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顧夷嘉難得有些愣。
眼前的男人五官深邃, 容貌俊美,眉峰如寶劍出鞘般鋒利,渾身散發著一股鐵血硝煙的氣息, 一看就不是尋常人。
特別是他的眼神, 幽深冷冽,被他看一眼,便有一種心底隱藏的所有秘密在他麵前無所遁形之感, 令人不覺心慌。
顧夷嘉心弦微顫,視線一飄, 這才注意到他身上那套綠軍裝,不禁又仰頭看了看他的臉,發現他長得非常高。
在南方一帶,很少能看到這麽高的人。
她兄長顧明城已經算是很高的了,這人估計比顧明城要高一些。嫂子陳艾芳也是女性中難得高挑的, 有一米七左右,兩口子都很高。
相比之下, 原主可能是自幼身體不好,身高實在追不上他們,導致她顯得有些嬌小,特別是在這男人麵前,更顯得嬌小柔弱。
顧夷嘉下意識地想離他遠一些。
男人淡淡地看她一眼,目光隨著她微微挪移的身影移了移。
這時, 摔懵的薑進望從地上跳了起來, 惱羞成怒地罵道:“你是誰?做什麽!?”
好端端的, 突然被人掰著肩膀扯飛摔出去, 是個男人都不會覺得高興。
隻是當他對上那男人極具壓迫感的眼神時,難免有些氣弱。
看到旁邊的顧夷嘉, 薑進望又覺得被嚇到的自己很沒麵子,越發的惱怒,厲聲道:“就算你是解放軍同誌,也不能當街動手吧?”
男人還沒說話,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公安帶著個小年輕過來。
“發生什麽事?”
年紀大的公安先是看了一眼軍裝男人,然後看向薑進望和顧夷嘉,看到顧夷嘉時,不由愣了下,很快便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倒是那年輕公安,被顧夷嘉的臉晃了下眼睛,又覺得不妥,趕緊收回視線。
這邊的動靜也吸引了街上的不少人,紛紛停下腳步,朝這邊看過來。
這時,軍裝男人開口,聲音如他身上的氣質,格外的冷冽,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他對這位女同誌耍流氓!”
誰?誰耍流氓?
兩個公安下意識地看向薑進望,又看了看顧夷嘉,頓時了然。
年輕公安想,長得這麽好看的女同誌,怪不得會引來一些心術不正的男人耍流氓。當然不是女同誌的錯,人長什麽樣,是爹媽給的,隻能怪那些男人禽獸不如,把持不住自己。
當即年輕公安上前,一把扣住薑進望的手,將他扯遠一些,冷哼道:“耍流氓是吧?讓你去牢裏耍個夠!”
他最厭惡這種對人家女孩子耍流氓的男人,見一個就捉一個。
薑進望氣急敗壞地道:“我沒有耍流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還不放開我!”
年輕公安一身熱血,覺得自己正在做一件正義的事,哪裏會在意他是誰?
“我管你是誰,耍流氓就是不對!”說著,他就要將薑進望押回公安局。
薑進望發現這年輕公安簡直就是個愣頭青,情急之下,脫口道:“我沒有耍流氓,這是我的對象!”
聞言,在場的四個男人紛紛看向顧夷嘉。
兩個公安一臉詢問,軍裝男人麵無表情,薑進望一臉期盼,相信顧夷嘉不會這麽狠心,真的讓他以流氓罪被公安帶走。
顧夷嘉臉色蒼白,看起來柔弱極了,她靠著公車的站牌,虛弱地道:“我不是他的對象,我和他不熟,隻見過幾次麵……”
她默默地垂下頭,一臉害怕和難堪的模樣。
世人都有憐憫弱小的心理,光是看她這副模樣,周圍的群眾已經腦補出漂亮的姑娘被騷擾的情形,頓時不少譴責的目光看向薑進望。
“這個男同誌,看著挺體麵的,怎麽做出這種事?”
“就是啊,人家女同誌都說和他不熟,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她耍流氓。”
“這小閨女長得實在好看,也不怨這男同誌會做這種事……不過耍流氓確實是不對的,要是遇到一個認識的漂亮女同誌就要對人家耍流氓,那些女同誌還敢出門嗎?”
