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說靜靜, 可心神不聽使喚,她凝目從頭再讀師父留筆。談思瑜的談會是談香樂的談嗎?可談思瑜的娘是蒙人…
結合小說,辛珊思衡量了下, 也不一定真是蒙人。隻要價值夠, 一個名一個說頭罷了,蒙氏未必不會給。談思瑜在文中,戰鬥力強, 又得中原多位俊才心喜,與蒙曜情投意合, 加上達泰及達泰掌握的密宗,這些足矣抬高談香樂了。
將談香樂是談思瑜之母,代入之前弄月庵姑子被襲的事。那一切就更合理了。
達泰會是談思瑜的爹嗎?師父沒明說庶孽與談香樂苟且,但也指明他們狼狽為奸。
另,以談香樂的心性, 應不會為了一個普通僧人,汙了西佛隆寺的佛地, 惹她師父厭惡。
讀到師父被襲,從風舵城逃離…她立馬放下青蓮缽,去灶膛找塊黑炭出來,在地上畫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坐標圖。首先在圖上標出洛河城的方位,再點明常雲山野栗子林和洛河東灣口。
接著根據盧陽的位置,推測出風舵城地處常雲山西北向。師父遊曆四方, 方向感不會差。
她把幾處位置一連, 就大概清楚師父會怎樣穿過野栗子林。記牢圖, 辛珊思心裏有了主意。伸手拽了灶台上的抹布, 將地上的碳灰擦去。明天她要到常雲山的西北向,從那上山, 試試模擬師父那年穿常雲山路徑。
洗了澡,她抱著缽上了炕。找著一物,另一物也有了眉目,這晚她睡得是尤其香甜,甚至還夢到了不該夢到的人。清晨醒來,麵紅耳赤地坐炕上惱羞,腦中仍在放映著影像,影像名《懷山穀底一夜》,都想給自個一下子。
丟開缽,下炕理被。理好,趿拉著才做的拖鞋去開門。門一打開,涼濕襲麵,頓時神清。一腳跨出門,腦中閃過一幕,玉白的指點丹田…恍然大悟,回身跑向炕,拿了缽來看。
采子固本,守元…破丹田,凝神采元遊奇經八脈…歸丹田夯基。反複讀,沉定細想,思緒漸漸明晰。她好像懂這功法的意思了,先破再立,也可以說是先散再聚。破丹田,不是真的破開丹田,而是指散功於經脈。
有些開心,辛珊思放下缽,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去看驢。舀了兩瓢苞穀給它,照常清理糞便,再洗臉刷牙做早飯。
今天不知什麽時候能回來,她多攤了幾張雞蛋餅帶著。挎著籃子拿上貴重物和小魚叉,到常雲山西北麵天都快中了,歇口氣喝點水潤潤喉,上山。
常雲山外圍草木不甚茂密,還能遇著幾處陷阱。深入後,一點人跡都不見。她跟二華嫂子說家在這塊,聊話時也不好打聽常雲山什麽。近些天在山的深處,留意到各種糞便,好多都是一大攤。
盡量收斂氣息,放輕腳步。編籃子的時候,她有意將籃把做得闊一些,夠挎在身上。現在籃子擋著她的背,她右手抓著魚叉,跨過一根枯枝,照著昨晚畫的線,翻山越嶺來到了野栗子林。
野栗子掉了一地,她前幾天撿了些回去,放在簷下曬,還沒剝。往洛河東灣所在的方向走,想著昨夜在石台下找著的青蓮缽。
師父說水栗子,算是給了範圍。她先前還思慮著洛河水是流動的,東西會不會移了位?事實證明,東西不會移位,隻是藏得巧。
依著前例,辛珊思以為《混元十三章經》肯定就在野栗子林裏。藏處可能具備兩特點,一是安全,二則容易被忽略。湊了湊鼻子,目光轉向不遠處一棵栗子樹下的糞便,長眉蹙起。
