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直覺

◎我有一種奇怪的直覺◎

雷淩的講述, 激發出重案一組全體警察的憤怒。

“人渣!”

“必須將他繩之於法。”

“向晚,咱們一起上吧。”

趙向晚雖然為雲潔揪著心,但態度依然冷靜。

她看著雷淩, 提出一個疑問:“如果隻是對孩子進行心理輔導, 你們警隊應該有心理師吧?何必舍近求遠?”

這個疑問, 讓朱飛鵬等人也冷靜下來。

對啊, 雖說魏局與許局是戰友,關係“很鐵”,瑤市與星市兩地相距也不遠,但畢竟是跨市協辦, 手續有點小麻煩。而且,這個案子與重大也扯不上關係, 怎麽勞煩魏局與雷淩兩人親自跑這一趟?

沒人能在趙向晚麵前說謊。

因此雷淩知道趙向晚會有此一問, 他看一眼魏良複,決定開誠布公。

“其實, 我有私心。”

“雲潔的媽媽謝琳,是我的初戀女友。我們從小在瑤市一中的職工宿舍一起長大, 後來我讀警校她讀財經大學, 談了三年戀愛。不過她一心要出國,我卻想留在瑤市工作,再加上我倆性格都太強, 談不攏所以分了手。”

說到這裏, 雷淩歎了一口氣, 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照片, 放在會議桌上。

“雖然分了手, 但到底還是青梅竹馬。當我看到雲潔的時候, 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你們看, 這張是我和謝琳小時候的合影,這一張是雲潔在醫院拍的照片。”

一張是黑白照片。

兩個八、九歲的孩子,頭靠著頭站在一棵大槐樹底下。

小男孩虎頭虎腦,穿著海軍衫,伸手摟著小女孩的肩膀。

小女孩頭戴發箍,梳著兩個羊角辮,穿著條白色無袖裙子,尼龍襪、小涼鞋,圓圓臉、大眼睛,模樣很漂亮。兩個人咧開嘴笑著,天真可愛。

另一張是彩色照片。

身穿條紋病號服的小雲潔,圓圓臉、大眼睛,抱著膝蓋坐在床邊,歪著頭,怯怯地抿著唇,楚楚可憐。

雖然隔了二十多年的時光,雖然打扮不太一樣,但大家一眼就能看出,這兩個小女孩足有八、九分相像。

雷淩眼中有了一絲懷念:“我一看到雲潔這個孩子,就心疼得很,她長得太像謝琳了。雖然謝琳為了出國毅然離婚、把她拋下,但是……作為發小,我怎麽也不能容忍她被雲德厚那個狗東西欺辱!”

魏良複也跟著說:“是雷淩求我來的。他說他一個人不夠分量,怕你不肯答應幫忙。”

想了想,魏良複補充道:“雖然我們局裏也有心理師,但他們平時的工作要麽是與犯罪分子談判,要麽疏導警察某些心理障礙,與孩子打交道經驗不足。先後派了兩個過去,孩子根本不理睬他們。與雲德厚溝通的時候,完全落於下風。”

說到這裏,魏良複又覺得自己有點“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找補了一句:“當然,要做到在犯罪分子麵前底氣十足、霸氣側漏、步步為營的,整個公安係統也隻有你趙警官一個。所以,我們想請你幫忙。”

趙向晚依然沒有說話。

雷淩放低姿態,將困難擺了出來:“精神虐待,很難定性。父親對女兒進行懲罰,哪怕是打、罵,我們警方也沒辦法介入。我擔心的是,如果這回輕輕放過,那未來雲潔將可能會遭受更深重的傷害。我算是看出來了,雲德厚這個人完全是人麵獸心,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想要揭穿他的真麵目,非你莫屬!”

趙向晚問:“這事兒,你們和許局說過了嗎?”

