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一次坐火車, 寶山和寶花都很新奇。
不過他們都很乖,沒有到處亂跑,乖乖地待在他們的車廂裏。
車廂裏隻有他們一家, 不用與陌生人相處, 自在許多。
陳艾芳從行李中拿出一些東西放在車廂中央的桌麵上,方便他們取用。
她又掏出一個暖水壺,塞給顧明城, “老顧,你去看看火車裏有沒有開水, 去裝一壺過來。”
顧明城:“有的,我這就去要一壺過來。”
等顧明城拿著暖水壺離開,陳艾芳繼續整理東西,對坐在那裏的顧夷嘉道:“嘉嘉,餓不餓, 要不要吃些東西?”
顧夷嘉笑道:“嫂子,剛吃完早飯不久呢, 我不餓的。”
兩個孩子新奇地趴在車窗,往外看個不停,叫道:“媽媽,火車要開了。”
“知道了,你們坐好,別摔下來。”陳艾芳頭也不抬地說。
寶山是個穩重的, 雖然也很興奮, 不過一直護著妹妹, 見她一個勁兒地往上爬, 就將她擰下來。
顧夷嘉無聊地坐在那裏,手支著臉頰, 笑眯眯地看著兩個孩子。
這時,有人經過他們的車廂,同他們問路。
顧夷嘉轉頭,發現是一個模樣很是俊秀的年輕人,戴著眼鏡,看著斯斯文文的,可能是第一次出行,對火車並不熟悉。
當顧夷嘉轉頭時,那年輕人露出驚豔之色,回過神來,白晳的麵容瞬間爆紅,有些結巴,“請、請問……”
陳艾芳見狀,不禁挑起眉,倒也沒有太過奇怪。
她知道嘉嘉長得好看,很多沒經過事的年輕男人麵對她時都會臉紅,隻要沒有惡意,她也不會太在意。
陳艾芳道:“我們也是第一次坐火車,不太清楚,你可以去問問乘務員。”
他們上車時,壓根兒就不知道往哪邊走,還是跟著老顧和蔡和平走的,不用自己找車廂。
正說著,就見提著暖水壺的顧明城回來。
顧明城看向那年輕男人,得知他是來問路的,看過他的火車票,給他指了路。
年輕男人先是看了看顧明城,又看看坐在那裏的顧夷嘉,因為弄不清楚他們的關係,不敢說什麽,乖乖地道了謝,提著行李離開。
顧明城盯著對方的身影,臉上若有所思。
“你這是幹嘛呢?”陳艾芳用手肘撞了撞他,詢問道。
顧明城將暖水壺放到桌上,拿出一個軍用壺灌了一些進去,和裏麵的溫水混合在一起,確認溫度適宜後,遞給妹妹喝水。
他小聲地和正在整理行李的媳婦咬耳朵,“剛才那年輕人,看嘉嘉的眼神……”
陳艾芳了然,“咱們嘉嘉長得好看,不奇怪。”
說到這裏,她不禁想起,聽說部隊裏別的不多,就數單身男人最多,他們嘉嘉到了部隊,不知道會引來多少矚目。
還有封團長……
“我妹妹年紀還小呢。”顧明城不爽地說。
在他看來,所有覬覦他妹妹的男人都是大尾巴狼,不值得信任。
陳艾芳動作一頓,盯著他看,提醒他,“當年我嫁給你時,才十八歲,比嘉嘉的年紀還小。”
顧明城呼吸一滯,趕緊討饒,“媳婦,咱們的情況不一樣!何況那時候,我對你一見鍾情,恨不得將你娶回家。”
陳艾芳聽得好笑,什麽一見鍾情,她是不信的。
不過,她能肯定他那時候對自己是有好感的,不然不會和她結婚。就算他當時急著找人照顧妹妹,也不至於隨隨便便的人都可以,還是想要找一個他也看得順眼的、喜歡的,不然他對妹妹還有其他的安排,也不是非要找個媳婦來照顧妹妹。
火車緩緩地啟動,發出“哐且哐且”的聲音。
顧夷嘉起初覺得有些吵,後來習慣後,覺得還算可以,同時也有些新奇。
這七十年代的火車,在她看來非常原始落後,和後世的高鐵飛機之類的當然不能比,但那時候,這樣的火車也已經很少能見到了。
她這算不算是在見證曆史?