昨日來,還沒有。
從西北走到東邊野栗子林邊緣,她又返身往回。細細地上望下看,不放過任何一個異樣,最終停在一株長勢遜於周邊幾株的栗子樹前,不遲疑用魚叉刨樹。
這株栗子樹的根係應該被傷了,就不知是不是十三年傷的。刨根大半人深,一叉下去,她聽到鈧的一聲,是石。不糾結,往邊上挖。一會的工夫,就將一塊寸餘厚的石撬起,露出了藏在下的黑色夾金包裹。
彎身正要去拿,卻聞哢嚓踩枝聲,辛珊思慢慢抬眸,扭頭望去。棕黃衣上黑紋,額前王字分明,一雙吊睛正死死盯著她,雄壯的四肢充滿了力量,緩緩走來。
大蟲蓄勢,逼近…
辛珊思右手下握魚叉,換口氣,慢慢直起身,在老虎飛撲起,瞧準要害,雙目一凜,擲出魚叉叉去。被磨尖的魚叉頭穿過虎頸,帶著一抹血色吭一聲釘在一株栗子樹幹上,飛鳥驚起。
吼嘯未能出嗓門,大蟲轟一聲跌落在地,血洶湧而出。辛珊思心跳飛快,兩眼盯著離她至多半丈遠的虎,理智告訴她安全了,但還是沉定不下。蹲身取出包裹,顫著手解開。
一串斷了的佛珠,數了下,剛好是十二顆珠子。佛珠下還壓著張黃舊的皮子,也來不及細看,確定是師父留下的,便把包裹係好,放到她綁縛在腰上的布袋子。
將這裏歸為原樣,腐葉覆蓋。拔下魚叉,提上籃子就走,隻走了幾步又回頭,抓上大蟲腦後的皮,拖拽著離開,並在心裏再次感謝她師父。
東西找到了,她也不急。走走歇歇,中途還把雞蛋餅都吃了。太陽落了,把大蟲藏好,下山了。摸黑回到孝裏巷子,架柴燒水,趁空喂驢。忙完了,吃飽了,洗完澡,盤坐到榻上。
將包裹解開,拿起那串佛珠,挨個撫摸。珠子古銀色,很老舊。每顆上都有佛像與真言,那些真言就是《混元十三章經》經文。看斷口,串珠子的線有麻繩粗,也是古銀色,異常柔韌,跟珠子幾乎呈一體。
辛珊思分辨不出這線是什麽材質。閱遍十二章經文,迷迷糊糊。不做多想,放下佛珠,拿起那張折疊著的皮子,指撚了撚,是銷製過的牛皮。展開見各樣姿態的人像,下端有字,《弄雲七十二式》。
她師父一字都沒提這東西,不由發笑。從頭細觀人像擺勢、過招,不愧叫“弄雲”,招式輕柔,推盤婉轉,見不著“剛”。可她照著樣比劃起來,卻發現…隻要內勁強勢,拂指間盡是殺機。
將牛皮折好,放到佛珠邊上。拿起最後一樣物,金紋墨色袈裟。摸到幾處略硬板的地方,不禁鼻酸,這是血凝塊。
加上青蓮缽,辛珊思對著四樣遺物靜坐一夜。聽到隱隱的雞鳴聲,她幽歎一聲,既叫了師父,那就是認了因果,何必再自擾?
用牛皮裹著佛珠,袈裟裹緊兩物,廢了好一番工夫才塞進缽中。從錢袋裏,分出三兩銀子另裝一小布袋。下炕洗漱,今日不做裝扮,早飯都沒吃就帶著重要的物件,趕驢車往常雲山去。
來到昨日藏大蟲的地方,驢自啃起草。用魚叉挖開淺淺的一層土,將大蟲拖出坑,拉上長板車,用麻繩綁一下,再割草往上摞。
中午,她拉著滿滿高高的一車青草來到西城門外。這個時候不用排隊,也是來得巧,正逢城衛換崗。
查車的青年,估計是急著下值,用刀在草堆上隨便插了兩下,便讓過了。辛珊思還等著被問戶籍,連說辭和銅錢都準備好了,結果…沒用上,趕緊進城。
沿著東西主街走,慢悠悠的,目光過著路兩邊的鋪子。她也沒賣過大蟲,要是在範西城就好了,李阿婆諳這道。也不知她們收沒收到她的信?
