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陶幼心最近,好像在躲他◎

5月20日雨

你離我越來越遠。

回家後, 陶爸還是被妻子訓了一頓。

因為付瑤琴特意放在玄關處讓他帶去的三把傘,紋絲不動擺在原地。

為避免戰火殃及自己,陶幼心抱著書包溜回臥室,從衣櫃裏取出睡衣準備換洗。觸摸到濕潤的袖口, 她又忽然倒回來, 解鎖手機給許嘉時發了條消息:

嘉時哥, 你到家了要快點洗頭洗澡, 別感冒。

她好像說了句廢話。

對麵沒回,估計也忙著換衣。

陶幼心在浴室磨蹭了將近半個小時, 回去剛好看見手機屏幕亮起。她顧不得擦頭發, 胡亂把毛巾按在頭頂就去拿手機。

許嘉時發來一條語音:“洗完了, 你記得給自己泡杯感冒藥。”

陶幼心單手不方便打字, 直接撥了語音通話過去。

對方接得很快:“喂?”

陶幼心把手機放在一旁:“我剛洗完澡, 還在擦頭發。”

許嘉時下意識叮囑:“晚上洗頭要吹幹。”

女孩乖巧道:“正要去吹呢。”

“那你打過來?”他以為有事。

女孩在電話裏笑了笑:“嘿嘿, 想跟你說說話嘛。”

陶幼心頭發長, 吹起來費時費力,兩人掛著語音, 許嘉時隻聽到吹風機嗡嗡運作的聲音。

她吹了多久, 許嘉時就靜靜地等待多久, 直到聽見她求表揚似的語氣:“我吹完了。”

“嗯, 去喝感冒藥。”許嘉時牢記這事兒, 生怕她受涼。

陶幼心懶症犯了, 開始推搪:“就淋濕一點點,應該沒事吧?”

“去喝。”他的話不容置喙。

“好吧。”陶幼心砸吧嘴唇, 將吹風機放回原處, 乖乖泡感冒藥去。

幾分鍾後, 陶幼心對著手機匯報情況:“我喝完了, 去刷牙。”

許嘉時:“嗯。”

陶幼心又進衛生間耽擱了不少時間,回來發現仍在通話中:“咦,你還沒掛。”

手機裏傳來少年清潤的嗓音:“等你。”

陶幼心掀開被子,鑽進被窩:“我已經躺在**了。”

許嘉時:“那睡覺?”

她側身一躺,感覺腦子格外清醒:“嘉時哥,我們可以聊聊天嗎?”

許嘉時:“不正在聊?”

這是願意聊的意思,陶幼心把手機放在耳邊:“你現在在做什麽?”

許嘉時答:“跟你聊天。”

她“嘻嘻”一笑,攥著被子裹住脖頸,又說了些有的沒的。

許嘉時一一回應了她。

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持續了三日,連同後麵一整個星期都是陰雨天氣。

程子宜收起傘,踩著小皮鞋走進體育室,聽到裏麵議論紛紛。

“隊長,咱們第二場怎麽打?”

“三中的也太雞賊了,打不過就耍陰招,現在把謝燃換下去,咱們隊就少了一大主力。”

這陣子,一中跟三中的約了一場友誼賽,明麵上談友誼,實際都想爭個高低。

程子嘉跟謝燃是他們隊伍主力,對方為了不落人後,在球場上故意針對謝燃,導致謝燃摔傷,輸掉比賽。

眾人聚在一起商討策略,可無論派誰替補,都補不了謝燃的缺口。

趙子翼提出:“許嘉時打球挺厲害的,叫來救救場?”