魏良複連忙表態:“說了說了,前幾天我就和他通過電話。他說了,隻要你同意,他沒有意見。苗處那邊我也聯係過,她同意放人。不過,季昭恐怕走不了,失蹤兒童數據庫剛剛啟動,需要季昭加入。”

趙向晚看向季昭。

季昭看得出來她的顧慮,微微一笑。

【沒事,你去吧。】

趙向晚這才點頭:“好,那我帶兩個人和你們一起走一趟。”

雷淩大喜:“沒問題!你帶自己人去,行事也方便一些。放心,所有差旅、住宿、餐飲費用我們全包,”

朱飛鵬立刻舉手:“向晚,這回帶我去吧?”因為何明玉生孩子,朱飛鵬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差,錯過了好幾個大案。現在難得有機會出去,朱飛鵬立馬主動請纓。

趙向晚問他:“寶寶呢?”

朱飛鵬拍著胸膛:“放心,我爸我媽一齊上陣,保證帶好孩子。”

趙向晚這才同意:“行。”

再叫上周如蘭、祝康,四人行動小組出發。

劉良駒則帶著艾輝、黃元德守後方。

一行人來到瑤市。

寒風蕭瑟,路邊的梧桐樹全都掉光了葉子,光溜的枝幹伸上天空,看著就冷。

朱飛鵬緊了緊身上的呢子大衣,哈了一口氣,看著眼前白霧彌散,搖了搖頭:“瑤市,比我們星市冷啊。”

祝康說:“畢竟靠北一些嘛,而且這裏多山,海拔高一些,冷一點也正常。”

周如蘭說:“這麽冷的天,讓孩子隻蓋床薄被子,殘忍!”

話題一下子就沉重下來。

四人在雷淩的陪同下,先到了郵局宿舍。

這是一個隻有三棟樓的小區,臨著大馬路,一棟一棟整齊排列著,已經有些風化的磚牆、山牆上攀滿了爬山虎,木頭門窗上的油漆也有些剝落。

雷淩指著最後一棟:“雲家住203,中間單元的二樓。”

繞到最後一棟的北麵,趙向晚抬頭看向203北麵臥室的窗戶。房齡接近四十年的老房子,窗戶快被爬山虎占滿。

雷淩說:“這窗戶應該很少開關,所以爬山虎才會這麽猖狂。”

趙向晚點了點頭。

爬山虎,屬於多年生的大型落葉藤本植物,沿著牆麵攀援而上,根係會鑽入磚牆縫隙。

夏季扶搖陰涼,映入眼簾的都是綠色,宛如給紅色磚牆蓋了一張綠色地毯。一到冬天,葉子落下,隻剩下倔強的根係歪歪扭扭,把牆麵變成一副水墨畫。

經常開關的窗戶,爬山虎的根係無處落腳,最多隻能垂落幾綹,無傷大雅。但如果長期不開窗,便會密密麻麻生長,遮住窗洞。

雲德厚家,203室的北麵臥室窗戶被爬山虎遮了一大半,看來窗戶很少開。

雲潔住在那間小屋,光線昏暗,對身體發育不利。

僅僅是這一件小事,就能看得出來雲德厚對孩子並不好。

鄰居、同事們說雲德厚對孩子關愛有加,隻怕是一種假相。

但是,這能說明什麽呢?

就算檢察院拿著心理醫生開具的證明、鄰居的證詞對雲德厚提起公訴,恐怕法院也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對雲德厚進行批評教育草草了事。

畢竟,雲德厚是雲潔的親生父親。

雲德厚要是坐牢了,誰來管孩子?

雲潔的母親出國之後杳無音訊,她的爺爺奶奶已經去世,她的外公外婆五年前去魔都與兒子一起生活,難道把雲潔交給福利院?

雖說雷淩已經著手聯係謝琳的弟弟謝瑜,希望他作為舅舅能夠收養雲潔,可是法院依然會優先考慮雲德厚的撫養權。

所以,雷淩才會找趙向晚幫忙,希望能夠尋找到更多的證據,將雲德厚繩之以法,避免雲潔將來遭受更多的傷害。

趙向晚問雷淩:“孩子呢?”

