上手,兩手抓著頭箍兩端踮著腳就要往程清焰頭上戴。

也因為這個動作,她上半身都朝著程清焰靠過去。

他喉間一緊,喉結滑動,抓著夏莓手臂把人拽遠了點:“我自己戴。”

“真的?”她欣喜。

程清焰妥協地歎了口氣:“嗯。”

一般貓耳頭箍都是女生戴的,男生戴牛角的比較多,夏莓本想給他換成牛角,但又壞心思地想看看他戴貓耳是怎麽樣的。

他漆黑的頭發蓬鬆,戴上貓耳頭箍後有種不倫不類的乖帥,明明是冷冽的臉,卻戴上了這麽個玩意兒。

夏莓看了他一會兒,而後忍不住笑出聲。

“程清焰,你從來沒有這麽帥過!”她誇道。

然後她又拿出手機前置攝像頭,“我們拍張照。”

夏莓豎起兩根手指,對著鏡頭比了個耶,笑得眉眼柔和又乖巧。

兩個人戴著藍色的同款貓耳頭箍,背後是一望無邊的洶湧人群,來來往往,隱約的星辰點綴在天際。

很快,檢票進場。

他們是內場票,走到最裏麵坐下。

坐在旁邊的女生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笑著跟夏莓打招呼:“你長得好好看呀,果然喜歡五月天的都是美女!”

夏莓:“你也好好看!”

女生側了側身,去看她旁邊的程清焰:“你男朋友好帥啊!”

夏莓連忙擺了擺手:“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女生一副很懂的樣子,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還不是男朋友,那就是曖昧對象啦?”

“……”

夏莓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說明她和程清焰的關係,說同學也不合適,會和異性同學單獨來看演唱會的一般都有些一位不清的曖昧關係,於是隻能說,“他是我哥啦。”

“哇,真好,我也想有這麽帥的哥哥!”女生更興奮地咆哮道。

“……”

大家紛紛入場就座,可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雨來,小雨。

足球場的場地,後排看台的座位都有擋雨的棚頂,偏偏內場的會淋到雨,工作人員很快過來給大家分發雨衣。

夏莓套上雨衣,戴上帽子,歎了口氣:“我還特意打扮這麽好看呢。”

旁邊程清焰對此嗤笑一聲。

過了會兒,他又問:“冷嗎?”

“不冷。”

“冷了跟我說,我帶了外套。”

“你怎麽老是帶了外套,體寒還是腎虛啊?”

夏莓算算光自己借他外套穿都有過兩回了。

程清焰斜了她一眼:“是誰穿點總是破布,冷了又喊哥的?”

“……我哪有喊哥,是你自己給我的。”夏莓小聲說,“而且我這麽好看的衣服,什麽叫‘破布’呀!”

五月天諾亞方舟世界巡回演唱會。

夏莓在網上看到過關於這次巡回演唱會的主軸概念——麵對人們對未來的不安感,五月天將通過這樣一台演唱會與歌迷朋友們一同鼓起勇氣,用信心去麵對未知的未來。

夏莓不相信2012年世界末日的預言,也因此沒能真正理解這個世界末日的概念。

直到阿信的聲音穿透黑暗突然迸發出來的那一刻。

全場黑暗,根本看不清舞台上的樣子,隻有台下一片無邊無際的湧動著的藍海,阿信的聲音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出來的。

而後舞台燈亮,樂隊五人出現在舞台中央。

全場沸騰。

一首《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

“每個平凡的自我,都曾幻想過

然而大多的自我,都緊抓著某個理由

每個渺小的理由,都困住自由

有些事情還不做,你的理由會是什麽?”

