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伴隨著幾聲清脆的鳥鳴劃破天際,清晨六點,躺在**的季傾羽準時睜開了眼睛。

側頭看過去,天邊是淺薄的藍色,像一片柔軟的羽絨,承托起窗戶方格內的天空。

天清氣朗,看來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季傾羽茫然地眨幾下眼睛,剛睡醒的大腦還有些昏沉,思緒仿佛都不屬於自己,意識朦朦朧朧的。

自從形成生物鍾之後,他的清醒時間比打卡上班還準點,昨天結束表演之後又是坐車又是趕飛機,回到宿舍的時候都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季傾羽倒頭就睡,結果一到六點,還是能兩眼一睜。

昨天是音樂節的表演,音樂節,還挺圓滿的,就是在後台碰到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人,哦對,碰到了沈則琛的前隊友……

季傾羽的意識漸漸清明,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還曆曆在目,就像播電影一樣,鋪天蓋地般席卷而來的指責、怒火中燒的神情、接二連三的逼問、沈則琛沉默的側臉……一幀幀畫麵帶著聲音滾動播放,季傾羽的腦海裏還能響起那些話語的聲音,語調,以及無法言喻的厭惡與痛恨。

一想到這些,季傾羽就不由得攥緊了床單,這件沈則琛買給他的黃色卡通床單,上麵繪有奶酪圖案,為了迎合他的喜好。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沈則琛就已經開始滲入到他生活的全部,他的物品、他的房間、他的舞台,都有沈則琛的參與。

甚至連他的心,也被沈則琛給占據了。

所以當那些指責如同密集的雨點重重砸在沈則琛身上的時候,季傾羽也感覺到疼了。

他跟沈則琛像是同體連心的兩個人,沈則琛的感受他都能明了,就像之前他傷心難過的時候,沈則琛總是能第一個安慰他那樣。

季傾羽心想自己實在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自己的感受大過天,他在沈則琛麵前也是這麽說的,可真正經曆過後才知道,事實證明,他還是在乎沈則琛的感受的。

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在乎。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因為喜歡,所以你會變得不像你自己,所以你會感受他的感受,心疼他的心疼,喜悅他的喜悅,這種改變不一定是好的,但一定彌足珍貴。

最重要的是,季傾羽願意做出改變。

不是屈服,不是逼迫,這是季傾羽自己做出的抉擇。

沈則琛不僅改變了SYMPTOM,同時也改變了季傾羽。

季傾羽彎腰從**坐起來,看著空****的對床,被子疊得一絲不苟,窗外清晨的陽光灑落在整整齊齊的床單上,形成一個個淺淡的光斑。

光斑躍動,就像粼粼的波光**漾,屋內溢滿陽光,季傾羽的心情忽然變得好了一點,起碼現在沈則琛已經擺脫了那群自以為是的隊友,起碼現在沈則琛還是在他的身邊。

季傾羽翻身下床,走出房間門,才發現客廳裏一個人都沒有。

不僅是客廳,就連廚房、陽台、衛生間裏都是空無一人。

季傾羽有點愣,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他剛才賴了會兒床,此時已經是早上六點四十分,按照以往,這會兒早就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準備早餐了,而現在屋內竟然沒人?

什麽情況?沈則琛沒叫他們起床嗎?沈則琛人呢?

還是說,他們已經提早去練習室了,隻剩下他一個人才起來?

季傾羽暗道不可能吧,他們怎麽敢的?就留他獨自在宿舍?隨後,懷著種被落單的孤寂心情,季傾羽敲響了吳越和高櫟星房間的門。

季傾羽先是抬手連續敲了三下,“咚咚咚”,門沒開,毫無反應。

他的右手停滯在半空中,等了一會兒,又繼續敲門,這次敲門的方式沒有章法可言,急促又激烈的敲擊聲咚咚作響,在寂靜的空氣裏回**。

過了足足兩分鍾,季傾羽才聽到屋內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踩在地板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房間門被打開,吳越的臉出現在門後。

“誰啊大早上的就敲門……”穿著睡衣的吳越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抱怨道,在發現來人是季傾羽時立刻清醒過來,慌張地說,“啊,是、是公主啊,那沒事了……”

“你們怎麽還沒起床?”季傾羽麵露疑惑,“都要七點了,沈則琛沒來叫你們嗎?”

他朝房間裏望了一眼,高櫟星聽到敲門聲也醒了,正靠在床頭看著門口的兩人談話,眼睛還半睜不醒,看樣子睡意正濃。

“啊?”疑惑的人反而是吳越,他抬頭看向季傾羽,“隊長大人幹嘛要叫我們起床?今天又不用練習。”

“今天不去練習室練習?”季傾羽皺起眉頭,不信任般地反問道,“真的嗎?”

“我草,公主你怕不是今天起猛了腦袋昏了吧!”吳越驚訝地瞪大眼睛,說,“今天不是有簽售行程嗎?你連這都忘了?”

一聽到“簽售”這兩個字,季傾羽總算是想起來了。

之前SYMPTOM受邀參與《時尚風線》雜誌內頁的拍攝,前幾天雜誌實體連同電子版一起發售上市,銷量十分可觀,而季傾羽和沈則琛共同拍攝的雙人內頁更是反響頗大,網友們紛紛稱讚這是“兩張最偉大的臉的世紀碰撞”“美的究極形態”並放言“就衝這內頁不買不是人”……

雜誌方看到網絡上的好評如潮,也順水推舟邀請SYMPTOM在線下舉辦一場簽售會,抽取購買雜誌的幸運粉絲參加簽售,同時也刺激了銷量。

因為今天有行程,練習的計劃才被取消,而季傾羽完全忘記了這一茬,還以為今天依舊要進行回歸的訓練。

“……我確實忘了。”季傾羽隻能這樣回答吳越,語氣甚至還有點理直氣壯。

吳越非常誇張地歎口氣:“公主你最近是不是有點精神恍惚啊?你實話跟哥們說,你是不是被隊長大人那個魔鬼日程表虐著虐著給虐出感情了?不練習你就渾身不舒服是吧?我跟你說公主你不能這麽卷的啊你要給你的隊友們留點生存空間……”

季傾羽很不客氣地打斷吳越的絮絮叨叨:“卷不過我就直說。”

吳越:“……?!”

