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季傾羽走出宿舍門是下午三點鍾的時候。

難得的是,今天隻有他一個人單獨出門,不過這並不是季傾羽所樂意的。

而是因為宿舍裏根本就沒人。

昨天通宵熬到太晚,就是因為吳越提議說要看什麽恐怖片,結果吳越被嚇得怪叫,一定要跟高櫟星擠在一張**睡覺,蘇睿形警告他:“你別給櫟星添麻煩。”

“沒事的,一起睡就一起睡吧,我不介意。”高櫟星溫和地笑著道,“正好我也有點被嚇著了。”



“看吧,人家小星星都同意了,蘇呆子你別在這礙我的事!”吳越大聲叫道,“你半夜可別到我們房間來求我們陪你睡!”

“誰要你陪了?”蘇睿形臉上的神情很不屑,“我房間門上貼著辟邪符的,我又不怕。”

才在學校裏考完思想政治期末測試的季傾羽很懷疑蘇睿形這個純唯心主義者是怎麽通過考試的。

沈則琛見狀,也悄聲問季傾羽:“需要我陪你嗎?”

意識到沈則琛話裏意思的季傾羽身軀頓時變得僵硬,不管怎麽樣,先把臉給避開了,不去看沈則琛。

“不行,一起睡還那個,太早,呃……”季傾羽有點語無倫次,“……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沈則琛:“……”

他想哪裏去了?

結果沈則琛說的一起睡還真的就隻是一起睡在同一張**,別的什麽也不幹,季傾羽理所當然地失眠了,一半是因為恐怖片,一半是因為躺在他旁邊的沈則琛。

他能清晰地聽見沈則琛平穩的呼吸聲,這是將季傾羽從恐怖片的餘韻裏拉回到現實世界的最好手段,季傾羽覺得很安心。

……但還是睡不著,完全睡不著。

即使什麽都沒做,他和沈則琛隻是躺在同一張**,可隻要想到這一點,季傾羽就會莫名緊張,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季傾羽覺得自己好像壓根就沒想過這方麵的事情,也沒有想過這方麵的問題。

因為他跟沈則琛談戀愛也不是為了做那種事情。

他想跟沈則琛談戀愛是因為他喜歡沈則琛,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也想讓沈則琛也喜歡他,跟他在一起。

不過既然現在已經確認了戀愛關係,那麽做那種事好像也不是不行,畢竟喜歡和愛本質是占有,要說季傾羽一點都不想,那也是假的。

他隻是沒有那方麵的經驗,也不知道那種事情是什麽感覺,更不清楚沈則琛對此是什麽想法。

可能沈則琛想,也可能沈則琛覺得時機尚未成熟,總之沈則琛沒跟他聊過這方麵的事情。

算了別想了,睡覺吧……季傾羽閉上眼睛,腦海中卻沒有絲毫睡意。

就這樣,季傾羽把眼睛閉了又睜,睜了又閉,最後放棄掙紮般直直地盯著天花板,一直盯到天蒙蒙亮,季傾羽才感覺自己逐漸睡著了。

一覺睡到大中午,季傾羽從**坐起來,發現本應躺在他身邊的沈則琛不見人影,可能是已經起來了。

季傾羽從房間裏走出來,環顧宿舍四周,在哪兒都沒找到沈則琛的身影,而且更奇怪的是,宿舍裏除了他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類似這樣的事情曾經發生過一次,因為那天他把行程記錯,所以以為隊友們拋下他先去了練習室,為此心裏還不舒服了好一陣子。

隻不過這次季傾羽敲遍了宿舍裏的所有房間門,都沒得到回應,蘇睿形的房間門緊閉,吳越和高櫟星的房間門大敞開著,但都沒有人在裏麵。

於是季傾羽又走回到客廳,躺在沙發裏,看著潔白的天花板發呆,越想越有種被拋棄了的感覺,心中不爽到了極點。

幹什麽去了也不跟他說一聲?都離開了,難道就把他一個人留在宿舍裏嗎?

以前的季傾羽最求清淨,現在的季傾羽卻無法忍受孤獨,也許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那種熱鬧。

那種隻有SYMPTOM的隊友們才能帶給他的熱鬧。

季傾羽越想越不能接受,他氣勢洶洶地拿起手機,剛準備給沈則琛打電話,結果經紀人章城的電話就率先打了進來。

季傾羽不情不願地按下接聽鍵,他很少接章城的電話,除非特殊的情況,比如現在。

“喂。”季傾羽說。

“傾羽,你現在人在哪兒呢?”章城的聲音聽上去既近又遠,背景的嘈雜聲還很大,喧鬧掩蓋住他的詢問,使得他的聲音斷斷續續。

“……我在宿舍。”季傾羽沒心情跟他聊天,就答了這幾個字。

“哦,是這樣的,你現在馬上來公司一趟啊,我們馬上準備開個緊急會議,”章城又強調道,“你們全員都得來。”

“開會?”季傾羽一口回絕,很任性地說道,“我不去。”

章城準備跟他苦口婆心地講道理:“這是公司的要求……”

“而且我又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季傾羽不耐煩地說,“一個個的都不在宿舍,我還得一個個地去找嗎?”