最後一句結束,舞台周圍幾十柱衝天煙花驟然騰空,匯成一柱柱的冷白色的光柱,幹冰機製造的白霧在整個舞台鋪開。

舞台上大家抱著話筒或電吉他又蹦又跳。

煙花升空時發出砰砰的聲響,像是末日硝煙彌漫的場景。

舞台上的燈光也忽明忽滅。

夏莓的座位在前排,煙花突然騰空時她被嚇了跳,下意識就一把握住了旁邊程清焰的手,緊緊攥著。

後麵又被整個舞台氛圍弄得完全沸騰,根本忘記了自己的動作,就這麽一直握著。

程清焰也沒將手抽出來。

他靜靜看著身側的夏莓,目光裏都是她,看上去與這個演唱會現場格格不入。

小姑娘裙子外套了件淡藍色的塑料雨衣,頭上是發著光的貓耳,興奮著揮舞著手中的熒光棒,跟著大家一塊兒喊五月天。

好像永遠都有用不完的能量。

好像也是從夏莓在他的生命中出現後,他的生活才開始變得有了色彩。

五月天,英文是Mayday。

也是國際通用的遇難求救訊號,意為“救我”。

程清焰看著視線所在中的夏莓,聽到自己胸腔裏逐漸悶重的心跳,忽然笑了聲。

那笑聲短暫且輕,很快就被響徹雲霄的粉絲喊聲撲滅,但也確實存在在2012年世界末日年的這天晚上。

夏莓就是他的“Mayday”。

不過很快事實證明,夏莓也會有能量耗盡的時候。

演唱會結束,她喉嚨徹底啞了。

五月天演唱會的氛圍實在是太好了,根本克製不住尖叫,而且在台上又蹦又跳,到後麵全場大合唱夏莓就也跟著蹦,成功把自己弄暈了。

好像是在太空中蹦了一通,等演唱會結束才算是腳踩實地。

夏莓不僅暈了,還有點想吐,喝了半瓶水才又舒服些。

他們跟著人群退場,已經晚上十一點半,蒙蒙小雨已經停了。

夏莓把雨衣扔進垃圾桶,雨後涼爽的風一吹還有點兒冷,下一秒程清焰就已經拿出外套披到她肩上。

夏莓抬眼看了眼程清焰。

他頭發被雨打濕,發絲上一顆顆晶瑩的雨水點綴,臉上也濕漉漉的,頭頂的貓耳頭箍早被他拿下,拿在手裏。

“你冷嗎?”夏莓問

“不冷。”他垂著眼,淡聲,“手。”

夏莓將手伸進袖管:“回去的機票我買了明天早上九點的,但現在這麽晚了明天這麽早可能起不來,我一會兒看看還能不能改簽,改到下午一兩點這樣。”

“嗯。”程清焰看了眼周圍的指示牌,領著她往出租車乘客上下車的路口走,“晚上住的近嗎?”

夏莓愣了下,張著嘴:“啊。”

程清焰腳步一頓,垂眼看她:“……”

他似乎已經從夏莓的目光中看出來她想說什麽了。

果然。

夏莓:“我忘記訂酒店了。”

“…………”

周圍的粉絲陸陸續續都上車走了。

當時程清焰把演唱會門票給她後,夏莓來訂機票,後來還問他要身份證號,所以程清焰一直以為,她已經把酒店訂好了,也沒有再問。

夏莓安慰他:“沒事,這附近好像就有好幾家,我們去問問。”

事到如今隻能這樣了。

程清焰:“嗯。”

但現實就是現實。

巡回演唱會的最後一場,各地粉絲都搶票過來看,能容納四萬人的場地,再加上本就是國慶假期,周圍的酒店當然都已經滿房了。

他們被第四家酒店拒絕後已經到了淩晨。

夏莓覺得自己簡直就沒吃過這種苦,奔波了一天,又在演唱會上花光了全部力氣,然後在淩晨的街頭又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累得頭暈眼花,被淋了雨,身上還全是汗。

先前的喧囂結束,深夜的街道靜謐無人。

夏莓自暴自棄了:“要不我們就坐在這街邊打了盹兒好了,反正再沒幾個小時就天亮了。”

她快累死了,從來沒這麽狼狽過。

程清焰看了她一眼,低聲說:“你在這邊等我會兒,那邊還有一家,我過去問問。”

“嗯。”夏莓確實走不動了。

那是這附近的最後一家酒店。

程清焰跑著過去,前台的小姐姐都已經在打瞌睡了,被吵醒還有點不耐煩,結果一看到程清焰那張臉氣又消了。

程清焰問:“你好,還有房間嗎?”

