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腥死地
牛肉館的其他人顯然也聽到了那邊的動靜,隻是聽力不如她,驚叫入耳沒有那麽突兀。
“怎麽了這是?”牛肉館老板搬著裝了十來份牛肉湯麵的紙箱擱在紀檸心吉普車的副駕駛坐上,伸長脖子朝前方瞅了眼,那裏現在的圍觀者比剛剛還多,兩條車道堵了一條,任他怎麽探頭都看不清楚。
紀檸心站在吉普車前,盯著醫院大門的方向,心跳開始加速。
剛剛那記拖長調子的慘叫,讓她想起了海城公園的那個清晨。
一旁,老板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傳來:“你們說說喲,這陣子到底怎麽了,一會大火山,一會地震,一會又下爛泥雨……這醫院都不安生,我聽說這陣子進醫院的人不少,有的病得還挺嚴重,都進了隔離病房——”
紀檸心轉頭看向對方:“很多人進了醫院隔離病房?”
老板啊了一聲:“小姑娘,我可不是胡說,這事情外麵的人不太清楚,可我有朋友在醫院裏,年前有不少回蘇城的人都得了病,隻是新聞報道沒出來而已……雖然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病……”
在紀檸心看不見的角度,醫院大門處的空地上,幾個原本看熱鬧的青年在醫院保安的協助下將一個中年男人從一個護士的身上強行拉扯起來。
對方仿佛瘋了一般,依舊死死拽著那護士的衣服,用力伸著頭,朝對方不斷咬合著鮮血淋漓的牙齒,上齒和下齒互相擊打,發出哢哢哢哢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滲人。
護士的手臂被咬傷,鮮血暈染了衣服,她又驚又怕又痛,拚了命的掙紮,嘴裏除了驚叫,已經嚇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在她身旁的地上,還有一個男性醫生倒在那裏,他是第一個被襲擊的,因為中年男人速度太快,力氣又大,其他人都懵了,根本沒攔住。
他被咬傷了脖子,大動脈被咬破,鮮血噴湧而出。
他躺在那裏身體抽搐,求生的意誌讓他伸手緊捂自己的脖子,可鮮血嗆進了氣管裏,此刻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圍觀的人裏,有人正在報警,有人則跑進醫院,大喊出事了,讓醫護人員立刻推醫療床出來。也有人完全被嚇懵了,哆嗦著大喊著“喪屍!是喪屍!”
醫院外,四、五個成年男性一起用力卻依然有些壓製不住發瘋的中年男人。
他咬不到麵前的護士,又朝著壓製他的人咬過去,有人不慎被咬傷手指,驚叫著甩手,有人懼怕鬆手,有人依然死死扣住他不放。
但因為少了幾個人,中年男人很容易擺脫了壓製又朝著一旁的人群撲去。
眾人驚叫,又有人拿著順手找到的椅子當做工具,想要借助工具壓製發瘋的人。
另一旁,還抱著黑白遺照的中年女人癱坐在地上,愣愣看著自己突然發瘋的丈夫。
他一時咬不到人,鮮血淋漓的牙齒間發出破碎的罵人話語,他瞪大了眼睛,像是完全瘋癲了,一隻眼睛還流下鮮血。
她捂著嘴,想到死去的兒子,又看到丈夫變成這樣,淚流滿麵。
終於,瘋癲的中年男人被幾個人用工具合力壓倒在地:“快!保安拿繩子,不行脫衣服充當繩子,趕緊捆起來。”
有人大聲指揮,幾個人立刻配合。
醫院裏的醫護人員也推著醫療床衝了出來,開始救人。
片刻之後,一個上了年紀的醫生帶著幾個年輕的醫護人員快步走了出來,見到這場麵先是一驚,隨即立刻開口表示這是“狂犬病症”,讓所有在場受傷的人都進醫院,他們都得打疫苗,暫時不能走。
跟在這個醫生身後的幾人沒他這麽穩,臉上驚恐緊張的情緒繃也繃不住。
不過此刻場麵混亂,現場吵鬧,大家又七手八腳的救人,並沒有人留意他們的表情。
之前不小心被瘋癲中年男人咬傷的幾個人都大呼倒黴,受傷出點血沒什麽,要是真的感染了狂犬病,那就麻煩了。
有的人懂些常識,詢問上前準備帶自己進醫院的醫護人員,表示狂犬病者不是不咬人嗎?那個人怎麽會這麽瘋狂?
