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舟然什麽都沒說,安靜穿上拖鞋,走出病房。

梁思硯沒第一時間跟上,而是在原地站了會,把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趕走,這才走出去。

住院部有電梯,但為了鍛煉身體沈舟然沒走,走樓梯下去的。

等到了一樓身上已然出了一層薄汗,沈舟然略略平複下呼吸。

還是有點勉強,身子吃不消。

梁思硯在後麵看著。

很難想象,一個成年人連下樓都十分困難。

原來沈舟然的身體,已經差到這種地步了。

他動動唇,發現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麽。

說什麽呢,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一向話多的梁思硯這次十分安靜,默默走在沈舟然身後,手虛虛抬在後麵,專注看著他下樓的背影。

剛一觸地,沈舟然抬手扶住額頭,閉了下眼,身子一晃。

“喂,你沒事吧?”立馬有人上前攙住他。

沈舟然下意識“啪”一下打掉梁思硯的手,力道失了控製,手背瞬間紅了。他揉揉額角,語氣冷淡:“不要靠我太近。”

身體過於親密的接觸總能讓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沈舟然徑直走了。

梁思硯被那一巴掌打傻了,半晌才回神,衝著沈舟然背影喊:“你幹嘛啊!”

他低頭看自己紅腫的手背,心底生氣,還有不為人知的委屈。

沈舟然幹嘛啊,像對待垃圾一樣,毫不留情。

他又沒做壞事,他隻是想幫忙而已。

從小到大他還沒被人這樣冷臉相待過,對象還是之前唯他是從,說東不敢往西的沈舟然。

“沈舟然,你自個回去吧!”

順風順水長大的梁大少爺罕見有點委屈,更多的還是生氣,甩了下手,轉身走人。

沈舟然不好好跟他道歉,他絕不會再來找他!

這次是真的,他發誓!

可是走到一半,梁思硯又想到他剛才下樓的場景。

下樓已經那麽艱難了,萬一真留他自己在這裏,不會出事吧?

梁思硯停下走向外麵的腳步,臉色變化。

最終掉過頭來,去了一處長椅坐著。

關愛老弱病殘,這是傳統美德。

梁思硯在心裏默念好多遍,遙遙去看遠處的沈舟然。

沈舟然沒管梁思硯在幹什麽,聽他在後麵喊也根本不放在心上,走到上次坐的紫藤花架下。

不一會,有人從身後戳他。

“大哥,好巧啊,我又見到你了。”

沈舟然回頭,是妙妙。

妙妙對他咧開嘴角燦爛的笑了笑,把手裏的畫筆和紙塞進沈舟然手裏:“大哥今天還會陪妙妙畫畫嗎?”

沈舟然沒接她的東西,抬起手來。妙妙瑟縮了下,閉上眼。

隨後,溫熱的掌心落在她腦袋上,力道極輕地揉了揉:“不巧,我是來找你的。”

妙妙趕緊張開眼睛,眼中滿是不可思議:“找我?”

“送你的。”

沈舟然把抱了一路的盒子遞給她。妙妙伸手接過,有些不知所措,眼中的驚訝開心滿得要溢出來:“是送我的禮物嗎?我可以拆開嗎?”

看沈舟然點頭,妙妙迫不及待抽開緞帶,看到了裏麵一整套漂亮的彩鉛,張大嘴發出讚歎:“真的是送給我的嗎?我以後可以用嗎?”

對她的再三追問,沈舟然依舊好脾氣應著:“是給你的,以後用這套畫畫,那套不要用了,扔了吧。”

妙妙聞言,眼中的驚喜瞬間消失,囁嚅道:“不行……那是劉阿姨給我買的,我要是扔了,她會生氣。”

或許是無法抑製心中的恐懼,小姑娘臉上的表情開始扭曲抽搐。

奇異的景象吸引來不少目光。

沈舟然摸摸她腦袋,用身子把那些目光擋住:”那不扔了,但以後不要用了,知道嗎?那套彩鉛有重金屬,不適合小孩子用。”

妙妙似懂非懂點點頭,聽到不扔了沒那麽緊張,抱緊了手裏漂亮的彩鉛盒:“好,我以後隻用大哥的。”

“嗯,好乖,”沈舟然誇了句,不經意問,“妙妙,你的家長呢?為什麽不陪你玩?”