程子嘉擺手:“來不了,人家周末要陪小青梅去看電影。”

錢天賜想:“電影哪有比賽重要,咱們代表的可是整個一中。”

拖著傷腿來開會的謝燃吐掉嘴裏的瓜子仁:“你懂個屁。”

“你讓他違背跟陶幼心的約定,不如找陶幼心幫你說服許嘉時。”畢竟許嘉時不是籃球隊的,他們沒理由要求別人參與,最多隻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眼看第二場比賽時間就要到來,程子嘉抱著賭一把的心態去找陶幼心,結果收獲意外之喜。

聽說謝燃被那些人偷襲的事,作為朋友的陶幼心為他打抱不平,表示願意取消看電影的計劃,給許嘉時騰出時間。

程子嘉連連表示感激。

第二場比賽,橫空出世的許嘉時打得對麵措手不及。

三中的人想沿襲上次對付謝燃的卑劣手段,幸虧這次程子嘉跟隊友早有部署,沒讓對方得逞。

“一中加油!”陶幼心坐在觀眾席,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

可惜今天曲七七有事沒來,不能跟她一起喊。

程子宜發現她的存在,慢慢走到她旁邊的位置坐下:“學妹,你也來看球賽啊。”

“對啊,我跟嘉時哥一起來的。”陶幼心在回話,眼睛卻沒離開過球場。

程子宜悄悄打量著她,意味不明地感歎了句:“你們兩個真是形影不離。”

此刻,沉浸在興奮中的陶幼心忘記程子宜是自己要防備的對象,隻把她當做分享快樂的同伴:“幸好沒去看電影,不然就要錯過這麽精彩的比賽了。”

程子宜實在難以想象,許嘉時會因為一場再普通不過的電影,拒絕維護學校的榮譽,以及籃球隊這麽多兄弟的請求。

那麽聰明的人,不該沉溺於兒女私情。

在籃球隊的共同努力下,第二場比賽成功獲勝,現在一比一平局。

大家商量AA製聚餐,相處過程中,程子宜更深度地了解到許嘉時跟陶幼心的相處模式。

過馬路要護著、吃東西要盯著……諸如此類繁瑣細節,小到連一包紙巾,許嘉時都會給陶幼心提準備好。

所以許嘉時這個年級第一,物理國家隊選手,平時就這麽大材小用?

程子宜心裏有一萬句話,不知道從何講起。

一周後,第三場比賽定勝負。

經過半個月的修養,謝燃的腿差不多恢複,他主動請求出戰,跟許嘉時配合默契。

陶幼心使勁鼓掌,旁邊的程子宜忽然跟她搭話:“你每天都跟在許嘉時身後,不覺得累嗎?”

陶幼心詫異地看著她,像是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程子宜自顧自地點點頭:“也對,你不累,因為你一直都是被照顧的那個。”

陶幼心臉上的笑容淡去,扯動嘴唇:“你想說什麽?”

“放心,我沒有說教任何人的意思,隻是作為學姐,想提點一下學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許嘉時比同齡人優秀,應該去做更有意義的事、用自身本領創造更高的價值,而不是每天惦記你吃什麽喝什麽,什麽時候上學、什麽時候放學。”

“他為照顧你,犧牲了許多個人時間,也放棄了很多發展的機會。”程子宜的視線移到籃球場那群朝氣蓬勃的少年身上,“如果你們關係真的那麽好,你怎麽不為他著想?”

程子宜說:“關係好,不一定要時刻待在一起才能證明。”

陶幼心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言論,下意識拎起給許嘉時準備的飲料,緊握在手中:“我沒有耽擱他。”

程子宜一眼看出女孩在故作鎮定,不徐不疾地拋出選項:“他自身條件有多優越就不用我說了吧,像他這樣的人注定走向高出,到那時,你是想抬頭仰望,還是等他俯視折腰?”

一句拷問直擊靈魂。

這場談話隻有二人知曉,後來一段時間裏,陶幼心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陷入無解的死局。直到五月中旬,許嘉時隨競賽教練遠赴國外參加APhO。

從親近的家人朋友乃至整個學校和城市,了解這方麵知識的人都對結果充滿期待。

陶幼心守著奧委會官方網站看完直播,八名參賽同學全部奪得金牌。

這是個人的榮譽、家庭的榮譽、學校的榮譽、城市乃至國家的榮譽,新聞播報、記者爭先恐後來學校采訪,他們無數次提到“許嘉時”這個名字,那樣優秀的許嘉時跟陶幼心沒有關係。