範西城,李家祖孫這會正意外,竟有人上門給滿繡說親,說的還是門頂頂好的親事。
“我跑這麽老遠,可是受多年老姐妹之托,不是為了誆您。老姐姐,您娘家就在昌河鎮,現在孫女再嫁回去多好的事兒?有您娘家照顧著,繡兒性子又爽利,日子肯定昌盛。您要不放心,把家當一攏,搬去昌河鎮過,還能跟親家常來常往。”
洪南楓家孫子?李阿婆兩眼都濕了,前個她才攆了唐梅花。村裏多少人看著,嚼舌根的不少。
肯定是姍娘,滿繡兩腮通紅,絞著手,鼻子犯堵。在昌河鎮,她隨三表姐上街時,是在一家書齋外撞到個人。那人年紀不大,跟姍娘一樣白白淨淨,眉長還跟墨一樣黑,笑起來眼彎彎的。
原來他叫洪華勤。
“這樣…”李阿婆抹了把眼,走近兩步,跟媒人說:“明天我帶滿繡去昌河鎮祭拜她舅爺,您要不…”
“李阿婆在嗎?”院外一胡子拉碴的中年,背著個包袱,敲了兩下門。
青天白日的,李阿婆也不怕有鬼:“在,”跑去開門,見是個生人,板著臉口氣不甚好地問,“你有啥事兒?”
“有人著我帶封信予您。”中年從襟口掏出個小布包遞出去。
信?李阿婆摸不著頭了,遲疑著接過小布包,目送人走遠,將院門關上,回過身解開布包。真有封信,除此還有石黛和…和一盒脂粉。
滿繡想了下:“會不會是姍娘?”
媒人兩手一拍:“你這信要不急著看,咱們明天到昌河鎮多的是識字的先生。”
辛珊思不知這方事,她已經將車停在了一家醫館外,仰首望著匾,百草堂。百草堂的主子黎上,在小說裏,雖因毒致殘,但斷了條胳膊對他大佬的地位沒啥影響。長相俊美,醫術精湛,還幾乎掌控了大蒙的醫療衛生服務體係。
她才在此站多大會,已經有九個人一臉病色地進去醫館。
真羨慕開醫院的呀!
一個小藥童見她杵在外許久了,得了師父的示意,走出問話:“姑娘,你是有什麽事嗎?”
辛珊思朝他招了招手,待人到近前,壓著聲問:“你們這收老虎嗎?”
啥?小藥童以為自己聽錯了,看著俏生生的姑娘,眨巴了兩下眼睛:“你說你要賣什麽?”
“老虎,出了血的,死的。”辛珊思聲小小:“若是要,就引我…”人已經轉身跑了。
不多會,一位穿著長衫的老大夫疾步出來,瞅了眼青草垛子,抬手作請:“勞煩姑娘趕車隨老夫後門進。”
“好,您在前領路。”辛珊思拉韁繩,跟著老大夫繞了幾步,穿巷子,拐到百草堂後門。
小藥童卸了門檻,驢車入內。也不用辛珊思動手,兩個大娘利索地把草扯下車。
見到老虎,老大夫親自上前查看,發現是一擊斃命,不由抬頭望了眼在拿草喂驢的姑娘,緊了神,直接報實價:“一百二十兩銀。”
忍著吞咽的衝動,辛珊思心裏樂開了花,眼都沒眨下力持聲音平穩,淡淡道:“可以。”
“銀票還是銀子?”