壞了,這人真轉性了。

以前“內卷”這個詞是怎麽都不可能和季傾羽聯係起來的,如果誰說季傾羽卷的話,那個人必將得到隊友們狠狠的嘲笑。

因為以前的季傾羽能來練習就很不錯了,再認真一點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求,卷?不可能的。

吳越直接躡手躡腳地溜到旁邊蘇睿形的房間,準備發揚“同甘共苦”的偉大精神,把熟睡中的他也從**拉起來,然後再跟他商量一下驅邪的具體事宜,看看他人附身這件事究竟要怎麽處理。

於是,托季傾羽記錯行程的福,好不容易可以睡一次懶覺的這幾位SYMPTOM的隊友在早上七點鍾準時聚集在飯桌旁準備吃早飯。

吳越負責擺餐具,蘇睿形負責煎蛋,高櫟星負責下麵條。

……而季傾羽,負責坐在桌邊看他們忙忙碌碌。

沒辦法,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主是這樣的。

本來季傾羽看著隊友們在廚房裏進進出出的身影,難得一見地沒那麽心安理得,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去幫點忙的時候,吳越就把他按回到座位上,一臉嚴肅地對他說:“公主,聽我說。”

季傾羽:“?”

“你真別幫倒忙了,啊?”

季傾羽:“……”

吳越又補一句,說得格外誠懇:“我怕你把廚房炸了。”

季傾羽咬牙切齒:“滾,以後要我幫忙你們想都別想!”

“傾羽,你早餐還有什麽想吃的嗎?”站在廚房灶台前的高櫟星探頭問。

“我沒什麽想吃的。”季傾羽看著他回答道,“一碗麵就夠了,吃那麽多幹嘛。”

季傾羽其實在說謊。

他現在特別想吃沈則琛親手下的寬麵,特別想。

不是高櫟星下的麵條不好吃,也不是季傾羽對他有偏見,他隻是特別懷念沈則琛給他煮的麵條的味道,因為是沈則琛做的。

沈則琛的口味跟季傾羽比較相似,都是偏辣,因此給季傾羽下麵條的時候他會多放一點辣,而高櫟星口味清淡,做飯也清淡,雖然味道也很不錯。

真是奇怪,明明隻和沈則琛分開了一會兒,甚至不久前他們還睡在同一間房裏,短短的幾個小時,他已經開始分外想念沈則琛。

隊友們沒有一個人知道沈則琛去哪兒了,季傾羽也沒什麽心思吃早餐,用筷子把麵條挑起又放下,百無聊賴地等著沈則琛回來。

“公主,”季傾羽很清楚地看到坐在對麵的蘇睿形打了一下吳越,吳越才畏畏縮縮地開口,“正好趁隊長大人現在不在,我問你個事兒啊。”

季傾羽手撐著下頜,隨意地說:“你問啊。”

“昨天表演結束後,你和隊長大人幹嘛去了?”吳越問得小心謹慎,“小陳催了你們那麽多次,結果你們那麽晚才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季傾羽鬆開握著筷子的右手,筷子搭著碗邊,漸漸滑落下去。

隊友們果然都不是瞎子,能看得出昨天車內的氛圍不對勁到極點,還跑來追問季傾羽。

季傾羽沒吭聲,盡管他知道隊友問出這個問題隻是想知道事實的真相,是出於好意,可他覺得按照沈則琛的性格,應該不會想讓現隊友們知道這件事。

跟前隊友爆發矛盾,被前隊友指著鼻子罵這種事,確實難以想象,又讓人難以接受,但季傾羽覺得沈則琛並不是怕丟麵子才在隊友麵前保持沉默,他隻是不想讓現在的隊友被牽扯進這場無端的糾紛之中,不想讓自己一個人影響到整支隊伍。

季傾羽不說話,飯桌上的其他隊友們也不說話,空氣被沉默凝固,陷入短暫的僵局。

正當季傾羽心裏還在猶豫不定時,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宿舍門被人推開——是沈則琛回來了。

沈則琛站在玄關門口,過道晴朗的陽光也伴隨著他的出現湧進屋內,地板變成耀眼的金色河流,緩緩浮動,明亮的光落在他的身上,背景模糊,唯獨英俊的麵容閃閃發光,就像神祇降臨。

看見聚集在飯桌旁的隊友們,沈則琛也愣了一下,站在原地問:“你們今天起得這麽早?”

季傾羽望著毫無征兆登場在門口的沈則琛,看著他的麵容在陽光裏慢慢明朗,忽然呼吸停滯了一秒,大腦一片空白,連剛才想說的話想做的事都全部忘記。

自然而然的,沈則琛也微微側過頭來,與季傾羽對上目光。

隻是心照不宣的一個對視,卻像越過了時間的長河,屋外晴天萬裏陽光明媚,屋內有沈則琛,也是風和日暄。

可惜下一秒,吳越不解風情的大喊大叫就徹底擊垮了這幅定格的慢鏡頭:

“公主你的臉怎麽那麽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