“有。”

他鬆了口氣:“要兩間大床房。”

“大床房沒了,隻有標間了。”

“那就兩間標間。”

“隻有一間了。”

“……”

程清焰遲疑了會兒。

現在這個情況,能有一間房都已經不容易了,再猶豫恐怕就連這間標間都沒有了。

但不管怎樣,這樣的情況,總還是要先經過小姑娘的同意才能決定。

他站在前台,給夏莓撥通了電話,還沒嘟聲,他又掛了。

“算了。”

不合適。

他跟夏莓又不是親兄妹,隻是陰差陽錯間有了些更深一層的關係而已,住一間房不合適。更何況,就算是親兄妹,這個年紀了也不適合住一起,哪怕是有兩張床的標間,但現在還是夏天,光洗澡就格外不方便。

他轉身要走,前台小姐姐忽然叫住他:“你是一定要兩間嗎?”

“嗯。”

“我幫你問問我們另一家連鎖店,不過離得遠,過去可能要半小時。”前台小姐姐說,“國慶節這酒店不提前是真不好訂,你們一家家找過來找到天亮都不一定有房。”

“好,謝謝。”

前台小姐姐給另一家連鎖店打了電話,得到還有多的標間的答複,於是讓人留出兩間。

程清焰又跟她道了聲謝。

夏莓正托著腮坐在台階上,也許是演唱會後遺症,在極度的興奮過後就是極度的累,連帶著腦子都昏昏沉沉的。

她歪著頭,看著遠處朝她跑來的程清焰。

他頭發也濕了,不知是汗還是雨,又被風吹得淩亂,短袖被雨和汗弄濕,貼著身體,顯出勁瘦的窄腰,比他平時那幹淨清雋的樣子也要狼狽不少。

夏莓看到過太多他的高光時刻了,就像那場球賽,引得全校女生都歡呼呐喊。

可她在這一刻,在他朝自己狼狽跑來的這一刻,卻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因為周圍很安靜,所以心跳聲也顯得格外清晰。

撲通。

撲通。

直到程清焰停在她麵前。

“那邊還有一家空房,你要是累就先在這入住。”他說。

夏莓看著他。

心想,這臉可真帥啊。

程清焰:“夏莓?”

她回過神:“啊。”

程清焰重複一遍,夏莓才問:“那你呢?”

“我去別的地方住,他們另一家連鎖店還有空房。”

“遠嗎?”

“三十分鍾。”

夏莓站起身:“那我跟你一起去那家吧。”

兩張身份證,終於是開了兩間標間。

夏莓從下出租車開始就不對勁,呼吸間都悶熱,鼻子也塞住了,腦袋沉,腿也沉,走不動路。

進了電梯,她就有點實在撐不住了,腦袋抵在程清焰肩上才勉強站穩。

程清焰原本以為她隻是困了,便隨她靠著,直到低頭看到她泛起潮紅的臉,連帶腦門都紅了。

“夏莓?”程清焰握住她的手,才發現她身上滾燙一片,“你哪裏難受?”