“百兩銀票,二十兩碎銀。”
出了百草堂,辛珊思嘴角一點一點地揚起,無意外接下來好一段時日她都不用擔心花用了。右手搭上驢腦袋,拐進巷子。今天要多買些米麵,明日去南市趙老爹家把放在那彈的棉花拿回家。
接下來她就要閉…不行,在閉關研究《混元十三章經》之前,需得去趟死人崗,告祭師父。水栗子、野栗子,都已準備好。想到那些死屍,她決定再賣些冥紙和香。幾抹身影走過巷子口,她臉沉了下來,腳慢了兩分。
辛良友?
她雖尚未見過本尊,但一眼就認出了。辛良友來了洛河城?可近日她來回洛河東灣數次,在外也沒少走動,沒聽說什麽。辛家放棄找她了?
不可能。
驢車要出巷子時,一濃眉大眼的清瘦青年轉了進來,目光掃過她的臉,瞬息又返了回來。
辛珊思沒錯過他眼裏的訝異,生了疑惑,提高警惕。出了巷子,爬上驢車。忙了一上午,饑腸轆轆,她要去吃頓好的。
尺劍沒想到會在這碰上那位,抽鼻子嗅了嗅,腥臭味?走到巷子尾又跑回頭,看向她離去的方向。見驢車走遠了,撓了撓頭往百草堂後門。
百草堂後門正要關,藥童見他來了又拉開門:“小尺哥哥。”
“你爺爺呢?”尺劍問完,進門就見著人了,不過他的眼神很快就被躺在地上的老虎給勾了去:“好東西呀!”
老大夫已經拿著刀片了,歡喜道:“剛花一百二十兩銀買下的。”俯身指上脖頸處,“就這點傷口。”
“一擊斃命。”尺劍想到之前聞到的腥臭,問:“賣大蟲的是個姑娘?”
“你遇著了?”老大夫找好下手的地方:“這虎皮老夫親自來剝。”
尺劍掏出信,交給藥童:“主上有事交代,你看過信再忙。”絕煞樓已經動手,白時年被追殺的事,江湖上很快就會有風聲。
聞言,老大夫丟下刀片,起身拿過信:“你們怎麽來了洛河城?”
跟著辛良友來的,尺劍又看了眼大蟲:“我先走了。”幾乎是小跑回西淺街宅子,進了門連口氣都沒換,就告訴道,“我見到那個了。”
躺簷下搖椅上看書的黎上,一點反應都沒給。
冒冒失失的,風笑笑問:“你見著哪個了?”
“懷山穀底那個。”
“善念傳人?”
“不是…”尺劍急道:“是背簍。”
已經放下書的黎上,望過去:“她在城裏?”
“是,不過不背背簍了,趕的驢車。”尺劍三言兩語將她賣大蟲給百草堂的事說了:“一擊…”又強調了遍,“就一擊。”拳頭釘著掌心,“絕對是個高手。”
能不是高手嗎?風笑都沒眼看這傻子。他就沒發現主上自出了懷山穀底便再沒毒發過嗎?麵色還一日好過一日。
黎上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午飯不…”
“那您趕緊。”風笑一把拉過小尺子,把路讓出來。
黎上快步向門口去。
風笑抓著小尺子:“快說,那姑娘往哪方去了?”