“嘖,知人知麵不知心啊,誰知道這些體麵人心裏有多齷齪。”
……
圍觀的群眾指指點點,聽得薑進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當然,最讓他受打擊的,還是顧夷嘉的話。
他又驚又怒,並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公安帶走,急急地道:“顧同誌,我真沒有對你耍流氓!我是真心想娶你的,如果你不滿意彩禮,咱們還可以再商量,一千夠不夠……”
聽到他的話,周圍的人都忍不住看向顧夷嘉,以為她是不滿意彩禮不願意嫁這男同誌。
不管薑進望這話是故意還是無意的,瞬間,兩個公安心裏生出了一種厭惡感。
他這不是將人家姑娘架在火上烤嗎?這讓其他人怎麽看她?難道真是因為不滿意彩禮就不嫁?甚至進而汙蔑他耍流氓?
顧夷嘉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了,一副氣得快要暈倒的模樣。
她悲憤地說:“不是彩禮,我和你真的不熟,我也不想嫁你!誰規定隻見過一次麵,就要答應嫁給你的?我已經拒絕了媒人的說親,我家人也沒同意,希望薑主任不要再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也不要對我動手動腳的!”
說著,她的身體晃了晃,看得周圍的人膽戰心驚。
這女同誌不會是氣得要暈倒了吧?
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她的身體並不好,不僅是那過於單薄的身姿,臉蛋也不像時下的姑娘那般紅潤健康,朝氣逢勃。
她的膚色蒼白,唇色極淺,更襯得那眉眼烏黑如墨,宛然如畫,整個人就像一尊白瓷娃娃似的,精致而脆弱。
眾人懷疑的視線不禁收了回來。
人家女同誌都這麽說了,應該不會有錯,更何況,剛才確實也有人看到,是那男同誌先動手要抓人家姑娘的手。
年輕公安心裏惱火,看到顧夷嘉這副模樣,他都要擔心她承受不住倒下去。
於是他不讓薑進望再囉嗦,直接拽住他,“走,和我們去公安局一趟!”
薑進望自然不肯去,但他一個坐辦公室的,缺乏鍛煉,哪裏是這種經常巡邏鍛煉的小年輕的對手,被那年輕公安輕鬆地拽走了。
見薑進望被年輕公安帶走,周圍的人也自動地散去。
現場隻剩下那年長的公安和軍裝男人,以及靠著車站牌的顧夷嘉。
年長的公安關切地道:“顧家妹子,你沒事吧?”
顧夷嘉虛弱地朝他笑了笑,“謝謝魏局長,我沒事的。”
她扶著車站的站牌,雖然看著虛弱,其實並沒有要暈倒的意思。
在公社大隊,對付那些極品,可以直接暈倒,效果比自己親身上場要好;不過而在這縣城之中,周圍都是陌生人,暈倒反而是下策,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她心裏還是有主張的。
這年長的公安姓魏,是縣城公安局的局長,也是顧明城曾經的戰友。後來因傷退下來,選擇轉業,兩年前從省城那邊調到這裏任職,成為縣城公安局的局長。
曾經顧明城回家探親時,帶著妻女和妹妹去拜訪過魏局長,顧夷嘉和他有過一麵之緣。
魏局長覺得,她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對於戰友顧明城這位妹妹的身體,他也聽顧明城提過,據說小時候吃的藥比吃的飯還多,能活到現在實屬不容易。
他沒想到,今日會在街上遇到她,正好她被人騷擾,要是顧明城那小子知道這事,隻怕要氣炸。
想到這裏,魏局長暗忖,不管剛才那家夥是誰,既然落到自己手裏,都不能讓他輕易好過。
不說別的,對女同誌耍流氓就是不對的。
魏局長道:“顧妹子,要不要去我家休息一下?你嫂子在家呢。”
顧夷嘉感激地道:“不用了,我還要去百貨大樓買東西,就不麻煩魏局長和嫂子了。”
魏局長見她堅持,沒再說什麽,隻道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去公安局或他家找他。
顧夷嘉感謝魏局長後,終於正眼看向站在魏局長身邊的男人。
“這位同誌,先前謝謝你了。”她很是誠懇地說。
男人垂眸看她蒼白的臉,眸色幽深,說道:“不必客氣。”
正好這時公車來了,顧夷嘉趕緊道:“魏局長,車來了,我先走了。”
她快步登上公車,轉頭又看了他們一眼,朝他們揮了揮手作別,裙角消失在公車門邊。
兩人仍站在那裏,目送她上車。
顧夷嘉隔著車窗,下意識地又看向街邊一身綠軍裝的高大男人,驀地對上他暗沉冷冽的目光,心髒微悸。
這位軍人同誌雖然長得好看,但身上的氣息實在太過凶戾,就像是從戰火中拚殺出來的鐵血冷酷的機器,那種硝煙彌漫的氣息,仿佛浸過鮮血和戰火,教人不敢直視。
不過毫無疑問,這樣的軍人,其實也是受人敬重的。
正是因為有他們,在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守衛著他們的國家,負重前行,百姓才有現在安寧的日子。
魏局長看著公車消失在街道前方,轉頭看向身邊的高大男人,笑道:“封凜,好久不見!你小子幾時來南懷縣的?”