她依舊靠在他肩上沒說話,眉心皺著。

“叮”一聲,電梯到了。

程清焰扶著她到房間,把人放到**,蓋好被子。

估計是剛才淋了一場雨又吹了這麽久冷風的關係,她體溫有點高,有點發燒。

程清焰燒了壺水,又打電話問前台有沒有退燒藥,好在酒店都會常備一些,很快就送上來。

他泡好藥,等放涼的工夫又去衛生間擰了把毛巾出來,放到夏莓額頭上。

夏莓眼皮重得睜不開,對周遭的聲音反應很慢,隻覺得不舒服,於是抬手把那塊毛巾揮到一邊。

程清焰耐心地重新放上,她又要抬手去弄,被他扣住了手腕:“別動。”

夏莓不舒服極了,閉著眼就哼哼,表達不滿,掙著手就是要把那塊毛巾拿掉。

程清焰都不知道她都生病了怎麽還有這折騰勁兒。

“夏莓。”他嗓音是溫的,很輕,“別亂動,你生病了。”

“難受。”她咕噥出聲。

程清焰低聲:“嗯,我知道,睡一覺,如果明天還難受我們就去醫院。”

她就是要和那塊毛巾作對,又伸手去拿:“難受。”

酒店的窗簾厚重,一絲光也透不進來。

剛才進來時急,連燈都沒打開,隻有從衛生間裏漏出來的一點光。

透過這點光,隱隱約約看到她潮紅的臉和緊皺的眉心。

拿不到毛巾,她又開始蹬被子。

程清焰將被子重新蓋好,兩側都仔細掖進去,聲音是從來都沒有的溫柔:“你生病了,好好睡一覺。”

“聽話,莓莓。”他在黑暗中溫聲說。

因為這句話,夏莓鬼使神差地沒再亂動了,安安分分地躺在**,不踢被子也不拿毛巾,就連後來程清焰喂她喝藥時也乖得不像話。

程清焰坐在床邊,看了眼時間,決定再在這待一會兒,等夏莓睡熟了再離開。

小姑娘安分的樣子和她平時一點都不一樣,不再張牙舞爪,反倒是軟綿綿的,看上去也沒什麽脾氣,軟和得很。

隻是忽然間,她蹙著眉,低喃著:“……媽。”

程清焰一頓。

“你能不能陪我一會兒。”她閉著眼說夢話,聲音又輕又軟,幾近呢喃,“為什麽你不讓我見爸爸,我也聽你的話不見了,可你為什麽還不陪我……”

“我想跟你一起過年。”

“為什麽。”

“……可為什麽。”

“你們都不愛我……”

她不知道夢到了什麽,眼角忽然沁出一滴淚,劃過臉頰,滴落在枕頭上,很快就消失於無痕。

她像是迫切地想要抓住夢境中的什麽,手從被子裏伸出來,帶著急切的情緒,就這麽用力抓住了程清焰垂在床側的手。

她緊緊握住,眉間的褶皺終於散開些。

昏暗的房間讓白日裏難以訴諸於口的情感和難以宣之於表的關係都在這一刻仿佛被黑暗吞噬。

也讓程清焰重新想起那個他本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的光怪陸離的夢。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沒有忘。

一切都曆曆在目。

他指尖輕顫著,就像是心尖執拗的反複拉扯,不知該鬆開還是握緊。

最後,程清焰回握住夏莓的手。

也是在這一刻,他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些過往的片段,程誌遠殺人後逃跑、當地記者找到他家采訪、賭場人的報複、街坊鄰居的閑話、同學的議論。

這都是屬於他的過往。

正是因為這過往太過黑暗,看不到曙光,才讓這一刻的靜謐顯得那樣溫情又柔軟,仿佛都要成為他這十七年來中最溫情的時刻。

衛生間的光透過磨砂玻璃透出來,灑在夏莓身上,成了漆黑湖麵上中那一葉被灑了月光的船帆。

而程清焰完全隱於黑暗中,一隻手抓住了這彎光下的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但也避無可避的必須承認——他有可能會將這艘船也拽進無光的海底。

最終,程清焰鬆開夏莓的手,將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裏。

公主就該好好待在屬於公主的光芒下。

本就該站在聚光燈下。

沒有苦難,隻受人敬仰。

“莓莓。”他眉眼都隱匿在黑暗中,低聲說,“哥在。”

他要給自己所有不同於從前的反常舉動、不同於從前的關注都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

一個“哥”字就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