“東街。”
辛珊思坐在仙客樓大堂的角落,一邊等菜一邊在想辛良友來了洛河城怎麽沒鬧出一點動靜,想得正出神,聽到一聲甜極的“曜哥哥”,下意識地抬眸望去。
劍眉冷目,身材挺拔,著紅紋墨錦衣,玉帶簡單沒多鑲嵌。發後梳,中分紮成兩股辮子,這樣的發式不甚好看,但他戴了根皮質的窄細抹額,瞬間拉高了貴氣。
前幾天她說什麽來著?跟蒙曜、烏瑩遲遲早早要遇上,這不…就一並遇上了。收回目光低頭喝茶。烏瑩?眼睫一顫又掀起,瞄了一眼站在蒙曜身邊的姑娘。
其穿的是蒙人的傳統服侍,頭上沒戴帽子,隻在髻上纏了紅寶石串,一隻小小的金蝶落在旁。那金蝶十分輕薄,翅隨著走動一上一下,跟活得似的。烏瑩鹿兒似的眼睛,水靈又透著無辜,下巴尖尖,抿唇一笑,純真中透著媚。
掌櫃領兩位去樓上廂房,他們身後跟著八個高大的帶刀蒙人。
“仙客樓的醉仙鴿,最好吃。我阿爸幾天不吃,就會想。曜哥哥,你一會一定要試試。”
沒人答話,嬌嬌的女聲繼續:“甜米酒一點不醉人,加了桂花,我和姨母都喜…”
烏瑩的聲音漸遠,辛珊思淡而一笑,男主果然是隻跟女主相熟。她也知道辛良友為何來了洛河城卻安安分分了,原是有這位在。蒙曜,尊貴的誠南王,在他眼皮子底下,洛河城的官可得小心點。
許是有貴主要招待,她的三道菜很久才上全。吃得正歡時,瞥見一人入樓裏,嚇得她立馬低下頭,挪腿屁股一轉換個桌邊,麵朝牆。
小白…哥,他怎麽會在這?一些日子不見,人都精神了。那日的紅衣不俗,今日一身黑襯得他更是清泠雅淡。要命啊!見著他,就想起自個垂死縱情。
美味的魚沒味了,辛珊思舌頭剔著刺,目光不敢亂瞟,聽著背後傳來板凳聲,氣都不敢大喘。大口刨飯,叉著菜。不管怎樣,不能浪費糧食。
黎上心情很好,點了跟她一樣的菜:“合蒸魚、三鮮羹、東坡肉。”黃江碼頭,五色渾人對天發誓要改邪歸正,發生好些天了,他前個才聽說。消息也太滯後,他在想不開醫館,是不是可以開幾家書肆、茶樓…
飯菜吃完,辛珊思輕輕地放下筷子,站起身,佯作淡定地走人。她一腳都跨出門了,正想舒氣,店小二追了上來。
“客官,您飯錢還沒結。”
社死有沒有?辛珊思僵在門口,想到自己方才還悄摸摸的活一副逃單樣兒,臉上燒紅,硬著頭皮轉過身,掏出個銀角子,心虛道:“抱歉,我忘了。”
“沒事兒,早市有個也是,吃完忘了付錢,走出老遠又想起,跑回來結賬。”
這小哥不錯,辛珊思問他:“夠嗎?”
“還得找您幾個銅子。”
“幾個?”
“五六個。”
“那不用了,”她現在隻想盡快離開。
坐在大堂看著的黎上,右手攥著白瓷杯,眼裏有笑。能認出他就好,不然他沒法收賬。直至人趕著驢車走了,他才收回目光。眼睫下落,輕吐一氣。若非還有些髒事要了結,今日就與她同桌而坐了。
辛珊思啥也沒買,匆匆出城。布巾紮下頭,回去孝裏巷子。坐炕上,平複了一刻才冷靜下來。小白哥認出她了嗎?應該…沒吧?
她不敢肯定,懊惱地拍了下腿:“就是沒認出,有小二哥那一嗓子,他多看兩眼也眼熟了。”從錢袋中掏出青蓮缽,她還是練神功吧。等她神功大成,哪個來找茬的不屁滾尿流不尷尬?