封凜冷冽的麵容緩和幾分,沉聲道:“有任務。”
聞言,魏局長識趣地不再問,轉移了話題,“剛才的事,多虧了你,否則老顧他妹就要被人欺負了。”
封凜眸光微動,不著痕跡地問:“她是老顧的妹妹?”
“就是她!”魏局長笑道,“你也聽老顧提過,是不是很意外?我們都知道老顧有一個十分寶貝的妹妹,但沒想到,她長這麽漂亮,我家那口子說,她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似的,是吧?”
他家那口子還嘀咕過,許是因為是天上的仙女,所以凡間容不下她,遲早要將她收回去的。
封凜沒說什麽,和他一起去了公安局,一邊道:“老顧知道我這次南下,會路過這裏,托我給他的家人捎些東西。”
“這樣啊,交給我吧,我幫你送過去。”魏局長體貼地說道。
他是知道封凜這人的,就像個殺戮的機器,心裏沒有任何私情,隻有部隊和戰場,其他的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讓他去幫人送東西,其實是為難他了。
聽他特地提這個,魏局長便以為他是想將東西交給自己,讓自己幫忙去送。
哪知封凜卻道:“不用,東西不多,我去就行。”
魏局長:????
魏局長驚異地看他,懷疑他轉性了。
不等他猜測,就聽到封凜道:“剛才那人,不管他是什麽身份,都要好好地查一查。”
言下之意,隻要查出做過什麽違法亂紀之事,絕對不能放過。
魏局長知道他的意思,“這是自然,我可不怕委員會的那些……老顧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子,絕對不能輕易放過。”然後又嘖了一聲,“隻怕老顧還不知道,竟然有男人想娶他的妹妹,要是知道……”
說到這裏,他又搖了搖頭。
老顧曾經和他說過,以他妹妹這樣的身體,並不適合結婚。
因為沒有男人會願意娶一個體弱多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可能病逝的姑娘,或許會因為顧夷嘉的好容貌,確實有男人願意娶,但娶了不代表會對她好。
那還不如不讓妹妹嫁,自己養她一輩子。
看剛才那男人,明顯就是看上了顧夷嘉的美貌,隻怕得到手後,不會好好珍惜。
封凜沒有說話,目光看著前方,一雙眼睛極黑極沉,就像蟄伏在暗處的狼,隨時可能凶狠地撲向敵人廝殺。
魏局長也習慣他這副德行,很快就轉移話題。
顧夷嘉來到百貨大樓後,找了個地方坐著休息。
等了約莫大半個小時,黃萍萍終於來了。
“嘉嘉,等久了吧?”她一臉歉意地說,先是看了看顧夷嘉的臉色,精神還算好,頓時放下心來。
顧夷嘉搖頭,知道他們是為公社做事,自然不能急的,笑道:“萍萍姐,我們去買東西吧。”
黃萍萍應一聲好,拉著她一起進百貨大樓。
來到百貨大樓,顧夷嘉看得目不轉睛,隻覺得哪裏都新奇。
雖然有原主的記憶,但記憶隻是記憶,哪裏有親身經曆神奇。
這年代的百貨大樓自然比不上後世的超市,它隻有三層樓,即使是工作日,人仍是不少,極目望去,琳琅滿目,看得眼花繚亂。
顧夷嘉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得像個沒見過世麵的樣子,一邊問:“萍萍姐,你要買什麽?”
黃萍萍道:“先去買些布,再去買個暖水壺,還要買雙皮鞋……”
隨著她的話,顧夷嘉察覺到什麽,忍不住看她。
黃萍萍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小聲地說:“嘉嘉,過幾天我要去相親呢,如果順利的話,年底我應該會結婚。”
顧夷嘉瞪圓了眼睛,好驚訝地問:“是誰啊?我認識嗎?”
