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山熔岩
畫麵抖動的視頻裏，長年覆著白雪的火山猶如一個暴怒的巨人，峰頂的紅光映亮了大半天空，不斷有水流一樣的熔岩流從峰頂流淌而下，伴隨其後的紅色熔岩猶如隕石雨一樣朝四麵八方噴射而出，它們在夜空劃出長長的弧線，最終朝著地麵落下。
視頻裏附近的地麵區域，有人站在建築的陽台上，震驚的看著這一幕完全動彈不了，直至熔岩擊穿附近的屋簷，炸開火光，爆起的碎片將之吞沒。
也有人驚恐尖叫，光著腳慌不擇路的從陽台翻下，崩潰逃散……
房屋、樹木、車子，還有人，統統被點燃，這場景，和她夢裏紅色巨鳥從半空落下的情景簡直一模一樣。
——島國特大地震引發休眠火山突然噴發！距離上次噴發已有數百年！
——周邊居民緊急撤離！噴射物覆蓋區域將達五十平方公裏，火山灰預計將影響上千平方公裏……
——島國西北部、北部、東北部沿海拉響海嘯警報！
——火山灰將因冬季風朝島國東南海域飄散，樺國受影響較小！
——專家預測此次島國火山噴發導致的酸雨和泥漿雨可能會維持一月甚至數月，島國百分之七十土地將受影響……
——因島國火山噴發，延續多日的反季高溫將很快回落……
——各國已就此次島國火山事件組織專家研究團隊，分析島國火山事件同時準備對各國境內的火山進行全麵檢測工作……
……
這是紀檸心出生以來，水明星球上發生的最大規模的火山爆發，因為受災範圍和受災強度，已經成為全星球關注的事件。
網上，不乏一些“末世論”和“末日說”，但大災當前，留言的人大多措辭委婉，生怕言語太過帖子會自動消失，很多都以借鑒末世電影橋段的方式在談論。
也有人措辭激烈，言之鑿鑿的表示末世快來了，讓大家趕緊去囤食物囤淨水挖防空洞躲到地下，至少可以多苟活一段時間。
也有心大的人，編織字句玩著各種災難段子，但因為這次災難太大，死傷人數太多，這類發言一出來都被其他網友回懟了。
……
從淩晨三點多突發地震到天亮的幾個小時裏，紀檸心一家誰都沒有再睡。
餘震危機解除後，一家三口返家簡單收拾了掉落的零碎物品，之後在客廳各自找了個角落，一邊開著電視關注此次火山災情現場的報道，一邊上網刷著消息。
因為隔了一個國家，加上時間已經過去幾個小時，現在他們在網上能刷到的火山爆發相關的視頻比起半夜明顯少了很多，一些過分驚悚甚至血腥的視頻都已經看不到了。
紀檸心查看微信，把楊荏苒傳給自己的幾個火山噴發視頻一一本地保存。
對方手快，之前上網時就邊唰邊存，如今手機裏的視頻比網上能看到的要詳實很多。
紀檸心反複觀看保存下來的視頻，臉上不動聲色，心裏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如果說這是巧合的話，場景也未免太像了。她想起淩晨地震前做的那個夢，麵色一點點蒼白下來。
紅色火鳥的夢已經成真了，如果那個夢也成真的話……
她再次上網，盡力搜找海城的相關新聞。經過一天一夜，連之前的有毒氣體泄露事件的帖子都已經沉下去了。
她不死心，又直接搜索海城海濱樂園和公園，隻搜到一起火災新聞，救護車和消防車同時趕至救援，時間確實是昨天，地點是在樂園內，但新聞隻有文字，並無任何圖片或視頻。
而海濱公園和樂園這兩處，目前也因為這起火災處於關閉狀態，原本住宿在裏麵的遊客據聞皆已安全轉移至附近酒店。
因為還有兩天就要過年了，大年這種日子，樺國人要麽在家團聚，要麽全家買了機票飛去溫暖的海島度假，很少會有人滯留在樂園裏，所以裏麵遊玩的客人並不多。
其他再多的訊息，就找不到了。
紀檸心想了想，又開始搜查海城所有醫院的新聞，尤其距離海濱樂園那裏相對較近的醫院。