如果他們不是恰好一起長大,許嘉時怎麽會低頭認識每天隻想吃喝玩樂的陶幼心。

她幫不了許嘉時,至少不能拖累對方。

五月下旬,陶幼心所在的舞蹈室正式搬遷。

新地址跟舊地址相隔一公裏,卻並不順路,這就意味著,陶幼心以後得自己去上舞蹈課。

付瑤琴擔心晚上不安全,跟丈夫商量,以後開車去接女兒回家,還可以順便載上許嘉時。

聽聞陶家夫妻倆的打算後,許嘉時表明態度:“不用麻煩叔叔阿姨,我可以下去後去接她一起回家。”

付瑤琴蹙眉:“一公裏路程不近不遠的,你下課過去也麻煩。”

許嘉時卻說:“不麻煩,打車幾分鍾。”

雙方各執一詞,坐在沙發上的陶幼心舉高手臂,試圖插話:“那個,其實我們要更換上課時間了。”

她報名參加舞蹈賽,老師將有意向的同學重新排班,定在周二、周四晚上,以及周六和周日下午訓練。

付瑤琴蹙起眉頭:“高中學習不比以前,你現在舞蹈課程越來越重,耽擱文化課怎麽辦?”

“周二晚自習是語文,周四是英語,我英語還不錯,自己補一補就行。”不是她謙虛,她的英語單科成績能排年級前十。

雖然擔心影響女兒的成績,但他們更尊重女兒的選擇,關於陶幼心舞蹈課的安排就這麽定下。

隻是這樣一來,她的興趣課時間徹底跟許嘉時錯開。

許嘉時特意找到她:“我們班進度更快些,如果有耽擱的課程可以找我補。”

“好的呀。”陶幼心嘴上答應得很甜,卻隻利用每天課間休息時間在補課。

大部分內容能夠自學,遇到難題,她習慣性拿筆支著下巴思考。

經過半學期的相處,江書妤早已觀察出這個小動作代表的含義,她戳了戳陶幼心的胳膊,輕聲道:“我教你吧。”

陶幼心當場給她一個大擁抱:“書妤,你下次物理遇到困難隨時問我。”

江書妤:“……”

不要提我的傷心事,謝謝。

嚴格來講,江書妤也是個學霸,隻可惜物理偏科,拉低她的年級排名,沒考進火箭班。

每次物理試卷發下來,不僅老師生氣,她也十分苦惱。陶幼心安慰她、給她講過題,所以她現在才會主動提出幫助,算是回報。

學到一半,陶幼心肚子咕咕叫:“好餓。”

“你沒吃早飯?”

“早上有點反胃,沒吃。”

江書妤遲疑片刻,拎起放在桌角邊的保溫飯桶給她:“我帶了飯,你可以先吃點。”

揉肚子的手一下子停住,陶幼心聞到了飯菜香:“可以嗎?”

她知道江書妤每天帶飯,有時是早上帶來中午吃,有時是中午帶來下午吃。

一起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她聞到江書妤帶來的飯菜香,嘴饞得不行,但沒好意思開口。

陶幼心的詢問得到江書妤的再次肯定,她這才開心地接過:“那我中午請你吃飯。”

吃了江書妤的午餐,當然要還她一頓飯。

江書妤沒有拒絕。

兩個女孩在經過長時間相處後發現,即使性格和愛好截然不同,也能做朋友。

感情在不斷的互動中逐漸加深,陶幼心試圖帶她融入自己的朋友圈,叫上曲七七一起去校門口喝奶茶,或者逛街。

曲七七在班上也交了新的朋友,四人相處竟然出奇地融洽。

“下午打羽毛去不去?”

“no,我三點鍾要去上課。”

“那就還剩一個小時了。”

陶幼心打算待會兒直接去舞蹈室,其他人不好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兒,便提議道:“打把遊戲?”