黃萍萍搖頭,“你不認識,他是從省城機械廠來的技術人員,上個月,我來縣城學習時,在學習班遇到他授課,感覺我們聊得來……”
顧夷嘉哦一聲,“所以你們互相都有好感,還缺個相親的過程,是嗎?”
黃萍萍害羞地點頭。
看慣黃萍萍平時精明幹練的大姐姐模樣,難得看到她這副小女兒的嬌態,顧夷嘉新鮮之餘,心裏感慨。
其實黃萍萍的年紀不大,今年才二十二歲。
不過在習慣早婚的鄉下人看來,她已經是老姑娘了。
黃奶奶雖然是從舊時代走來的,但她是個有見識又開明的長輩,對於子女的婚事,她從來沒什麽要求,也不催他們,隻要看對眼且對方沒有什麽人品上的問題,她都會樂嗬嗬地接受。
正是有這樣的奶奶,黃萍萍才能長得這麽優秀。
黃萍萍是公社的記分員,又是初中畢業生,是以公社隻要有什麽事,都會派她出麵,這也是因為她做事細心,能力又強,才能爭取到的。
像黃萍萍這樣能幹的姑娘,公社裏有不少青年都想娶她,很多長輩也視她為最理想的媳婦。
但黃萍萍以前並不急著嫁人,其一是沒看上眼,其二是她更喜歡現在的生活,並不想嫁人後,要忙碌地伺候婆家的一家老小,她不願意過這樣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日子。
雖然這時代的媳婦都是這樣,但黃萍萍是個有想法的,並不喜歡。
顧夷嘉先陪黃萍萍去買她的東西。
因為目標明確,所以買起來也很快,不到半個小時,就已經買齊全黃萍萍的東西。
“嘉嘉,你要買什麽?”黃萍萍拎著大包小包問。
其實顧夷嘉今天來縣城,是有其他目的,買東西倒是其次。
除了給兄長寄東西外,看看能不能遇到薑進望,然後給他好看,讓他打消想娶自己的念頭。
這個辦法也很簡單,就像剛才那樣,在大街上喊聲耍流氓,讓他丟臉。
雖然隻見過兩次麵,顧夷嘉已經能從薑進望的神態舉止間看出,他是個愛麵子的,而且自持身份,還有幾分清高。
否則也不會讓人來說親時,本人沒出麵,大概是覺得,自己這鄉下女人沒見識,隻要他讓人來了,他們這些沒見識的鄉下人就會迫不及待地答應吧。
就算拒絕,也是想提高彩禮。
縱使薑進望看中自己這張臉,其實本質上,還是將她當成一個鄉下沒見識的女人,並沒有怎麽尊重。
這樣不平等的關係,顧夷嘉能想像,若原主真的無奈嫁給他,隻怕依然活不過幾年。
顧夷嘉來縣城的目的已經達成,也沒什麽東西要買。
她隨便買了些糖果,順便給嫂子和寶山買雙雨靴。
南懷縣一帶的春秋都是多雨的季節,嫂子和寶山要去學校,總會弄濕鞋,不如先給他們買雙鞋備著,屆時就不用忙著買。
買鞋的錢是原主以前賺的。
原主吃住在家裏,不怎麽花錢,連看病的醫藥費都是兄嫂出的,給人做衣服的錢都攢著,數量不少,竟然有幾十塊呢。
買完東西後,兩人去國營飯店吃飯。
正好到吃飯時間,國營飯店的人很多,眼看有吃完飯的人離開,黃萍萍機靈地去占好位置,先將東西放到位置上,又將顧夷嘉安排好,然後擼起袖子。
“嘉嘉,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顧夷嘉看她一副要上戰場的模樣,有些想笑,不過看那邊擁擠的情況,也知道這種時候確實像上戰場。
“萍萍姐吃什麽,我就吃什麽,我不挑的。”顧夷嘉說。
她的聲音溫溫柔柔的,蘊含著某種特殊的聲調,仿佛江南水鄉蘊養出來的,格外悅耳。