片刻之後，她找到海濱公園附近某醫院內部發出的通告，通告時間是在一周之前，表示內部調用，新大樓區域暫時清空，定為“中毒病人”集中治療區域。
這家醫院在海城各大醫院裏排不上號，位置也比較偏，因此也沒什麽關注量。
但紀檸心很快發現了不對勁，如果毒氣事件是昨天才發生的，為什麽一個星期之前，就已經出現了“中毒病人”？
如果不是恰好目睹了沙灘上發生的事，再加上淩晨的夢境，這些瑣碎的線索根本不可能被拚湊出完整的事件。
於是她再次搜查一周之前海城的新聞，這次把關鍵詞設置為“攻擊、鬥毆、流血”，結果還真的被她找到了兩則鬥毆事件，但和火災新聞一樣，這兩個事件都隻有簡單的文字，並沒有圖片或視頻，描述也很簡單，隻通告了地點。
一處是在一片建設中的工地裏，另一處是工地附近的小吃攤。
不過巧合的是，這片工地就在海城樂園附近。
紀檸心抬頭看向路亭風：“大哥，你聯係上你的朋友了嗎？”
路亭風擰眉搖了搖頭，他和對方也不算熟，隻有對方手機號和微信號，現在對方手機掉進海裏，在沒購置新手機之前，等於失聯了。
路亭風注意到她的臉色，開口安慰：“放心吧，新聞裏麵說不會再有餘震了，你要是不想回房間，就在這裏睡一會。”
“沒事，我回房間休息。”紀檸心嘴裏說著休息，在回房關門之後，從抽屜裏找出一本筆記，開始記錄幾個關鍵點。
紅色火鳥——火山。（已）
廢墟城市+怪物——喪屍。（猜，或已，控）
黑暗金屬空間——未知。
變：視力、聽力。
……
她寫的很隱晦，隻有她自己能看懂，如果夢境代表將成真的災難，那麽黑暗金屬空間又屬於什麽災難？
她的視力和聽力發生變化，是否與即將到來的災難有關？這是個人現象，還是普遍現象？
此外，第一批放置在房車裏卻又消失的物資，很有可能不是她記錯，而是確確實實消失了。這又代表什麽？總不可能物體消失也算一種災難吧？她下意識覺得這個情況不太像是災難……
最後，火山噴發是區域性災難，目前看來不會對樺國，或者說對他們一家的生活造成什麽改變。
但如果廢土和怪物的夢境成真，那顯然不是區域性災難，而是全球性質的滅頂之災。
那是——末日。
這兩個字無聲的在她舌尖滾過，紀檸心心頭一顫，仿佛在無盡的惶恐迷霧裏，看到了突然亮起的燈光。
燈光若隱若現，光芒也不夠亮，但相比之前完完全全的迷霧深淵，至少給了她一個方向。
但這可能嗎？
水明星球這麽大，這世界上的不同角落每時每刻都發生著各種災難和意外，每天都有因為意外不幸死亡，但災難和末日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災難再多這世界依舊好好的，她會不會想太多了？
紀檸心心頭一時間充斥著各種聲音，但她還是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查找末世、末日相關的資訊。
大型平台什麽類型的貼吧都有，自然也有這類相關的論壇。
她快速瀏覽，發現這些論壇以一些末日生存遊戲和現實假設論為主，在不違反論壇規則的前提下，做各種假設探討。
假設中末世和末日的類型五花八門什麽都有，目前最熱的幾個帖子都是針對淩晨休眠火山突發的事件做假設討論。
——假如全球百分之三十的火山同時爆發。
——假設這件事發生在樺國。
大多數隻是議論，但也不乏一些牛人的生存貼。
——火山逃生注意事項！
——火山噴發前的幾個征兆。
——來！火山噴發後生活注意事項！
……
紀檸心將幾個解說詳細幹貨滿滿的帖子都收藏下載起來，除了火山災難之外，論壇裏針對其他災難的各種生存幹貨貼也很多，她將這二、三十個帖子一一收藏，然後打開回帖和點讚最多的幾個帖子細細查看和下載。
查看資料將近半個小時，她覺察到了自己的第三個變化，她的記憶能力也增強了。