妙妙說:“媽媽工作太忙了,不能經常來看妙妙。但沒關係,妙妙現在有大哥一起玩。”

她紫葡萄般晶瑩透亮的眼睛裏滿含依賴。除了護士姐姐,就隻有大哥哥不會害怕她了,其他人見了自己都躲得遠遠的。

沈舟然知道妥瑞症小孩會受到很多外界歧視,想到這,他有些不忍心告訴妙妙自己馬上要出院的消息:“我住在五樓,你要有事可以去找我,沒事也能去玩。”

妙妙點點頭,想到什麽,舉起左手:“對了!我有小手表,大哥可以加我聯係方式,那樣我想找大哥,就能提前聯係了。”

梁思硯看著遠處的一大一小。

陽光下的他們,即便穿著病號服,也那麽溫馨。

如果第一次他可以說服自己,沈舟然是假裝做戲給自己看,想迷惑自己,那這一次,真的無法說服。

因為沈舟然,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重新醒來的他,像是一輪月亮,不與太陽爭輝,卻溫柔又堅定地散發自己的光芒。

梁思硯自己都沒發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個身影上,連手裏剛打開的遊戲都忘了。

“妙妙,又來找大哥嗎?”上次見到的護士走過來,對沈舟然笑著問好,“小沈先生,你也來曬太陽呀。”

沈舟然禮貌點頭:“對。”

經過上一次,護士顯然對沈舟然改觀,沒阻止兩人加聯係方式的舉動,甚至在加完後對沈舟然表示歉意:“上次是我太著急,誤會了小先生。我也沒什麽好給的,自己做了幾個羊毛氈掛件,想哪天見到你送給你表示歉意。”

護士從口袋裏拿出一串圓滾滾的羊毛氈小動物,都很可愛。沈舟然盯著胖嘟嘟小豬的黑豆眼看了幾秒,實在沒忍住收下了:“謝謝,但我隻要一個就好。”

他滿意的揣進口袋裏。

等回去的時候手機列表不但多了位小朋友,口袋裏也多了個粉色小豬掛件。

等曬夠了太陽,他打算回去休息。

本以為梁思硯早就回去了,以他的大少爺脾氣不可能被那樣對待還沒臉沒皮的留下。

結果剛一站起來,有人就在他後麵懟了個輪椅:”走什麽走,趕緊坐下。“

沈舟然回頭看,果然是梁思硯:”你怎麽還在?“

梁思硯避開他的眼神:”我怕我一走,你們兄弟倆又想辦法折騰我。“

攥著輪椅的手卻捏緊了,心下情緒不定。

對啊,他走不好嘛,回來幹嘛啊,還巴巴推了個輪椅湊上前受氣。

但這幾天已經是習慣性動作了,沈舟然剛一坐下,他就扯了扯薄毯蓋好,把人推回去。

沈舟然倒是希望他快點走,自己還有事情要做,但也不知道梁思硯什麽毛病,愣是呆到晚上才回去。

等整個住院部都安靜下來,沈舟然支起平板,打開自己久不登錄的社交賬號,發了條動態。

【我是《曠野的鳥》這首歌的作曲作詞人。這首歌在送出去後卻被改為別人的名字,完全抹殺我的存在,且不經授權用於商業途徑盈利,我保留追究權利。@許秋瑤】

今天是周末,平台流量很大,又恰逢一年一度的音樂節要開展,關於許秋瑤能否憑借《曠野的鳥》獲獎的話題居高不下。沈舟然這條微|博一出,立馬上了廣場。

【????我沒看錯吧?許秋瑤剽竊?她不是原創怎麽好意思說自己原創歌手】

【這個好勁爆,吃瓜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