雷淩回答:“還在醫院。”

“雲德厚呢?”

“已經從派出所放出來了,他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在醫院陪雲潔做心理疏導。他的態度很好,不停地道歉,自責不該操之過急,傷害了孩子脆弱的心靈。醫院的管床醫生、護士都被他騙了,覺得他是個負責任的好爸爸。”

朱飛鵬和祝康同時“呸!”了一聲。

趙向晚看了他們一眼:“別太激動,咱們一切都要講究證據。”

到現在為止,一切都是聽雷淩說的。

如果雷淩先入為主呢?

如果雷淩對謝琳餘情未了,所以特別憎恨雲德厚呢?

如果雷淩的描述有失真、偏頗的成分呢?

雷淩是個聰明人,立刻解釋道:“趙警官,自從謝琳出國之後,我們這幫子小時候的玩伴就沒有再和謝家人來往。何況,我與謝琳分手在先,不至於怨恨或者看不慣雲德厚。說實話,我一開始還有點同情雲德厚。

我和謝琳從小一起長大,她是個目標性非常明確的人,一旦她決定的事情,誰也不能阻擋她前進的腳步。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人的、什麽事的影響,她上大學之後變得有些崇洋媚外,隻可惜家裏條件撐不起出國的費用,所以才沒辦法大學一畢業就出國。

後來我聽說她結婚後,雲德厚非常支持她的出國夢,把父母的老房子賣了才湊齊所有費用,可是……沒想到她一拿到簽證就堅決要求離婚,孩子也不要,唉!”

周如蘭聽完雷淩的話,發表自己的意見:“有沒有一種可能,雲德厚把對謝琳的憎恨發泄在孩子身上?”

賣房子實現妻子的出國夢,可是妻子卻過河拆橋,絕然離開,這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雲德厚一定非常恨前妻,所以才會虐待雲潔。

雷淩歎了一口氣:“說句公道話,謝琳這事做得不地道。就連謝琳的爸媽、弟弟都覺得在大家麵前抬不起頭來,宣稱絕不認這個女兒。”

聽到這裏,周如蘭覺得有些不能理解:“謝琳的爸媽覺得丟臉我能理解,但從此不認這個女兒,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雷淩說:“謝琳的媽媽是瑤市一中的數學老師,為人端方嚴肅,對謝琳、謝瑜姐弟倆要求非常嚴格。我們這些在學校宿舍樓長大的孩子,都特別怕謝琳的媽媽。她爸爸在銀行上班,也是個一板一眼的人。謝琳的爸媽思想傳統,認為一個女孩子拋棄丈夫、女兒,賣男方家房子出了國,太沒有良心,屬於離經叛道、不負責任的行為,應該被鄙視、唾棄。”

周如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謝琳的行為對她的父母也是一種傷害。”

雷淩歎了一口氣:“沒錯,在我們爸媽那一輩看來,謝琳90年離婚出國真的是非常出格的行為。謝琳媽媽那個時候還沒退休,每天從家裏出發,走在路上、坐在辦公室裏,甚至站在講台上,都會有人悄悄議論:看,那個老師,教育出來的女兒連丈夫孩子都不要,非要跑到國外去讀什麽書,崇洋媚外,外國月亮都是圓的,這樣的老師還有臉站講台?”

“咱們瑤市並不大,有一點風吹草動誰都知道,一下子把謝家人推到了風口浪尖,90年那一年謝家人日子都不好過。後來謝琳從M國寄信回來,她爸媽看都不看,當著郵遞員的麵一根火柴給燒了,再後來,因為這件事,謝琳父母悄悄離開瑤市,這個議論才慢慢停歇下來。”

趙向晚沒有表態,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為了出國留學,拋夫棄女,需要很大的勇氣。謝琳寧可與家人斷絕關係,也要遠赴重洋,這股子執拗、絕然,一般人比不了。

朱飛鵬問雷淩:“那謝琳的爸媽就這樣離開瑤市了?也不管管外孫女?”