醫院門口的這場動靜已經吸引了更多的路人圍觀和拍攝,路人占據了車道,連帶堵了車,兩條車道上的車都被迫停了下來。
路旁還有其他不少小吃店,這個時間點有不少人在店裏吃東西,有人聽聞前麵的動靜走出來,好奇張望。
也有人已經在網上刷到了相關視頻,因為事發突然,剛上傳的視頻還沒來得及打碼,那人發現事發點就在前麵,臥槽了幾聲,當下興奮的跑出來看熱鬧。
也有人並不在附近,恰好刷到沒有打碼的視頻,一邊留言“喪屍!是喪屍!”,一邊激動的將視頻保存,同時各種轉發。
醫院外三岔路口的兩條車道,逐漸被路人、電瓶車、汽車圍堵的水泄不通。
紀檸心眼看著前麵的馬路被堵,心髒開始狂跳。
不會吧,這麽快就開始了嗎?
這裏隻有兩條車道,算上電瓶車道也不算寬敞,再加是單行道,如果後續再有車子過來,她會被徹底堵死在這裏。
她沒再繼續聽牛肉館老板的絮叨,飛快關上後備箱,上車發動了車子。
老板在車外喊她,表示還有最後五、六碗粉絲湯正在打包,怎麽就走了?
“不好意思老板,我有急事,剩下的不要了。”
因為是事先在網上訂好的,所以錢早就付過了,老板見她著急,便讓出位置。
紀檸心朝左打方向盤,顧不上逆行,想趕在後麵其他車過來前從這條路撤出。
**
前方堵車處,有人等的不耐煩,加上也看不清楚情況,於是開門下了車。
他們想到前麵查看一下,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幫著指揮一下前麵車子應該怎麽開,別人開走路早點通了,他們才能離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醫院大門旁邊的急診廳傳來眾人驚慌失措的叫喊,急診室離馬路更近,之前幾個被咬傷的人就是被帶去了裏麵,對傷口做緊急處理。
隨著四、五個病患及其家屬從急診室最裏側驚叫著朝外跑,急診室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也跟著慌亂起來,有人呆立原地,有人不巧被奔跑的人撞倒,有人跟著跑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張望,想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才使得其他人這麽驚慌。
周圍都是人的情況下,視野本來就有限,加上其他人都在亂跑,看出去更加混亂一片,等到駐足張望的人看清楚原因時,想要轉身再逃已經來不及了。
留著血淚麵部表情狂躁猙獰的人朝駐足的人群撲了過去,他們速度飛快,力度又大,最重要的是攻擊的時候沒有半點遲疑和猶豫,往往隻是一個呼吸的瞬間,被撲倒的人就已經被咬下了臉部、肩膀、手臂或是脖子的血肉。
濃重的血腥味伴隨著慘痛的叫聲彌漫在空氣裏,這驚悚的一幕讓其他人尖叫著後退,有人被嚇得腿軟,也有人反應過來,一把拉住自己的家人,拚命朝外麵跑。
馬路上,原本下車查看路況同時和前方幾輛車裏的司機理論的人被一旁急診室湧出來的人群給驚到了。
在突發的情況前,大部普通人都是反應不過來的,他們會懵,會愣,尤其看到一臉猙獰和鮮血的人時,手腳會不聽使喚。
而生與死往往就在這短短的數秒內成了定局。
車外的人被死死壓製在車窗上,手腳掙動卻推擋不開,鮮血從那人的脖子上流出,沿著他的肩膀直接落進車窗。
駕駛坐上的司機完全傻了,他張著嘴,木然的看著麵前的兩人,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
“關窗!關窗!”後座的乘客死命拍著駕駛座椅,發出尖銳的叫聲。
那聲音讓司機有了反應,他哆哆嗦嗦的挪動手指,可試了幾次都沒辦法摸到升起窗戶的按鈕。
被咬的人很快連掙紮都沒了,身體無力的滑落下去,滿嘴鮮血目色猙獰的人看到了車窗裏的司機,飛快探頭而入,再次咬下。
“啊——”司機發出慘叫的同時,下意識撥動檔位踩下了油門,車子猛地朝前一衝,撞倒了前麵正在逃跑的幾個人和電瓶車。
後座的乘客驚慌失措的看著駕駛坐上掙紮的司機,拍了幾下門好不容易才推開車門,拖著發軟的腿腳撲下車,一邊叫著救命一邊連滾帶爬的逃離……
