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下午六點，娛樂論壇的首頁全都被同一個話題給占據，場麵頗為壯觀。
其中一個建起萬丈高樓的帖子飄在首頁，到現在還有源源不斷的最新回複：
356L 所以沈則琛在簽售會上被男粉潑了一身水這件事是真的？？？
357L 是真的啊樓上，你去看微博，視頻都有了
358L 那視頻我都不敢點開看……如果我是沈則琛粉絲我可能要瘋了，被人潑水
359L 我看了，一整瓶水都潑上去了，不隻是臉，沈則琛的肩膀和胸口都濕透了，真的很狼狽
360L 我聽去參加簽售的粉絲說那瓶礦泉水好像還是冰的……
361L 不是吧？？？
362L ？？真的假的
363L [圖片]是真的，超話裏的截圖，你們自己看啊
364L 媽呀，這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嗎？
365L 純黑子吧這個人？？可是沈則琛沒什麽黑點吧我記得
366L 我看沈則琛好像也沒反應過來，被潑水後就一直坐在那裏沒動，憐愛了
367L 憐愛了，真的有點慘的
368L 這事擱誰身上不懵啊，莫名其妙就被一個神經病潑了一臉水
369L 好像因為這事簽售會都中斷了
370L 小道消息，那個男的好像壓根就不是SYMPTOM的粉絲，是GeeD的粉
371L GeeD的粉？？？
372L 這是哪個團啊家人們？
373L 不是你們都不知道的嗎，沈則琛以前就是GeeD的呀，還是隊長，他人氣是最高的
374L 哦對哦，沈則琛一開始也不是SYMPTOM的成員，他是中途才加入的
375L 那為什麽這麽恨沈則琛？沒道理啊
376L 我猜可能是覺得沈則琛拋棄了前隊友？置整個團隊於不顧？
377L 所以說那個男的是團粉？？？
378L 應該是
379L 我之前有關注過一點GeeD這個團，我來說，GeeD是個小公司的團，出道之後一直很糊，幾次回歸後算是不溫不火吧，後來是因為沈則琛有個直拍出圈給整個隊帶了點人氣，那之後似乎團隊就進入了上升期，開始有點往上的勢頭了，但是正好那個時候沈則琛就退團了，特別突然，粉絲都沒想到，一直在問為什麽，但沈則琛本人和公司都沒給回複，然後沈則琛就去SYMPTOM了
380L 可以可以，樓上講得很清楚，那我大概了解是怎麽回事了
381L 啊？那這團能起來不就是因為沈則琛嗎？團粉怎麽還恩將仇報啊
382L 可是沈則琛在上升期突然退團也不好吧，又跳槽到別的團，還沒個說法
383L 等下，說到底沈則琛是為什麽退團的？有沒有人能解答我的疑惑？
384L 這誰知道啊，你自己去問沈則琛吧
385L 我覺得可能就是看團沒前途就跑了唄
386L 不是說團已經迎來上升期了嗎，感覺沒必要跑啊
387L 如果是因為前景就跑路的話，那也沒必要跑到SYMPTOM吧，一開始的SYMPTOM可比GeeD還糊，跑了幹啥啊，這說不通
388L 其實吧……我知道一點內幕
389L 樓上知道什麽內幕？
390L 樓上的樓上詳細說說
391L 到底是什麽內幕啊快說啊
392L 急急急終於可以吃到瓜了嗎
393L 這個內幕非常不方便說出來，我這樓可能待會兒也要被刪，你們愛信不信吧，但我保證我說的是真話，自由心證就行，總之沈則琛其實是被公司給踢出去的，因為他想勾搭公司高層，換代言資源賺錢，拿更多的part有更多的曝光，也就是俗稱的潛規則你們懂的，結果這事被公司管理給發現了，他使的手段也不太幹淨，就把他給開了
394L ？？？？
395L 這是真的嗎？？
396L 我去，這不會是真的吧，這要是真的那也太勁爆了啊
397L 總結一下那不就是沒勾搭上公司高層反而被開了嘛，這純純自作自受啊
398L 沈則琛想搞潛規則？？
399L 我感覺沈則琛不像這種人啊
400L 娛樂圈這種事情不是多了去了，有什麽不可能的，知人知麵不知心
……
昏黃的夕陽餘暉散盡，漆黑如墨的夜色籠罩住整條街道，夜晚的溫度驟降，空氣中彌漫著若隱若現的寒意。
季傾羽推開車門，聽見車內還陸陸續續傳出章城打電話的聲音，從語氣就能聽出章城的情緒足夠激動：“……所以說這不是你們主辦方的問題？保安是怎麽讓他進去的？最基本的安檢都沒有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小很低，模糊不清，幾乎聽不見在說什麽。
“那你們這邊能給出什麽賠償方案？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說再多道歉都於事無補，如果從一開始安保工作就做好的話壓根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季傾羽重重關緊車門，將那些噪音一並封鎖在緊閉的空間裏，世界重歸靜寂。
微冷的空氣混著迷離的霓虹光撲麵而來，呼嘯的風聲吹動樹葉簌簌作響，往日嘈雜的街道此時竟然是靜謐的，來來往往的車燈就像曇花一現的煙火，轉瞬即逝地照亮了低垂的夜幕，就像一場虛幻的夢境。
對，一切就像一場夢。
季傾羽想，如果這真能是夢的話，那就好了。
那麽沈則琛就會隻是在夢裏被潑了一臉的冰水，他也隻是在夢裏看見了沈則琛那麽狼狽的樣子。
助理小陳湊上來問季傾羽，神色有些猶豫：“今天的晚飯是去外麵吃嗎？還是點外賣？”
“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去外麵吃飯？”季傾羽擺著臉，神色冷得嚇人，“別開玩笑了。”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此刻的季傾羽心情已經差到極點，助理小陳畏畏縮縮地收回身子，因為雖然他見過很多次季傾羽心情不好的樣子，可卻從未見到過季傾羽露出這麽陰冷的眼神。