丟失的是混元第二章經,那第一章經就在斷口處。
找著了,合著第二章經一塊看。聚氣下沉,凝元融通百會…不管懂不懂,她先學著珠子上的佛像,擺好樣子。不都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她就念經一樣地反複念那幾句。
翌日,辛珊思又駝起背帶上煮好的水栗子、炒好的野栗子與冥紙、香,往西郊死人崗。才幾天,山陰地的那些屍身已經腐爛了,臭烘烘。
坐在孤墳前,一個一個地將水栗子、野栗子剝了仁,放到青蓮缽中,敬給墓中魂。跪好燃香燒紙,雙手合十為她默誦《混元十三章經》。
師父,徒兒已經找到您的遺物,也領會了一點經法。下次相見,徒兒定以真容,帶著完整的《混元十三章經》來。
默誦完一遍又誦一遍…香燃盡,她叩首。陪了一會師父,留下栗子仁,收起青蓮缽。拿了冥紙和香,燒給那些屍身。下午到家中,趕驢車去南市。拿回了被子,又買了足夠她吃到過年的米糧,還選了菜種,稱了蔥頭、帶根的小白菜。
院子有兩塊小菜地,魚叉挖一挖,鬆鬆土,把蔥頭、小白菜埋下。菜種隨意撒,就吃個苗,寒冬一來,肯定是要凍死。前些日子在常雲山打的草都翻在後院,驢的口糧也無需擔心。後院還有個雞舍,抓了八隻活雞回來。葷腥也有了。
就是柴,還有點不夠。
去常雲山撿了一天柴,又割了車青草。辛珊思開始閉門,靜心讀《混元經》,熟練《弄雲》。
江湖風雲起,一股來路不明的勢力,對百草堂白家掄起屠刀。白時年遁逃,八月底,蒙都百草堂關門。九月初,範西、弘江等十六城百草堂摘匾。中旬,六十三家百草堂就隻剩七家。對此,武林眾說紛紜。
“白家到底得罪誰了?”
“黎大夫呢?一點還手之力都沒嗎?”
“追殺的是白家白時年,誰知道黎大夫會不會跟著遭殃?”
“這手段…會不會是官家看不得百草堂做大?”
“沒準。”
“但密宗什麽時候手這麽軟了?到現在,誰聽說白時年死了?”
“百草堂就這麽…倒了?”令人不禁唏噓。
沒過兩天,又有流言傳起,有人去年在陽槐河上見過白時年會秦清遙。秦清遙是誰?單紅宜那個被擄的小郎君。一石驚起千層浪,敢情白時年跟秦清遙不明不白…那懷山穀之事,會不會是白時年指使?
白時年被追殺,難道跟懷山穀的事有關?
還在洛河城的蒙曜嗅到了不對,正欲啟程去魔惠林,屬下卻來回報,說白時年求見。他不由蹙眉,背在後的手撚著馬鞭:“帶進來。”
被追殺一月,白時年狼狽不堪,連發都白了大半,見到誠南王,兩腿一軟跪下:“求您庇佑。”他走投無路了。
“先說說誰追殺的你?”
白時年趴在地上,十指緊摳:“黎上,某師弟,除了他不會有旁人了。”
“他為何追殺你?”蒙曜斂目,追殺卻又不殺人?
“他…他並非是我父的關門弟子,僅僅是個藥人。我父用他試毒,他體內被種了七種奇毒。七月,某施計引他毒發。可…可能這回毒是封不住了,故對某一家下殺手。”黎上做得出,白時年額上的汗,滴落打在地磚上。
拉著白家一塊死嗎?蒙曜冷嗤,他怎麽瞧著不像:“本王不收無用之人。”
“我有用…有大用,”白時年仰起首,急得兩眼大睜,眼仁都快脫眶了:“我擅…”
“什麽用?”蒙曜打斷他的話,俯視:“你有何本事能挨到至今?”不等回話,直白道,“追殺你的人,意就不在殺你。你現在跪在本王這,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不…不是的。”
“相較你,本王更想跟黎大夫一道喝茶。”
什麽?白時年呆愣,不相信自己聽到的。屋內靜寂許久,他意識到這位跟傳言的一樣,不是個膚淺人物,動了動唇,顫著聲試探:“我父在世時,鑽研了十餘年煉丹術。”
“本王不求長生不老。”
“他要練的是人丹。”麵對這位年輕又權重的貴主,白時年掏底兒了:“將功力渾厚的人凝成丹,服者功力大增。”
荒唐!蒙曜雙目一陰。
“想出煉人丹的,並非我父,而是範西城的辛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