黃萍萍就算聽慣了,仍是忍不住心中一**。
她瞪了眼周圍看過來的男人,說道:“那我去點一碗涼拌米粉咱們一起吃,天氣熱,吃涼拌米粉最好了,再給你打份鴨血湯。”
鴨血湯是給顧夷嘉補血的。
顧夷嘉點頭。
這年代的國營飯店的味道十分不錯,而且份量十足。
等一碗涼拌米粉和一海碗的鴨血湯端上來,顧夷嘉便知道,一碗涼拌米粉兩個姑娘吃確實夠了。
黃萍萍特地多要了一個幹淨的碗,將米粉分成兩份。
“萍萍姐,夠了,我吃不了那麽多。”顧夷嘉趕緊說道。
她確實吃得不多,身體不好,食量也小,吃得就像貓兒似的。
以前吃得還更少,最近她的身體好了許多,食量終於也大了一些,不過和其他人比,仍是少得不可思議。
黃萍萍隻好又夾了一些回去,見她仍是說吃不下,又夾一些。
最後,顧夷嘉碗裏的粉沒多少。
顧夷嘉笑道:“還有鴨血湯呢,這店裏的鴨血湯不錯。”其實她覺得,光是喝湯她就能飽了。
黃萍萍瞅了瞅她漂亮的臉蛋,又看看她纖細的身體,嘀咕道:“吃這麽少,怪不得那麽瘦呢。”
不過……這胸倒是不瘦。
黃萍萍心裏有些羨慕,女人嘛,除了容貌外,其實對某些東西還是挺在意的。
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了。
天氣熱,人也容易疲憊,顧夷嘉隻覺得累得不行,眼前發虛,腳仿佛都打飄。
果然,這具身體雖然最近被她養得有所好轉,但仍是受不得累,一旦累過頭,就開始暈頭轉向,隨時倒下。
黃萍萍趕緊放下東西,親自送她和寶花回家,直到盯著顧夷嘉洗淨臉麵,換了幹淨的衣服,躺在**休息,她這才不放心地離開。
離開前,還叮囑寶花,“你小姑姑有什麽不妥,就來找我啊。”
寶花點頭,搬著凳子坐在小姑姑的房前,剝了一顆糖塞進嘴裏,安安靜靜地聽著外麵樹上的知了猴叫個不停。
顧夷嘉一覺睡到天色暗下來。
醒來時,陳艾芳母子倆已經回來了,他們連晚飯都吃了,留給她的晚飯放在鍋裏。
陳艾芳仔細看她倦怠的臉色,擔憂地問:“嘉嘉,你沒事吧?”
“沒事啊。”顧夷嘉努力朝她笑,“嫂子,我覺得我的身體最近好了不少,你看今天我在外麵跑了大半天,回來後也隻是累一些,沒有暈倒,證明正在好轉。”
陳艾芳雙眼發亮,“真的?”
顧夷嘉恨不得賭咒發誓,讓她相信自己的話。
陳艾芳也相信了,欣喜得不行,暗暗希望小姑子的身體能好,就算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健健康康的,也不要像以前那般,動不動就暈倒或生病。
吃完晚飯,顧夷嘉想了想,將今兒在街上遇到薑進望的事告訴嫂子。
“什麽?”陳艾芳震怒,“他竟然敢來騷擾你?”
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小姑子都已經明確地拒絕薑進望,這事應該就告一段落,隻要是要臉的人都懂得,最好不要再做無謂糾纏,免得彼此難看。更何況,以薑進望的身份,想要找什麽樣的姑娘找不到?沒必要為一個幾次拒絕過自己的女人苦苦糾纏。
顧夷嘉輕咳一聲,一臉無辜地將後續告訴她。
陳艾芳:“……”
陳艾芳目瞪口呆地看著小姑子,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幹,在街上喊流氓,讓公安帶走薑進望。
然後她說:“幹得好!”
