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後續延案

朱顏一行同雲曦說笑的功夫,花間影也上前主動提出告辭:“諸位,山高水長、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陸青帆薄唇微啟,心底卻暗暗希冀著再莫要碰見了。他眼角的餘光悄然觀察著雲曦的反應。

雲曦衝花間影福了福身,算是告別。

身長玉立的公子展顏一笑,轉身重新回船清點貨物去了。花間影是保貨人,後續的交易還有得忙呢。

令人吃驚的是,前來收地下船艙奴隸的竟是官府的人。

陸青帆瞟了一眼那些差役的腰牌,眸底暗芒晦澀不明。

“走吧,”陸青帆招呼道。

言靈婆婆師徒跟隨雲曦一行,住進了冀港內最大的驛站……當然,這都是沾了陸大人的光。

雲曦配置藥引花了不少功夫,前後一整日都在忙活,直到夜裏才準備齊全,為言靈婆婆引蠱。

引蠱祛毒十分順利。

大約一個時辰後,雲曦從內間出來,讓方諾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

言靈婆婆祛毒後身子虛弱、還昏睡著,屋內眾人四顧無言,氣氛有些凝重。

最後還是冷海憋不住了,主動道:“大人、雲姑娘,我心裏還是不痛快!一時覺得虛賢他們四個人糊塗;一時又想著就算沒了彭嶸等人,會不會還有別人接替這份差事……”

那虛賢他們搭上自己也是白忙活一場啊!

“不錯。”陸青帆抬了抬眼皮:“確是白忙活了一場。”

奴隸買賣不像虛賢所言那般簡單。能光明正大做人口販賣營生的,上麵必定有高官庇佑。

尤其是虛賢所言的海郊製麻村,能將那麽一大片“金蠶絲”製麻村落與世隔絕、變成人口販賣之所,這手筆可不是一個小小的商賈和船老大能做到的。

冷海立刻坐直了身子,抻著脖子問道:“啊,大人早就知道了?”

“虛賢他們也知道了。”雲曦適時為冷海解惑:“所以才會在殺害彭老板之後,讓小虛心故意暴露了凶器。”

“故意的?!”這下就是一旁的冷川也坐不住了。他還以為是大人英明神武,和雲姑娘珠聯璧合才發現的線索。

“我一開始也沒想明白,為何小虛心的提示來得那樣及時。”

分明隻要拖到船行入港、船客散去,屆時就算發現了凶器是“金蠶絲”製的拂塵,天高海闊的,想要抓人也難上加難。

“也許是雷老大、也許是彭老板,他們說出了這醃臢營生背後還有無數跟他們一樣的人,仿若蝗蟲殺不盡、除不掉。”

虛賢他們的力量太過渺小,絕望之下選擇自曝凶器歸案。

陸青帆想到今日押解奴隸們的差役身上掛著的陌生腰牌,淡淡地道:“虛賢他們本是抱著跟彭嶸等人同歸於盡的心來複仇的,結果發現自己殺的不過是聽命於人的傀儡,核心之人遙不可及、報仇也成了癡人說夢。”

聽完兩位的分析,冷海捂著快窒息的心口:“完了,知道真相以後屬下更難受了。”

自家大人從不妄言,嘴上說得是“猜測”,準頭卻是十成十。

陸青帆閉了閉眼,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他們四人的來曆在線報上。”

他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骨節分明的手推到桌邊,示意冷海自己看。

冷海三兩下看完,唏噓道:“小小年紀就幹得出火燒村落的事,不怪這四人敢隻身上船殺人。”

虛賢他們很不幸,父母不詳、日夜製麻,一把火將罪惡的家園燒成灰燼;他們又是幸運的,兄弟手足相依為命、在浴火重生後遇到了良善的河清觀主,教授四人禮義廉恥,才有了此次的孤勇複仇。

可惜,天難遂人願。虛賢在複仇的路上丟失了初心,泯滅了最珍貴的正義之心。

雲曦很難定義他們是善是惡,但殺人、嫁禍行徑皆是錯,律法自會裁決他們的所作所為。

“不對啊!那失蹤的彭夫人和春花姑娘是咋回事?”冷海猛地一拍大腿,才想起來這次案子裏還有一個未解之謎呢!

