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似的死者

錢家人和吳家人聯合起來攻訕衙門,不過是為了能盡快尋到親人遺骸。她們並非大奸大惡的凶犯,莫說陸青帆一行、便是普通差役也無人當真與她們動手。

兩家人就是看準了官府不會真的打殺她們,所以才氣焰這般囂張的。

“當街圍堵、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宋知府發了飆,怒氣衝衝地讓眾人撒手,這才勉強控製住了淩亂的局麵。

他沒好氣地把衣裳拉扯好,沉聲道:“為了錢豐和吳泰的案子,本官特意請了刑部的人來協助我等。你們還要如何?”

“刑部的官兒……可是比知府大人還大?”人群裏不知哪家的嬌媚小妾貿貿然開口詢問,被最前頭麵如銀盤的中年婦人瞪了一眼,再不敢吱聲了。

“隻要能盡快找齊了老爺的遺骸……我們錢家斷不會虧待了恩人。”中年婦人話音落,旁側的痩婦人亦不住點頭。

想來,應和的這位便是吳夫人了。

“我們陸大人即將調任刑部侍郎、他身邊這位雲仵作更是破了數年難解的青州大案。你們還怕尋不著錢豐的屍首?”宋知府立刻將陸青帆和雲曦推了出來。

“她?一介女流當仵作?會驗屍嗎……”莫說錢夫人和吳夫人,便是人堆裏的幾個小廝都麵露不信。

“我會的。”雲曦認真強調:“兩位夫人,辨認遺體、尋屍驗蹤,我都會。”

她還擅醫、藥毒、調香……隻是這些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雲仵作雖是女兒身,卻也是得了官帖的衙門人,二位還有疑慮麽?”陸青帆一開口,那不怒自威的冷冽氣場頗能令人信服。

兩個夫人麵麵相覷、沒再提出質疑。

雲曦見狀溫聲道:“若要辨認兩位老爺的遺體,雲曦還有些細節要問,不知兩位夫人可願到衙內一敘?”

與陸青帆的鋒芒壓迫不同,容貌清麗、態度溫和的雲曦更令人有親近之意。

吳夫人征詢的視線探向錢夫人,錢夫人略一頷首:“也好,我們便隨幾位大人小敘片刻。”

兩位夫人要去衙門、其他人隻好散了。

待衙門口街巷重新恢複寧靜,雲曦清楚地看到宋知府緊繃的肩膀鬆了鬆。

他最近是被錢、吳兩家折騰得夠嗆哪!

雲曦主仆要先去驗屍,陸青帆一行則跟著宋知府去提審嫌犯;錢、吳兩位夫人在偏廂內候著雲曦。

一行三撥人各自忙活,隨後再到後衙匯合、交換消息。

雲曦主仆在一個差役的引領下來到後院深處一個小間。

打開房門後,雲曦發現這就是個普通的柴房,根本沒有屍首啊。

“小哥兒,咱們要驗的屍首在哪兒呢?”青果一臉疑惑地問。

“兩位姑娘別急,屍首確實在這屋中。”差役大哥嘿嘿一笑,用脖子上的鑰匙在地上戳開一個鎖扣,拉開木板之後露出一個能容幾人並排通過的大地窖。

“原來是別有洞天啊。”雲曦輕笑一聲,拉著青果跟上。

前頭帶路的差役驟然紅了臉頰,還不忘小聲解釋道:“錢家和吳家之前是一道做生意的,家大業大不差錢。這不,兩個老爺意外被殺、屍首還分不清楚,她們索性用冰棺把屍首都存上了。”

“怪不得。”雲曦了然點頭。

四月氣候回暖,江南一帶已經換上輕裝薄衫,想長久地保存冰棺,放在地窖中確實更合適。

隻是對於仵作來說,冰封過的屍首很容易誤判死亡時間,說不定有些線索也會因為屍首溫度過低而消散。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隻有先驗過再計較。

走進地窖便是一片平地,雲曦這才發現,地窖內整整齊齊擺放著數口棺木,棺木側邊還貼著字條、寫著名字,方便甄別死者。

不得不說,陵水城保存屍首真講究。

她心底對陵水知府衙門也平添幾分好感。

“這兩位便是了。”差役找到了正主兒的屍首,客氣地問道:“雲仵作,可需要將屍首抬上去?”

“需要的,有勞了。”

雲曦話音落,那差役又一次紅了臉,急忙退出去找人搬運屍首。

片刻後,一行人便將屍首安置到了專門的仵作房內。

雲曦套上圍兜、戴好羊皮手套,準備驗屍。

她粗略看過兩具屍首後,忍不住感歎道。“怪不得宋知府說棘手呢。”

兩具屍首一人穿綠紫吞金鶴錦袍、一人穿紫緞八寶龍盤衫……乍一看還真像同一個人。

“小姐,這兩位死者怎麽像一個人似得。”青果也覺出不對來了。

“是啊。所以宋知府說難以分辨,就連家眷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位死者身形相似、年歲相仿,連穿衣款樣都很是接近。

要想精準判斷二人究竟誰是誰,少不了得剖腹驗屍。本朝仵作鮮少有人擅長剖腹驗屍,最好的仵作都在京城,來往所需時日不少、委實耽擱不起。

宋知府這才不得不求到途徑此處的雲曦一行身上。

若是屍首的顱骨還在,雲曦開顱測驗、說不定能更精準判斷出兩個死者誰是錢豐、誰是吳泰。

現在麽,隻能靠剖腹驗屍了。

解開死者的衣衫擺放整齊,雲曦拿起術刀對準死者的胸膛,輕聲道:“幹活吧。”

此刻,陸青帆和冷氏兄弟跟著宋知府去了大牢。

路上,陸青帆已經快速看過卷宗和口供……不,也許這不能稱之為合格的“口供”。

因為吳泰喝多了,對於衙門提審的問題,重要的一概回了“不知”:既不知曉自己是不是真的殺了人、也不記得自己沒有殺人。

這般含糊其辭都不敢喊冤的嫌犯,陸青帆也是第一回見。

“發現死者當日,嫌犯張掖同錢豐和吳泰一起吃飯喝酒,酒量最大的錢豐都把自己喝倒了,更別提三人裏酒量最不濟的張掖。他都不記得當夜自己是怎麽到家的。”

宋知府口氣略顯無奈,“這三人共飲已是尋常之事,陵水城的人都見怪不怪了。”

第二天錢家就來報官了,說錢豐徹夜未歸;巧得是,不到午後,他們就在荒園的樹叢裏發現了一具無頭屍。

“我們當然認為被砍了頭顱致死的人就是錢豐了!錢夫人也佐證,死者的衣裳正是前一天出門穿著的那身。”

誰知三天後又冒出一具無頭屍首,身量、模樣,都跟錢豐很相似、可衣裳卻是吳泰的。

“吳家的娘們兒糊塗啊,自家男人三日不見都沒報官,還是我們找過去的。”

宋知府說著,請陸青帆往左邊甬道走,揚手指著盡頭的那個牢房道:“那就是張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