“哦,這沒事,他們都在公司啊,都到了,隻差你一個人了。”章城說,“所以我才給你打電話,大家都在等你呢。”

“都到了?他們都去公司了?”季傾羽不太相信,“那為什麽沒人通知我說今天要開會?”

“是臨時決定的會議,他們先前因為有事就提前到公司來了,隻是看你還在睡覺,怎麽都喊不醒你,所以就先出門了。”章城說,“現在因為要開會,所以我就打電話通知你來。”

“沈則琛不喊我起床?”

章城那邊的回答遲疑了片刻,隨後,手機像是被遞給了別人,是沈則琛的聲音,他的語氣平淡卻擲地有聲,說得毋庸置疑:“是我,來公司,要開會。”

“好吧,”季傾羽將信將疑地回答說,“我馬上就來。”

季傾羽關上宿舍裏,進電梯,下電梯,剛走出樓道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

烈日當空,太陽毒辣,光線刺得季傾羽睜不開眼睛,最關鍵的,還曬。

季傾羽秉承著絕不浪費一分鍾做無聊事情的準則,決定如果這個臨時會議講不出什麽東西的話,他就立馬調頭回宿舍。

趕到四樓的會議室,季傾羽剛想推門,卻發現門內意外地安靜。

季傾羽貼著牆聽了半天,屋內似乎一點動靜都沒有,不像是在討論會議的樣子,還是說,正因為會議還沒開始,大家才都不說話?

可保持沉默也太怪了,氣氛有必要這麽緊張嚴肅嗎?難道真的是有什麽大事要談?

季傾羽倒是沒什麽所謂,在糾結兩三秒後就大大方方地推門而入,結果等待著他的場麵卻讓他終生難忘。

幾乎是在季傾羽推開門的同一瞬間,隨著禮炮的輕響,漫天彩帶飛舞,屋內的所有人異口同聲道:“生日快樂!”

季傾羽愣在原地。

映入眼簾的不是以往熟悉的會議室,簡約風格的會議室被徹底改造裝飾了一番,堆滿地板的五顏六色的氣球,掛在牆邊閃著光芒的星星小彩燈,懸於半空中的“Happy Birthday”橫幅,滿地的鮮花花束,擺放在正中間的藍色數字氣球,分別是“1”和“9”……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盛大華麗,紛繁複雜的裝飾仿佛將整間屋子變成了夢幻的派對場所,在這個繽紛絢麗的幻境裏,喧鬧永不停歇。

在季傾羽久遠的記憶裏,生日這個詞隻跟那些灰暗的顏色有關,雖然也有華麗的裝飾,但家裏的那些傭人準備得永遠千篇一律,而那間屋子太大,也過於冰冷,再華麗再昂貴的裝飾,也無法改變那些暗色調的空間。

季傾羽依稀記得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在生日那一天,母親通常會帶他出門玩半天,遊樂場也好公園也好商場也好,隻要能收到母親的禮物,季傾羽就會很開心。

可玩到天黑時分,母親必然會帶他回家,回到那棟空曠冰冷的別墅,日理萬機的父親抽出時間陪他們吃飯,美名其曰是一種陪伴,可年少的季傾羽更覺得是一種監視,父親不在意他的生日究竟過得如何,隻在乎以父親的身份來對季傾羽進行審視、例行的詢問。

他們一家人吃飯的時間往往很漫長,漫長到季傾羽覺得舉著筷子的手腕發酸,又是寂靜的,寂靜到季傾羽可以聽清餐叉碰撞碗盤發出的聲響。

餐桌的燭光、牆壁的布置,以及父親模糊的麵容都讓他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他想逃離這種壓抑的氣氛,單調的、沉默的畫麵仿佛變成了黑白色調的慢鏡頭,充斥在季傾羽的腦海裏,並非刻意想要記住,卻總是揮之不去,埋在最心底,成為了跟生日有關的代名詞。

後來,母親離世之後,這棟季傾羽再熟悉不過卻又打從心底裏厭惡的別墅再也沒有舉行過類似於生日派對這樣的活動。

季傾羽一直覺得,生日是灰暗的、黑白的,起碼他的生日是,而到後來,生日竟然跟他再也沒有什麽聯係。

可現在季傾羽站在這間用心布置的會議室裏,被鮮花和氣球包圍,被祝福和愛意環繞,他這才發現——

原來生日是五彩繽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