這些從未接觸過的資料和知識，她隻簡單看過一遍，就能清晰記在腦中。
這一次，她沒有感覺到不安。
兩個小時後，她掛上電話下了樓。
客廳電視開著，裏麵正在直播各國各地組織人員整理物資趕赴島國救災的新聞。
因為別墅單層麵積不大，所以客廳連帶餐廳以及開放式廚房都是一體的，她親爹和大哥一邊在廚房做飯一邊時不時側頭看一眼新聞，表情都挺凝重。
這樣級別的災難是全人類的災難，並不會因為單獨發生在哪個國家而使得其他國家的人事不關己。
因為地震，他們早上隻隨便吃了些糕點餅幹，此時發現時間都過了中午，打算簡單做點吃的。
紀檸心著急出門，顧不上吃東西，但最後還是被大哥強塞了一份雞蛋煎餅，得知她要和楊荏苒一起出門，稍稍放心一點，又再次裝了份雞蛋煎餅遞給她，讓兩個女生在路上吃。
她開著吉普車去對麵別墅接人，楊荏苒心大，她打電話過去時正在補眠，睡得天昏地暗，隻隱約聽到紀檸心讓她陪她出門買東西，上車後打了個嗬欠，繼續睡。
直至大半個小時後，紀檸心抵達目的地停車，她才發現對方驅車跨越小半個蘇城，居然是為了買生存裝備。
“心心，你會不會太誇張，不過就是一點點小地震……”楊荏苒在車上陪著紀檸心等了大約二十來分鍾，店鋪的主人才匆匆忙趕來。
這家生存裝備店在網上有店，實體店因為臨近過年，幾天前就關門休息了。
這次是應紀檸心要求，臨時過來店裏給她拿貨——主要紀檸心買的多，這麽大一筆生意，不壓價，也不需要他送貨，他不想錯過。
紀檸心提前在網上定好了需要的裝備，店主招待她們進門後，讓她們在外間稍等，自己則推車去了後麵倉庫，開始搬運取貨。
全套的生存裝備大大小小共四、五個防水袋子，紀檸心一共要了六套，算上了楊荏苒和楊韻的份額，多出來的一套作為備用。
店主將整套裝備擺放在一起，然後打開背包，讓她過目的同時給她一一解釋功能用法，說的非常細致。
這也是她親自過來拿貨的原因，光買東西不夠，她還得快速簡單的弄清楚功用。
戶外背包、防潮墊、睡袋、登山繩、登山杖、登山靴、岩石釘、安全帶、上升器、下降器、護目鏡、防風防水透汗衣褲、手套、叢林帽、多功能水壺、淨水杯、淨水片、個人炊具、多功能折疊鏟、指北針、瑞士軍刀、望遠鏡、等高線地圖、急救毯、點火棒、口哨、線鋸、打火機、防風蠟燭、帶收音機功能的手搖發電電筒、防水燈具、輕便救生衣、便攜氧氣瓶、小型滅火器……
除了帳篷之外，幾乎所有野外生存所需的裝備都在這裏了。帳篷她才剛買了新的兩套，楊荏苒家裏也有帳篷裝備，所以沒有重複買。
除了這些裝備之外，她還在這家店裏買了三箱自熱軍糧袋和三箱能量棒。
六份裝備加上六箱幹糧，把吉普車的後座、後備箱塞的滿滿當當，幸虧路有為買的是大型越野吉普，內部空間大，否則這些東西還真的裝不下。
買完這些裝備，紀檸心並沒有朝回家的方向開，反而調轉方向盤，又朝著另一處去。
“還要去哪？”楊荏苒好奇。
“還有一家。”
楊荏苒瞥了眼滿滿當當的車廂，一臉震驚：“還買？你確定還放得下？”
紀檸心指了指車頂：“有置物架，馬上過年了，我加了錢別人才肯去倉庫給我拿貨的，等過兩天加錢估計人家也不肯了。”
另一家店是倉庫，對方隻經營網店，且網絡口碑非常好，店主早幾天就關門休息了，好在他家住的離倉庫近，聽到紀檸心願意加錢自己過來取貨，直接應下了。
這是防護用具專營店，她買了兩箱共計60盒1800個醫用N95口罩，還有配備防霧眼鏡的雙罐防塵防毒麵具，箱裝30套，她拿了三箱，此外配了一百個替換的濾毒盒和一千份濾棉。
醫用標準的防護服和鞋套拿了五十套，防酸堿防毒的專用防護服存貨不多，價格也比較貴，她依據兩家五個人不同的尺寸，給每人買了三套。
一下子又多了九、十個箱子，好在有的箱子不大，她在店家的幫助下，將箱子固定在了車頂置物架上。