“這個問題,上次陸大人也問過,”雲曦似笑非笑地望著陸青帆,示意他自己解釋給海護衛聽。

想到那日的場景,陸青帆也有些無奈:“是我著相了。失蹤案和殺人案,本就是兩個案子。”

那日雲曦一番話讓陸青帆茅塞頓開。

要是將找到屍首的殺人案和沒見到屍首痕跡的失蹤案分開來看,之前糾結如亂麻的一切就瞬間清晰了。

“啊?難道這船上還有另外一個凶手?”冷海懵了。

掀開簾子走進來的方諾聽到這話,險些沒端穩手上的藥,還是青果反應極快地托住碗才避免了一個時辰的心血打水漂。

“就怕大家會像方姑娘的反應那樣,所以大人選擇了隱瞞。”雲曦無奈地道:“坐了五天船,一日好覺都沒睡上。”

虛賢等人落網後,隻有陸青帆和雲曦還知道船上還有一個隨機讓人“失蹤”的古怪凶犯。

後麵兩夜,所有人仍保持高度戒備的巡察狀態,陸青帆更是徹夜未眠,一直在瞭望台周圍觀察著、白日就讓阿樹接替自己。

“饒是如此,我下船的時候聽阿樹說,有兩個船員失蹤了。”跟憑空蒸發了似得,找不到任何蹤跡。

陸青帆揉著發疼的太陽穴感慨道:“免費的船不好坐。”

雲曦十分讚同地點了點頭。本以為能好好享受一番海上風情,結果不是驗屍就是破案、提心吊膽了一路。

一時間,屋內眾人再度陷入沉默。

給言靈婆婆喂完藥的方諾小心翼翼地舉起手:“雲姑娘,你不是仵作嗎?難道沒有另外一個凶犯的線索?”

不待雲曦解釋,青果率先出言反駁道:“你也說了,我家小姐是仵作、又不是神婆子,沒有屍首咋找線索啊?”

雲曦一臉抱歉,“我想出力、奈何屍首的衣角都沒摸到,沒法憑空臆斷。”

“也是。”方諾訕訕地撓了撓頭,再厲害的仵作,也得根據屍首測看推論不是?

“莫說雲仵作,本官一行也沒尋到任何線索。”陸青帆薄唇微抿:“凶犯下手幹脆、不留痕跡,沒讓我們抓到任何首尾。”

“花公子。”冷川驀地吐出“嫌犯”的名諱來。

冷海狐疑地反駁:“不能吧?就算彭夫人是他做的,春花姑娘失蹤的時候,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冷川一懵,擺擺手,“當我沒說。”

“罷了,”陸青帆抿唇道:“官府拿人,也得講求真憑實據。”

無憑無據,便是臆測也無用。

倒不如將側重點放到海郊那片製麻村上。

此次入京,他定要拔除彭嶸等人留下的毒瘤!

“不能再讓虛賢他們的悲劇再重演。”陸青帆膝蓋上的手握成拳,眸光深邃。

“大人英明。”雲曦懇切地道。

言靈婆婆喝過了藥,大家便四散歇息。

驛站靠近海岸,夜間時不時還能聽到海浪輕輕拍打岸沿的浪花聲。

此刻,偌大繁華的客船上,阿樹坐在已經修好的瞭望台上,眼底含淚地望著茫茫海岸。淚水尚未滴下,他便抬起胳膊抹去。

阿樹眼角餘光一掃,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還沒來得及出聲,脖子便被扭斷了。

來人手一揚,像丟垃圾似得將斷了氣的阿樹丟進海裏,“咚”的一聲水響在寂靜的夜色裏格外清晰。

有幾個警覺的船夫從船內探出頭去,發現啥都沒有之後又默默地收回了腦袋。

瞭望台上,來人眸光如水,衝阿樹沉下去的海麵溫聲道:“陸大人說得對,自己的貨物、還是得掌握在自己人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