膽敢騷擾她的小姑子,被公安拘押都算好的,要是她當時在場,直接一巴掌呼過去。不過這種暴力的行為,自己做得,小姑子這柔弱的身體,是做不得的。
顧夷嘉臉上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其實當時我怕得不行,幸好魏局長帶著公安出現……還有一名軍人同誌,當時是他扶了我一把,才沒有讓我摔倒。”
其實喊“流氓”的那一瞬間,她就做好薑進望惱羞成怒動手的準備。
快要摔倒時,她也有心理準備,大不了就直接暈,更坐實薑進望“耍流氓”的罪名。
在這時代,耍流氓可是非常嚴重的罪。
陳艾芳聽後,十分感激,“改日有空,咱們去魏局長那裏謝謝他,還有那位軍人同誌……可惜不知道他是誰,以後要是遇見,也得好好地謝謝他。”
顧夷嘉點頭,這是應該的。
不過,看那位軍人同誌的態度,估計並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吧。
吃完晚飯,顧夷嘉坐了會兒,便去洗漱睡覺。
雖然下午睡了幾個小時,但她仍是覺得累得慌,身體仿佛在發出警告,讓她不要再折騰。
她躺在**,不一會兒意識就陷入黑暗之中。
這一覺依然睡得並不安穩,顧夷嘉在半夜時胸悶得呼吸不過來,咳嗽著醒來。
身體緩過來後,她又陷入昏昏沉沉的昏睡之中。
等她再次醒來,外麵的天色已經大亮。
顧夷嘉咳嗽著醒來,摸索著起身,拿起桌上的暖水壺,倒了一杯溫水潤喉,這才將喉嚨的幹澀壓下去。
腦子暈暈沉沉的,意識尚有些不清楚,顧夷嘉坐了好一會兒,終於清醒一些。
每天起床,她都要這樣呆呆地緩上好久,身體仿佛才是自己的。
顧夷嘉歎了口氣,她穿過來已經有兩個多月,兩個月的時間還是太短了。
也不知道這副身體要什麽時候才能養得好一些。
她甚至有些擔心,不知道能不能養好身體。
想到自己可能直到死,都要拖著這副病懨懨的身體活著,顧夷嘉便覺得前途無光,又想擺爛。
享受過曾經健康的身體,才知道健康有多可貴,那是連絕世的容貌都不願意換的。
“小姑姑,你醒了嗎?”寶花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顧夷嘉應了一聲:“醒了。”
吃過早餐後,顧夷嘉的精神總算好了一些,雖然仍是覺得身體不太舒服,卻不想中斷每日的鍛煉,便拿起傘,準備出門散步。
一路慢吞吞地散步到村口的老桃樹,顧夷嘉剛坐下,就聽到小孩子的歡呼叫聲。
“有車過來了。”
“好氣派的車呀!”
“這車真好看!”
“……”
老桃樹下的老人們紛紛轉頭看過去,發現是一輛軍用吉普車。
南山公社雖然離縣城很近,但極少會有這樣氣派的車開過來,一時間,不少人探頭查看,不知道是什麽人來了。
車子開進來,停在村口的空地。
村裏的路不適合再開車進來。
接著,車門開了,首先是一雙裹在綠軍裝褲中的大長腿,然後是一截勁瘦有力的腰,最後是寬闊的胸膛……
等車裏的人下了車,所有人呆呆地看著他。
這是一個長得極為好看的男人,但他身上的氣勢太盛,光是站在那裏,就震懾住所有人,連小孩子都嚇得不敢出聲,悄悄地躲到大人的背後。
男人掃了一眼周圍,目光從人群中穿過,落到坐在一群爺爺奶奶中格外醒目的顧夷嘉身上。
夏日的陽光穿過濃密的樹梢,隻剩下跳動的光點,輕盈地灑落在她身上。
坐在桃樹下的少女漂亮得仿佛會發光似的,瓷白的肌膚,精致的五官,像個玉娃娃似的,和周圍的村民格格不入,就像誤入凡間的仙女。
顧夷嘉也有些吃驚,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
她呆呆地看著他,直到男人邁著大長腿,走到她麵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位軍人同誌好像是來找自己的。
難道是薑進望的事?
顧夷嘉糊裏糊塗地想著,直到對方開口,“顧同誌,我叫封凜,是你兄長顧明城的戰友,他托我送些東西過來給你們。”
聽到這話,顧夷嘉瞬間回過神,也明白過來了,瞪圓了眼睛。
他竟然是兄長的戰友?
周圍的人也反應過來,看他的目光瞬間變十分熱情,“原來是明城的戰友啊!”
“這小夥子長得真好看!”
“也不知道結婚了沒有。”
“哎呀,趕緊去通知大隊長一聲!”