陳艾芳和顧明城一直關注著她,見她像是有些不適,趕緊問她怎麽樣,如果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說。
顧夷嘉朝他們笑了笑,“大哥,嫂子,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是大人,有什麽不舒服會和你們說的。”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絕對不會逞強。
陳艾芳卻不太相信她的話,小姑子太過貼心,有時候自己不舒服也會忍著,就怕讓他們擔心,總說自己沒事。
晚上睡覺時還是讓睡在下鋪的老顧警醒一些,要多注意嘉嘉的情況。
到了中午,顧明城要去買飯盒,被陳艾芳拉住。
她聽趙曼麗說過,火車的飯盒份量雖大,但並不怎麽好吃,還不如吃他們帶的東西。先前蔡和平買了不少包子餅子之類的,讓他們在車上吃,這些東西可以吃到晚上呢。
陳艾芳拿出一個嶄新的鋁飯盒,裏麵有一份雞絲粥,說道:“這雞絲粥聽說這是蔡同誌的母親今天早上熬好的。”
不用說也知道,雞絲粥是特地給顧夷嘉做的。
天氣熱,顧夷嘉本來就沒什麽胃口,現在舟車勞頓,更沒食欲了,隻能吃一些清淡養胃的東西。
也虧得蔡和平貼心,讓家裏的母親一大早就幫忙熬好粥,讓他們帶上車吃。
顧明城很開心地接過鋁飯盒,誇道:“小蔡確實是個細心的,不愧是封凜安排的人。”
陳艾芳:“……”
看丈夫高高興興地拿著鋁飯盒出去找地方加熱,陳艾芳不知道說什麽。
剛才顧明城還不高興地說妹妹的年紀還小,要是他知道封團長的心思……算了,還是不想了。
現在天氣熱,其實吃點涼粥也行的,不過顧夷嘉的腸胃不好,對吃食比較講究,吃不得冷的。
顧明城去要了一些熱水,將鋁飯拿放到熱水裏十來分鍾,粥就有了溫度,適合入口。
顧夷嘉當然吃不完一個飯盒的粥,倒出一些在另一個鋁飯盒裏,剩下的給兩個侄子侄女吃。
“小姑姑,我們不吃啦,留給你。”寶山懂事地說。
寶花拿著一個肉包,“我要吃肉包,不吃粥。”
陳艾芳也道:“你自己吃吧,多吃點,這粥養身體呢。”
顧夷嘉見幾人盯著自己,隻好勉強地又塞幾口,實在吃不下,最後讓陳艾芳帶兩個孩子一起解決。
天氣熱,像粥這些實在放不了太久,要及時吃掉,不然會壞掉的。
這年頭的食材都是純天然的,格外的鮮美,就算涼了、糊了也好吃。
寶花覺得這麽好吃的粥,小姑姑竟然吃不了多少,真是太可憐了,她都為小姑姑心疼,很多東西都不能吃。
怕顧夷嘉會餓,等他們吃完飯後,陳艾芳拿出麥乳精給她泡了一杯。
寶山和寶花也一人一杯,捧著美滋滋地喝著。
顧明城和陳艾芳坐在那裏,看著妹妹和兩個孩子高高興興地喝麥乳精,活潑又可愛,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
吃飽喝足後,顧夷嘉有些困了,躺下來睡午覺。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努力地想要放鬆下來,好好休息,不給其他人添麻煩,一定要順順利利地抵達部隊。
在她閉上眼睛後,車廂裏的人都安靜下來。
陳艾芳將包裹裏特地放著的一條薄被單取出來,蓋在顧夷嘉身上,看她蒼白的臉色,心裏又有些擔憂。
像這樣的大熱天,根本不需要蓋被子,隨便在身上搭件夏天的薄外套就行。
但小姑子的身體不行,事事都需要小心,到底與那些健康的人不能比。
她這樣的身體,就算有男人不介意,但也不適合結婚吧?
想到這裏,陳艾芳歎了口氣。
就算知道封團長的心思,她也不看好他們。以封團長那樣的身份,並不適合娶一個體弱多病的姑娘,除非以後嘉嘉的身體能養好,不說像正常人一樣健康,至少也不要動不動就生病,甚至影響壽命。
還有一個最不適合的,就是顧夷嘉不能生養的問題。
以前就有醫生含蓄地說過,顧夷嘉的身體不好,直到十七歲她才來月事,而且月事從來不準,幾個月才來一次,會影響生育……
這年頭,哪個男人會想娶一個不能生的女人呢?
所以她真的不看好封團長,甚至是任何一個男人。
顧夷嘉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
她渾渾噩噩地睜開眼睛,披頭散發地坐在那裏,連旁人和她說話都沒反應。
“嘉嘉?”顧明城擔憂地看著她,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長大後的妹妹醒來時的模樣,像是丟了魂一樣,不管和她說什麽,都沒反應。
他差點就嚇得想要封建迷信一把,要不要去找個仙婆來幫她叫魂。
陳艾芳倒是已經習慣,小聲說道:“嘉嘉剛醒來,還不算完全清醒,要再等會兒。”
說著她便去倒水,試了試水溫,覺得水溫差不多,遞給顧夷嘉。
“嘉嘉,來喝口水。”
顧夷嘉低頭喝水,等喝了幾口水後,人也跟著清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嫂子,多少點了?”