雷淩轉過頭,看著那扇被爬山虎遮了一半的窗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是啊,不走怎麽辦?謝琳的爸媽原本也舍不得這裏的老朋友,但隻要一想到女兒的事情就心梗,承受不了良心的譴責,索性一走了之。

至於小潔……我聽說謝琳爸媽91年秋天離開的時候曾經征求過雲德厚的意見,希望能把外孫女帶走,讓雲德厚再找一個合適的女人重組家庭,但他不同意。說什麽雲潔是謝琳留給他的唯一念想,他這輩子不再結婚,就守著女兒好好過日子。謝琳爸媽又羞又愧又內疚,留了一筆錢給雲德厚之後就走了。”

周如蘭冷笑一聲:“謝琳留給他的唯一念想?說得可真漂亮!”

搞清楚了前因後果之後,幾個人敲開雲德厚對門方奶奶家的門。

方奶奶今年六十二歲,身板硬朗,頭發花白,說話有條有理,一看就是個有文化的退休老太太。

見到雷淩,方奶奶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他的手:“雷警官,你可得好好教育一下潔潔的爸爸,潔潔是個老實孩子,不要關她。就算孩子不認真讀書、有些地方不聽話,也不要對她那麽凶。你不知道,我當時把潔潔從**抱起來的時候,輕得像個稻草人兒,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可憐的喲~”

雷淩點頭:“好,我們一定好好教育他。”

他將趙向晚介紹給方奶奶,並說:“趙警官有些問題想要問您,您如實回答就是。”

方奶奶看著趙向晚,麵容慈祥:“好,你問。”

趙向晚問:“雲德厚平時對女兒怎麽樣?”

方奶奶實話實說:“潔潔三歲的時候,她媽媽就出國了,小雲同誌對女兒挺好的。衣服、鞋子、吃喝、玩具……樣樣都是他操心。上幼兒園、上小學全都是他負責接受,除了上班就是買菜做飯,算得上是個稱職的好爸爸。”

趙向晚問:“有沒有在外麵打罵過孩子?”

方奶奶迅速搖頭:“沒有沒有。從潔潔媽媽出國之後,小雲同誌就很少笑,每天板著臉,看著總是心事重重。他雖然悶悶的沒個笑模樣,對潔潔也不是很親密,但在外麵從來沒有打罵過孩子。”

趙向晚繼續問:“對潔潔不是很親密,是什麽意思?”

方奶奶想了想,斟酌著用詞:“怎麽說呢。他雖然每天接送孩子,但從來不牽手。我好像沒有見他抱過孩子,總是他在前麵走,潔潔在後麵乖乖地跟著。他的話也少,都是命令的語氣。比如說,過來!到那邊去,不要弄髒衣服,洗手,背上書包……這種。”

趙向晚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謝琳沒有出國之前呢?雲德厚對孩子態度怎樣?”

方奶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作孽哦!我是看著小雲大學畢業分配到我們郵局來工作的,當時他是個多開朗活潑善良的小夥子啊,追了兩年謝琳,然後結婚生女,那些日子他每天笑得像個傻子一樣。把潔潔抱在手裏,騎在肩膀上,怎麽親密都不夠。後來謝琳一走,小雲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唉!我們也不敢戳他痛處,從來不提謝琳這個名字。”

趙向晚再問了幾個當時報警的細節之後,與方奶奶告別離開。

一行人走到樓梯口時,方奶奶把他們叫住,猶豫了一下,說道:“小雲這麽多年既爹又當媽也不容易,雖然這回是不對,但知錯就改,善莫大焉。隻要他以後對潔潔溫和一點、關愛一點,我們這些老鄰居們也就不計較了。要是他忙不過來,可以把潔潔放在我家裏寫作業,我幫她照看孩子。”

趙向晚與雷淩交換了一個眼神。

雷淩隻得點頭:“好,我會轉告您的意見。”