三人表示讚同,隻有江書妤搖頭:“我不會打遊戲。”

“沒事,有手就會,快下載,我們教你。”曲七七一陣忽悠,讓江書妤下載好遊戲,甚至貼心的提供小號,跳過新手操作流程。

四人坐在商場裏的休息區,曲七七上線就用火眼金睛把好友列表掃視一遍:“謝燃在線,讓他帶我們。”

建房、邀請、排隊,一氣嗬成。

謝燃還沒反應過來隊伍裏有哪些人,就被迫進入遊戲。

他直接開麥問,聽到曲七七跟陶幼心的聲音還比較放心。

雖然這倆手法不算犀利,但也不會拖後腿,在謝燃這裏算是合格的隊友。

陶幼心先給他打了個預防針:“謝燃,我們隊伍裏有新手。”

知道她們在帶朋友,十分講義氣的謝燃拍著胸脯保證:“放心,我帶你們飛。”

然而遊戲開場,謝燃才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

他打野,曲七七射手,陶幼心法師,輔助無功無過,坦克的操作讓他大開眼界。

“別往塔下衝!”別以為自己是坦克就能抵抗滿血的塔。

“清兵線,清兵線。”

“躲技能,坦克別站著挨打。”

“草叢有人,快走開。”

親眼看著坦克送上十個人頭之後,謝燃恨不得掐人中。

這不是新手,這簡直是沒手。

這把戰績稀爛,謝燃直接發起投降讓她們點。

戰鬥提前結束,江書妤十分抱歉:“對不起,我就先不玩了。”

陶幼心正要安慰她,手機裏就傳來謝燃的聲音:“不行,再排一把,我今天就不信了,下把你打輔助跟我走。”

第二把開局,謝燃就開始指導江書妤。

從出裝備到遊走路線,謝燃的嘴全程沒歇過:“出輔助裝備跟我。”

“輔助退後。”

“輔助……”

現場組隊的三人不約而同看向江書妤,為她捏了一把汗。

曲七七另類安慰法:“書妤,沒事,等這把打完,我罵他一頓給你出氣。”

“喂。”手機裏傳出謝燃不滿地聲音,“曲七七,不要當著我的麵大聲密謀好吧?”

陶幼心壓低聲音補刀:“我們悄悄罵。”

聲音通過耳麥傳到對麵,謝燃從牙縫裏擠出警告:“陶幼心,我耳朵沒聾。”

“啊,我要上課去啦。”借著上課的理由,陶幼心理直氣壯溜之大吉。

曲七七跟朋友一起鼓勵江書妤:“你連新手訓練都沒見過,不會操作很正常,多玩兩把就好了。”

江書妤倒是很坦然:“沒關係,我不會放在心上。”

“你要是想玩,這個小號拿去用。”曲七七熱情地給她介紹這個遊戲,這時彈出一條好友驗證信息。

Bash申請加為好友,理由是:我打遊戲多年,就沒見過這麽菜的。

江書妤眼皮子一跳。

發送申請後遲遲沒得到回應,謝燃特意打電話給曲七七:“讓你朋友加我好友。”

曲七七:“憑什麽?”

謝燃特別囂張:“哥要帶她上王者。”

曲七七正想跟江書妤說別信,轉頭一看,她同意了。

曲七七震驚:“你加他了?”

江書妤不答反問:“王者不是這裏的最高段位嗎?”

曲七七:“是……”

“那就對了。”江書妤想得很清楚,“我加他,他帶我上王者。”

曲七七:“!”

姐妹,驗證消息那麽大幾個字的技術羞辱你看不見嗎?

江書妤仿佛讀懂了她的表情:“我現在很菜,但沒關係,我會上王者。”

看似風輕雲淡,眼底卻燃起必勝的決心。

加上好友,三個女生也要各回各家。

散團後,謝燃看著自己一往無前的戰績中多了兩條敗筆,越想越不舒服。

他拿起手機,一個電話撥給許嘉時:“兄弟,管管你家小青梅啊。”

“她怎麽了?”

“她帶新手打遊戲,還要罵我。”

謝燃試圖尋找共鳴,許嘉時抓住的重點卻是:“帶誰?”

謝燃委婉提醒:“您聽見我後半句了嗎?”

許嘉時反複問:“她為誰罵你?”

謝燃:“……”

這破天不聊也罷。

聊不下去,他直接把電話給掛了,結果立馬收到許嘉時發來的消息,還是問他:帶誰?

謝燃咬牙切齒地在屏幕前打下兩字:帶妹!

許嘉時不再追問。

他登錄遊戲,點開陶幼心的遊戲戰績,輸了兩局。

陶幼心最近學習和跳舞,休息時要麽在家練舞,要麽跟朋友出去逛街,除了上學和放學時段,基本見不到人。

陶幼心最近,好像在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