至此，越野吉普車全部被塞滿，而這些生存裝備和防護用具，也讓紀檸心心裏又多了一份安全感。
她一路驅車返家，雖然淩晨才遭遇了地震，但因為震中不在樺國，蘇城感受到的地震幅度也不大，所以今天馬路上依舊一派節日氣氛。
下午時段，天空陰沉沉看著有些壓抑，但城內的各大商場依舊張燈結彩，很多才剛開始放假的社畜趕著年前的尾巴衝向超市各種采購。
楊荏苒原本因為昨天的重重意外而有些厭厭的心情再次回升，提議在外麵吃晚餐：“我們不跑遠，就去別墅區河道對岸的購物中心。不出意外我媽明天要帶我回老家了，估計得初七才能回來，年前最後一頓，我請客，順便逛下超市！”
那家購物中心裏有好幾家超市，有一家超市不大，但專賣國內和國外的各種零食，零食的包裝色彩豐富，光是看著都覺得美味可口，楊荏苒每次路過那裏都走不動路，總要進去采購一番才肯離開。
“你要不放心買的東西，我們可以先回小區一趟把東西卸了。”
紀檸心聽到超市兩個字，點頭同意了。家裏地下室的冷藏室裏還有位置，還能再買點。
她一路順利開回別墅小區，從車道駛入會先經過楊荏苒家的別墅，紀檸心在她家門口的車道上停了車，開始卸貨。
兩整套生存裝備、半箱軍糧袋、半箱能量棒、10盒300個醫用N95口罩、15個防毒麵具、20個濾毒盒100份濾棉、六套醫用防護服、六套專用防護服。
雖然楊荏苒知道好友買的裝備裏算上了她們家的份額，但對方勻給她的份額也實在太多了！這麽多東西要用到何年何月？
“收著吧，有備無患。”紀檸心不讓她推辭，兩家關係好，在她心裏楊荏苒就是她親姐姐，她不能強迫別人去囤買生存裝備，她也解釋不清楚，但她可以自己買了直接讓她收下。
“我轉賬給你！”楊荏苒拿出手機，但被紀檸心拒絕。
“別鬧了，我要生氣了！”她之前才收了對方從國外帶回來的禮物，價格四位數的手鐲和幾套貴價護膚品，怎麽可能讓對方給錢。
楊荏苒拗不過對方，隻能作罷，她留下把裝備和防護用品搬回家放好，紀檸心則驅車回家卸貨，兩人約了15分鍾後她再開車過來接她。
這次沒有快遞員幫忙卸貨搬箱子，紀檸心便直接叫了大哥親爹出來幫忙。
兩人見到她買的這堆裝備，都愣了一下，不過發現都是些生存裝備防護裝備倒也有些理解，畢竟這次的火山災情數百年一遇，她未雨綢繆不是壞事。
至於買的份額有些多……也沒事，家裏地方大，放著總歸用得著，一、兩年用不完，過個四、五、七年的大概能用完了……
紀檸心看著兩人的臉色，覺得他們應該還沒發現車庫裏堆滿的日用品箱子。她先去開了車庫門，決定一次
性讓他們接受全部事實。
然而車庫的門開啟後，震驚的人反而是紀檸心。
昨天堆得滿滿當當車庫裏麵，現如今空****的，一個日用品的箱子都沒有了！
“爸，車庫裏的東西是你和哥搬的？”紀檸心已經有了一點預感，但還是問了一句。
果然，路有為一臉不解，反問她車庫裏有什麽東西？
紀檸心心裏一涼，整個人都感覺有點不好了。
她能百分百肯定昨天自己買了大批量的日用品和各類種子，如果物品消失也屬於一種災難的話，這種無序莫名又脫離現實的災難也實在太可怕了！
她想起種子，又轉身朝停在一旁的房車衝去。
果不其然，昨天還堆滿種子箱的房車裏此刻空****的，別說地板上，就連原本擺滿了各類食品物品的櫃子裏麵此刻也空了。
她買東西的速度趕不上東西消失的速度！
一時之間，紀檸心愣在那裏有些茫然，就連劈劈啪啪開始砸落在車頂和車玻璃上的雨聲也沒留意到。
直至路亭風和路有為的聲音從房車外傳來：“這雨……怎麽回事？”
他們看著身上迅速變得汙跡斑斑的衣物，都有些驚住了，“這是——泥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