陰冷的就像結了一層冰霜，化不掉，融不掉。
季傾羽沒有等剩下的幾名隊友，他獨自走進宿舍的樓道，快步消失在了門口。
短短幾秒鍾的電梯，不過九樓的距離，季傾羽卻覺得無比漫長，漫長到好像過了幾個世紀。
季傾羽默默在心裏數秒，他感覺自己的手心甚至開始冒汗，他有種說不上來的錯覺，錯覺沈則琛會就這樣消失，遠航到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那是橫跨了汪洋大海的距離，遙不可及。
說實話，季傾羽還沒想好該怎麽去麵對沈則琛，在發生那樣的事情過後，最難以接受的人應該是沈則琛，季傾羽不確定他是否願意見到自己。
即使是季傾羽，現在也能很自然地切換到沈則琛的視角、站在沈則琛的立場去考慮很多事情，這對於以前的他來說幾乎是天方夜譚。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九樓，樓道裏昏暗的光線瞬間湧入明亮的轎廂，包裹住季傾羽高高瘦瘦的身體。
剛走出電梯，就可以望見熟悉的宿舍門隻是虛虛掩著，開了一條縫，暖色調的燈光從縫隙間漏出，流淌在門外過道的地麵上，投下一片斜斜的陰影。
季傾羽輕輕伸手拉開門，客廳裏很安靜，沒有人，但燈開著，屋內很亮。
唯獨屋內深處的某個房門緊閉。
季傾羽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前，沒聽到裏邊有什麽動靜，便推門而入，看見沈則琛正坐在窗前發呆。
房間裏隻開了一盞台燈，柔和的白光從距離沈則琛不遠的頭頂上方傾瀉而下，映照著沈則琛的臉，呈現出一種淺透的清亮。
沈則琛換了套衣服，他穿著天藍色的立領襯衫，以及黑色的闊腿褲，在桌前坐得很直，可麵對著季傾羽的背影卻顯得十分疲憊，就像有沉重的負物壓在他的肩頭，盡管他的腰身並沒有彎曲。
聽見季傾羽推門的動靜，沈則琛從桌前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很輕，季傾羽沉默地迎上他的目光，發現沈則琛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也很淡漠。
那是一種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可以自行接納消化的無所謂。
在音樂節會場的後台，遇見GeeD的前隊友，那時候的季傾羽也在沈則琛的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
隻是這一次，沈則琛的無所謂讓季傾羽再度格外火大。
又更加地喜歡他。
兩種極端的情緒其實本根同源，季傾羽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理解這種滋味。
“吳越他們呢？”就像現在這樣，沈則琛又故作輕鬆地朝季傾羽笑笑，“沒回來？”
“回來了，”季傾羽的聲調有一點扭曲，“在下麵，還沒上來。”
“這樣。”沈則琛說完這句話就沉默了。
下午的簽售會突發意外之後，助理先把沈則琛送回宿舍，於是現場演變成剩下的成員們和收到消息匆匆趕來的章城與主辦方的工作人員之間的對峙。
“你們的安檢人員是怎麽做事的？！”平常一直嬉皮笑臉的吳越此時表情也很難看，他嚴肅地質問著對方，“是怎麽讓那個男的把礦泉水瓶給帶進來的？我拜托你們，禁止攜帶刀具打火機食品飲料進這種場合不是基本的常識嗎？！”
“對不起，這確實是我們的失誤。”工作人員滿臉歉意地回答，“我們的安檢工作沒有做到位，再加上那人的動作實在太快了，一旁的保安沒有反應過來……”
“沒反應過來其實也在情理之中，因為現場的人沒有一個反應過來了。”蘇睿形冷靜地逼問他們，“可是如果一開始就沒讓他進場，這種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這實在太荒謬了，”一向溫和的高櫟星表情嚴峻，“我覺得還是需要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
“這樣吧，”了解完事情起因結果後的章城開口，“我們先討論接下來該怎麽辦，簽售會肯定是沒有辦法進行了，你們這邊能給出什麽解決方案？”
最後，在雙方的協商下，簽售會被中途結束，剩下沒進行簽售的粉絲將會在事後得到補贈的簽名，以及由主辦方負責送出的賠償禮物。
而那名肇事者則第一時間被保安製伏，緊接著又被警方拉走拘留。
事情似乎有了一個妥善的結果，各方都有合理的處置。
唯獨受到傷害的隻有沈則琛。
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的季傾羽坐在後台過道的座椅上聽著他們激烈討論，眼神陰鬱冷漠得像是要殺人。
也許是房間裏的沉默太過濃稠，沈則琛忽然問：“外麵冷嗎？我看天氣預報好像說降溫了。”
“是有點冷。”季傾羽摸了摸自己暴露在空氣裏的胳膊，“我都差點打顫了。”
“換件長袖吧。”沈則琛看著他說。
季傾羽沒回答他，而是反手問了沈則琛一個問題：“你知道剛剛我下車之後在想什麽嗎？”
沈則琛怔住：“什麽？”
季傾羽沉默半晌，帶著寒意的晚風從窗戶的縫隙裏吹進來，吹得他的身體又開始發冷。
緩慢地，他盯著沈則琛的眼睛：
“我在想下午簽售會的那個瞬間，你是不是也覺得那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