“……”
說話間,已經有人跑去找大隊長了。
這些純樸的鄉裏人,天然就對軍人有一種熱情和敬畏,更不用說這位是開著車過來的,想必身份不一般,不然開不起這樣的車。
於是更加的敬畏,下意識地想叫大隊長過來。
大隊長正好在附近,來得很快。
得知這位是顧明城的戰友,他恨不得馬上將人拉回自己家好生招待,讓對方感受到他們大隊的熱情好客。
封凜禮貌地拒絕,“不必了,我是來送東西的,送完就走。”
大隊長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倒也不好勉強,朝顧夷嘉說:“嘉嘉啊,你好好地招待這位軍人同誌。”
顧夷嘉眨了眨眼,點頭道:“好的。”
寶花跑過來,拉住顧夷嘉的手,仰臉看著封凜。
雖然封凜身上那種鐵與血交織的氣息太可怕,但小姑娘在微微的瑟縮後,仍是大著膽子看著他。
因為爸爸是軍人,她對軍人有一種天然的好感,知道眼前的這位看著很凶的叔叔是軍人後,她就一點也不怕了。
寶花問:“軍人叔叔,你真是我爸爸的戰友?”
封凜低頭看這小姑娘,微微點頭,“是的,你好。”
寶花臉上露出歡喜的神色,脆生生地說:“叔叔你也好,我叫顧知墨,小名寶花,你也可以叫我寶花。”
封凜很嚴肅地點頭,“顧知墨同誌,你好。”
顧夷嘉看著這一大一小的對話,突然覺得這男人好像也不如外表看起來那麽凶,她輕咳一聲,說道:“封同誌,你先和我一起回家吧。”
人家大老遠來送東西,總要讓人上門喝杯水、歇息會兒吧。
封凜點頭,轉身走向車子,從後備箱中拎出不少東西,然後又走到顧夷嘉麵前,“可以走了。”
顧夷嘉牽著寶花,撐著傘,帶著封凜走回家。
封凜的腿長,一步頂得過她們三四步,走了會兒,意識到什麽,放慢了腳步。
顧夷嘉偷偷瞄著他,感歎這位軍人同誌光是這外形,簡直就是優質男神,再搭上那鐵血硝煙的氣質,更是男人中的男人。
這年代的軍人,真是可靠又令人向往。
寶花是個嘴巴閑不住的,一路上都和軍人叔叔搭話,小嘴叭叭叭地說個沒完。
“封叔叔,我爸爸現在好嗎?”
“好!”
“封叔叔,我哥哥叫顧知硯,小名寶山,你可以叫他寶山。”
“好。”
“封叔叔,你好高啊,和我爸爸一樣高呢,媽媽和哥哥說,我爸爸有這麽高……”
“……”
這下子,連顧夷嘉都忍不住看寶花一眼,暗忖這位封叔叔比你爸爸還高一些呢——如果她的記憶沒有錯的話。
就算她的記憶有錯,聯想上輩子的兄長,那肯定是沒錯。
兩輩子她哥都叫顧明城,顧明城有多高,她最清楚不過了。
在寶花的一路叭叭叭聲中,雖然顧夷嘉沒有和封凜說話,氣氛卻不顯尷尬。
回到家附近時,遇到不少人,特別是那些大娘,難得見到長得這麽好看的軍人同誌,那眼睛瞬間發亮。
“嘉嘉啊,這位軍人同誌是……”
寶花大聲地說:“封叔叔是我爸爸的戰友!”
“哦哦哦,原來是明城的戰友!軍人同誌這次來……”
“給我們送東西的,是爸爸托軍人叔叔給我們送東西呢。”寶花昂首挺胸地說,滿臉喜悅,向他們分享爸爸對他們的愛。
大娘們羨慕地看著軍人同誌手裏拎著的東西,有些用袋子裝著,看不出是什麽,不過麥乳精的盒子她們還是認得出來的。
他們早就知道顧明城能幹,時常讓人寄一些省城的東西回來,這點倒不必說了。
大娘們的目光轉到軍人同誌身上,越看越滿意。
要不是剛見麵,她們都恨不得問這位軍人同誌,有沒有結婚。
這軍人同誌看著挺年輕的,應該沒結婚吧?不知道如果給他做媒,他願不願意?她們家的閨女/侄女/外甥女漂亮又能幹,很配這位軍人同誌呢。
顧夷嘉哪裏看不出這些大娘們想做媒的心態。
南山公社十裏八鄉當兵的人並不多,一個顧明城,便讓這些人覺得當兵很有出息,都想找個軍人女婿。
這位軍人同誌是兄長顧明城的戰友,想必在部隊的職位應該不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