陳艾芳看向手表,“下午四點半。”又道,“你要是還困,繼續睡吧。”
顧夷嘉搖頭,並不是擔心晚上睡不著,而是睡太多,骨頭好像都睡得酥軟了,空間又狹窄,連翻個身都難,說不出的難受。
她伸腳去穿鞋,“我想去衛生間。”
陳艾芳道:“我陪你去,正好我也要去衛生間。”
她不放心顧夷嘉,雖然火車有乘務員和乘警,安全是沒問題的,但也怕有人衝撞了她,小姑子可經不起磕磕碰碰。
兩人出了車廂,去火車的衛生間解決生理需要。
顧夷嘉先去,等她出來後,去洗了把臉,順便等陳艾芳。
當她洗好臉,摸出帕子正要擦去臉上的水漬時,聽到一道歡喜的聲音,“這位同誌,你也在啊。”
顧夷嘉轉頭,看到是早上問路的年輕人,朝他點了下頭作招呼。
她的臉還沾著水漬,鬢角的發微濕,這副出水芙蓉般的模樣,讓對方差點看直了眼睛。
回過神後,他麵紅耳赤地道歉:“對不起……”
顧夷嘉有些奇怪地看他,好端端的怎麽道歉了?
“我、我叫許誌華,這次要去H省……”
聽著他一口氣將自己的家庭、工作等倒騰出來,顧夷嘉總算反應過來,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她一直知道自己長得不錯,以前讀書時,就有不少追求者。
但她對那些沒興趣,主要也是遇不到戳她審美的男人,更是對那些軟趴趴的、連女朋友都抱不起的白斬雞沒興趣。
所以看到這人的反應,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麵對這種情況,最好就是保持微笑,不給予任何回應,畢竟人家也沒有表白什麽的,隻是語無倫次地自我介紹,看著有些傻。
陳艾芳從衛生間出來,就看到麵紅耳赤地和顧夷嘉說話的許誌安,眉頭微微一挑,說道:“嘉嘉,我好了。”
顧夷嘉轉頭哎了一聲,等嫂子洗好手,和她一起離開。
許誌華不好意思地站在那裏,沒敢跟過去。
這女同誌是叫“嘉嘉”嗎?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在哪裏……
晚上,時間一到,車裏的光線漸漸地暗下來。
顧夷嘉很快就睡過去,隻是睡到三更半夜,胸口悶得難受,悶悶地咳嗽起來。
除了寶花外,車廂裏的人都驚醒過來,顧明城睡在下鋪,對麵就是妹妹,黑暗中看到妹妹躬著身體埋在被子裏咳嗽的身影,心驚肉跳。
他趕緊過去,小心翼翼地將她摟住,就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地拍扶著她的背,給她順氣。
等顧夷嘉的咳嗽終於停下,陳艾芳也從上鋪下來,去倒一杯溫水過來。
“嘉嘉,來喝點水。”
顧夷嘉虛弱地嗯一聲,喝過水後,朝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兄嫂道:“大哥,嫂子,我沒事了,你們去睡吧。對不起,吵醒你們了。”
“說什麽傻話?”顧明城摸摸她的腦袋。
陳艾芳也道:“這火車的床位太窄,天氣又熱,咱們睡得也不安穩。”
她熟練地拿來一套衣服,給顧夷嘉換上。
剛才那一通咳嗽,顧夷嘉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黏在身上,要是不換掉,隻怕第二天就要生病。
等顧夷嘉換好衣服,又催他們去睡。
兩人雖然擔憂,但見顧夷嘉不再咳嗽,不好再守著,重新躺下睡覺。
上鋪的寶山探著頭看,見父母都躺回去,也滿腹憂心地躺下,在胡思亂想中漸漸睡去。
顧夷嘉卻沒了睡意。
她擁著被單,整個人埋在被單裏。
人在旅途之中,到底不是家裏,就算是臥鋪,睡著也不舒服。
後半夜,顧夷嘉是在睡睡醒醒中渡過,等天亮後,精神越發的萎靡,一張臉白慘慘的,雙眼黯淡無神,就像被風雨過催折的花兒似的,看得人心驚肉跳。
等到下午時,顧夷嘉睡了一覺醒來,慘白的臉色突然添了些許紅暈。
陳艾芳極有經驗,看到她臉上的紅暈,心頭一個咯噔,伸手過去,果然摸到一手的滾燙。
“老顧,趕緊去倒水過來。”她一邊叫著,一邊去找退燒藥。
這退燒藥是蔡和平特地買的,還有不少基礎的藥。
顧夷嘉軟綿綿地坐在那裏,就著嫂子的手吃了藥,喝了水,然後哇的一聲吐出來,將藥和水都吐了。
“小姑姑!”寶花嚇得差點哭出聲。
陳艾芳也嚇得不行,如果連藥都吐了,那怎麽退燒?
沒辦法,她又繼續喂,一邊道:“嘉嘉,你忍一忍,千萬別將藥吐出來。”
顧夷嘉意識不太清醒,含糊地應一聲,努力地忍住嘔吐的念頭,隻是這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