擁堵的三岔路口,一時間成為了血腥死地。
而在醫院急診室的樓梯上,不久前出現控場的年長醫生好不容易在幾人的掩護下從混亂的一樓逃上了三樓。
他仍舊不明白事情是怎麽失控的,急診室有通道直接去後麵的隔離病房區,那條通道人少,他們本來打算先給受傷的人做傷口處理,然後以驗血檢查為由,直接帶去後麵。
可是,不過幾分鍾的功夫,那間小小的房間就成為了地獄。
他頭發蓬亂,白大褂上滿是鮮血,正捂著發抖的手腕,跌跌撞撞的朝急診三樓和門診連通的走廊衝去。
這裏人不多,因為急診一樓樓梯處的門被關上了,所以下麵的混亂暫時沒有蔓延上來,為數不多的幾個病人見狀頓時驚叫,聲音引來了其他的醫護人員。
“快,通知……變快了!”受傷的年長醫生似乎在忍耐著什麽,每一個字都說的很艱難,“比二代……快了近、近千倍時間……直接進入……第三階段後、後期……極強攻擊性!
個案轉為無差別群發,再無免疫,咬傷即為……感染……不可思議,十、十分鍾至……二十分鍾……很熱……火燒一樣熱……綁起來!把我、綁起來……快……”
“祝主任!祝主任!”然而,這幾個醫護人員並非特定研究小組的成員。
他們並不明白祝主任這些話的意思,他們扶著他,將他朝一旁的醫護室帶去,那裏有醫療床和醫療工具,能立刻替他做快速檢查。
有人怕外麵的病人圍著看,反手關上了醫療室的門。
那人一回頭,卻看到剛才還一副艱難痛苦模樣的主任醫生一躍而起,臉孔扭曲猙獰的朝著打算替他收拾傷口的年輕醫護人員撲去。
幸好,那人反應快,覺察不對,直接將一旁的醫療用品車拖了過來,死死擋在祝主任和自己之間。
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了剛才祝主任斷斷續續的話:感染、捆綁。
他一邊用醫療車死死將對方壓製在自己和桌子之間,一邊朝身邊人大吼:“躲遠點,找東西把人綁起來!快!”
……
紀檸心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正不受控製的顫抖著,反視鏡裏,三岔路口慘叫和混亂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雖然早已做好了準備,也在夢境裏直麵過走屍,可當她在現實裏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仍舊抑製不住心底的慌亂和害怕。
這到底不是夢境,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真實世界。這個世界不完美,可她還是很愛這個世界,熱愛每一天平淡又幸福的生活。
但她現在知道,這一切即將一去不複返。
她戴上耳機,一邊躲避著前方駛來的車子,一邊用語音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那頭,路有為剛剛降下車庫的門,正在艱難挪動車庫裏送達的箱裝水,試圖整理出一條通道來。
他一接通電話就先報告了水已送達的情況,想聽幾句寶貝女兒的表揚,然而卻被紀檸心飛快打斷。
“爸!你和大哥都在家沒出去對嗎?……好,你冷靜聽我說!不要打斷我,不要問為什麽!你們馬上關緊所有門窗,上鎖!無論任何人來都不要開門!記住!無論看到什麽,任何情況都不要開門出去!”
她記得別墅的玻璃都是雙層鋼化的,非常牢固,隻要關緊上鎖,外人暫時闖不進去。
梧州路這裏距離她家很遠,不僅要穿越半個蘇城,還要過湖底隧道。
更何況,十幾分鍾前她還上過網,網上沒有任何動靜,這說明城裏其他地方的秩序是正常的。隻要他們不出去,不開門,就是安全的。
“怎麽了,心心,發生什麽事?”
“爸!你以媽的名義向我保證,會照我剛才說的去做!”
路有為一頭霧水,但他能聽出女兒語氣裏的凝重和認真:“知道了,爸會照著去做,以你媽的名義。”
“好!爸你放心,我很快回家!”她有快速回家的方法,但不能在這條馬路上,如果這次秩序沒亂,之後探查起來她避不開無處不在的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