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獄卒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偽裝。◎

馬車轆轆, 程延坐在車廂內,摸出了一瓶易容膏。

往鼻梁處搽一些,往下頜處搽一些,搽完便會顯示出冠懷生那張臉。

劑量不同, 搽出來的樣貌也不同。當初他首次易容, 誤打誤撞地摸索出了冠懷生的臉。

他完全沒料到凝瓏會如此喜愛那張臉, 也沒想到他會因凝瓏的喜愛而對易容膏依賴成性。

倘若那日不曾中春蠱,他就不會與凝瓏春風一度, 也不會開始注意凝家,注意她。

程延這次搽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換了身獄卒衣裳, 進了詔獄。

最先看見他的是凝府下人。見有個臉生的獄卒進來, 眾人還以為得救了, 畢竟他們不知金庫那樁事。

但程延沒看他們一眼, 直接走到凝檢所在的那間牢房前。

程延拱了拱手,“凝老爺, 我奉陛下之命,前來送些床褥。”

凝檢抬眼打量他,“我早已不是什麽老爺了。”

再一看,果然見他推來一個裝滿枕頭褥子的車。

凝檢走過去, “陛下之命?難道陛下是想見我了嗎?”

說著就高喊起“冤枉”,連著喊了幾聲, 不料卻把對麵正歇息的凝瓏給喊醒過來。

凝瓏睡眼惺忪, 放眼望去,差點把獄卒認成程延。

那聲“世子”憋在喉管裏, 差點就喊了出來。

而這時程延恰好轉過身, 朝岑氏幾位行禮。

“陛下近來一直在查凝老爺牽涉的案子。案子一日未查清, 凝家就一日不會有性命危險。”程延解下鑰管串環上的幾把鑰管,分別交給身後的幾個獄卒,讓他們把牢房打開。

接著那褥子便一床床地送進各間牢房。

分給凝瓏所在的那間牢房的是兩床厚實被褥與兩個棉絮軟枕。

岑氏猶豫道:“獄卒小哥,我們這間牢房少了點東西吧。”

程延走到牢房裏麵,環視一圈,竭力克製眼神,盡量不往凝瓏身上瞟。

他指了指岑氏與凝玥倆人枕過的草枕,又指了指倆人蓋過的破被子。

“這不是有嗎?”

程延看著抱團的母女倆,“你們不是已經有枕頭和被褥了嗎?怎的這麽自私,連另外的都想占有?”

凝玥不屑地“哼”了聲,“那是臨時枕來將就的。如今有了更好的,自然要更換。這東西不都是陛下讓你送來的嘛,你充其量隻是個跑腿的,把東西送來就行,至於怎麽分配,還輪不到你管。”

隻聽這一番話,程延就知道平時凝瓏會受多大的委屈。

他終於把眼眸轉到凝瓏身上。

她置身事外,站得筆直,抬頭望著那扇充盈著溫暖陽光的高窗。

她明明是最受不得任何委屈的人,如今卻淡定得像不曾來過詔獄。

程延亮出一塊綴著“程”字的金令牌,“陛下確實沒說怎麽分配,但程世子說了。如今程世子可是嗣王世子,他的話有多少分量,想必諸位都知道。”

聽見“世子”二字,凝瓏終於肯正眼看他。

她的眼裏沒有一絲生氣,沒有愛恨嗔癡,仿佛是死了一般。

“世子?”凝瓏恍若隔世,“是程延嗎?”

這簡單的問句仿佛暗藏著兩種意思。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偽裝,直截了當地問他:“你是程延嗎?”

又或許隻是在問,那姓程的世子,是不是原先她認識的那位。

程延頷首說是,“世子掛念小娘子,也掛念著凝家。不過沒有陛下的口諭,外麵的人進不了詔獄。所以他隻能把令牌給我,若遇到任何阻力,隻管把這令牌拿出來。”

他提溜著令牌,展示給幾位主家看。

凝檢忽覺那令牌就是救星,那是世子在告訴他:凝家不會有事。

盡管他早已把這個答案猜了出來,但如今卻是更堅定地相信,不但不會有事,反而會比從前過得更好。

凝檢說:“世子有心。”

岑氏隻能順著話說:“瓏丫頭,先前你吃了不少苦,今日老天有眼,終於能讓你好過一回。”

凝玥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死死瞪著凝瓏。

程延又看一圈:“令郎怎麽不在獄裏?”

凝檢:“在小哥你來之前,他就被別的獄卒叫走了,說是要單獨問話。這些日子皆是如此,我們幾位被輪流叫出去問話,過會兒就會被放回來。”

程延回知道了。見東西已經發放完畢,就轉身欲走。

可他餘光瞥見凝瓏一直好奇地盯著他,盯得他動了惻隱之心。

“正好我也有話要問凝瓏小娘子。小娘子,你隨我出來一趟。”

凝瓏剛抬起腳,便被雲秀攔住。雲秀搖搖頭,口語道:“不要去,外麵不安全。”

凝瓏讓她放心,隨後便跟著程延離去。

二人一前一後地走著,一同穿過潮濕陰暗的獄道。

獄道盡頭是一排小屋,每間都逼仄隱秘,單獨審問犯人便會在此進行。

程延挑了一間屋,進去時正好見隔壁獄卒帶著凝理出來。

凝理瞥見凝瓏,“大妹妹你……”

程延替她回話:“我來問她一些問題。”

凝理沒顧上看程延,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凝瓏身上,非得等凝瓏回他,他才肯走。

程延盯著對麵的獄卒。

那獄卒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那獄卒。隻能說明,他們倆“獄卒”都是外麵人偽裝進來的。

那獄卒並不催凝理,反而很有耐心地等待。

凝瓏被凝理盯得心裏發毛,“大哥,你快跟著獄卒回去吧。那邊還在等你回去。”

之後就隨程延進了屋。

屋門一關,小屋裏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什麽都看不見。凝瓏抬起手,往前胡**了摸。

好巧不巧,正好摸到程延的胸肌。

他往後一縮,死板道:“凝小娘子,你逾越了。”

可他的身體並不覺逾越,反而貪婪地享受她的觸碰。

凝瓏尷尬地笑笑,下刻便眼前一亮。

見那獄卒擦亮一根蠟燭,將蠟燭放在燭台裏。

凝瓏這才看清屋內陳設。

一張鐵桌,兩把鐵椅,四麵不透風的鐵牆,牆上掛著一道布滿倒刺的蛇鞭。

待在這麽逼仄壓抑的屋裏,再被獄卒恐嚇幾番,怕是什麽話都會交代出來。

程延與她對麵坐著,並不急著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消瘦些,但依舊美得驚人。

這份美把他的偽裝照得無處遁形,讓他想起從前跪在地上被她當馬騎的荒唐日子。

有些掌控與臣服幾乎是刻在了骨子裏。就像現在,凝瓏隻把指節一屈,他就想張開嘴,讓她去攪弄。

作者有話說:

小情侶真會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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