再詢問了幾個老鄰居,得到的信息都大同小異,總結下來大致意思是。

第一,在吃穿用度上,雲德厚並沒有苛待孩子;

第二,雲德厚之所以對孩子冷漠,是因為受到了感情的傷害;

第三,雲潔對父親的命令十分遵從,從不違逆,是個老實聽話的孩子。

走出郵局宿舍樓,趙向晚對雷淩說:“看來,雲德厚的鄰居們並沒有打算追究到底。”

雷淩苦笑:“是!這也是我為什麽要來找你的原因之一。大多數人都說雲德厚是個盡職盡責的父親,這一回隻是因為孩子不聽話懲罰力度過大了些,隻要對他進行批評教育就行了。”

雷淩停頓片刻,表情嚴肅地說:“可是,我不相信雲德厚!”

朱飛鵬在一旁挑了挑眉毛,在內心嘀咕:你作為前男友,是不是對雲德厚有偏見?

雷淩認真地看著趙向晚:“我有一種奇怪的直覺,總覺得雲德厚不像個好人。”

朱飛鵬想笑,卻被趙向晚用眼神製止。

趙向晚道:“刑警的直覺,通常都是經驗的積累。”

雷淩如遇知音:“按理說,這不算刑事案件,但當時派出所的女警察很負責,將孩子送到醫院之後,向市局請求心理師介入,所以我就和心理師一起到了醫院……唉!你們要是見到孩子,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雷淩的眼前閃過第一眼見到雲潔的畫麵,麵露不忍。

趙向晚問:“刑警直覺,然後呢?”

雷淩回歸正題:“對,直覺。我見到雲德厚的時候,就感覺他像一團粘稠的汙泥,陰暗而惡臭,沾上去了就甩不掉。這樣的人,和他常年生活在一起,沒毛病也會變得有毛病。”

趙向晚抬眼看向雷淩:“那我們就一起見見他。”

雷淩是個經驗豐富的刑警,見過的罪犯眾多,對人的善惡分辨極其敏銳,趙向晚相信雷淩的直覺。

雷淩看看手表:“現在快中午十二點了,這個時候雲德厚應該在醫院陪孩子吃飯。這樣,我們先去醫院見見他和孩子,然後我請大家吃飯,怎麽樣?”

趙向晚從包裏掏出幾袋喜糖,每人發了一袋:“先吃點糖墊墊。”

紅紅綠綠的糖果,喜氣洋洋,終於讓大家沉重的心情變得輕快了一些。

瑤市兒童醫院,三樓住院部。

天藍色的水磨石地板,雪白的牆壁上貼著森林小屋、海洋世界的貼圖,透著濃濃的童趣。

雷淩與趙向晚一起走進病房。

朱飛鵬、周如蘭、祝康三人緊隨其後。

潔白的病**,一個小女孩披散著頭發,背靠著枕頭,坐在床頭。她的麵前,支起了一張小桌板,桌板上擺著粉色的兒童餐盤。

餐盤裏有葷有素,是醫院的營養套餐。

小女孩麵色很蒼白,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白。她頭發有些枯黃,眼神渙散,左手拿著飯勺,食不知味地一口一口往嘴裏送。

看到有人進來,小女孩身體瑟縮了一下,視線不自覺地左右瞟了瞟,腦袋迅速耷拉下來,雙手立刻離開小桌板,十指交叉,護在肚腹之前。

趙向晚四下裏看了看,沒有其他人。

雲德厚不在。

小女孩的緊張反應讓雷淩很心疼,努力讓自己的笑容溫柔和藹:“潔潔,你在吃飯啊?我是你雷叔叔啊。”

雲潔沒有吭聲,低頭不語。

雷淩慢慢走近,看著餐盤裏的食物,沒話找話說:“今天吃的什麽呀?啊,有胡蘿卜、白菜,還有肉丸子……”

隨著雷淩的靠近,雲潔忽然呼吸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