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發瘋
◎大膽地親了親她的耳垂。◎
每一樓都有不同風景, 底層喧鬧,到了第四層,都是隔音的單間。
館頂吊著一個布滿彩綢的巨大長燈,把第四層照得如夢如幻。
凝瓏隻看了一眼就覺頭暈目眩, 勉強撐著推開了單間門。
先是看見一個雙麵繡花鳥屏風, 走近幾步才知, 原來從她這處可以清楚窺見屏風後的風景。
六個年輕男郎上身未著衣衫,下身穿著單褲, 分成兩排,並膝跪在屏風後麵。
她有點這麽多男人嗎?
凝瓏飛快掃了眼屋裏陳設。除了六個身姿精壯的男郎,屋裏還擺放著幾層玉櫃, 櫃裏擺著各種模樣的道具。
凝瓏忽覺背後冷颼颼的, 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男郎們旋即朝她這處磕頭, 齊聲道:“問小娘子夜安。”
興許是掌櫃看她帶著冠懷生而來, 便以為她喜歡冠懷生這種類型的男人。因此不論是人還是景,都在往她的喜好上布置。
冠懷生多看一眼都覺惡心。屋裏空氣仿佛很渾濁, 帶著些情啊愛啊特有的黏糊味。他渾身不適,抵著牆抄手而立。
“回去吧。”
凝瓏自然不依,“回去?你當我出錢來看空氣啊?說的倒輕鬆,花的不是你的錢, 你自然不心疼。”
冠懷生臉色更沉。
“他們不幹淨。”
“那你就幹淨?”
“比他們幹淨。”
凝瓏白他一眼,“你要想回去, 那你就自己回去。我可要來這裏快活。”
冠懷生怎會回去, 放任她去別的男人眉來眼去?
僵持間,凝瓏便已朝屏風後走去。
這六個男人的長相嘛, 還湊合, 畢竟她從小到大什麽樣的男人沒見過。但凡有點誌氣的男人都不會窩身倌館, 所以如今她看他們,就像在看一群無用草包,眼裏滿是鄙夷。
凝瓏也不知道旁的客人來這裏都會先做什麽,索性叫男郎們圍著她坐,給她端茶倒水,按摩肩腿。
冠懷生就隻站在屏風那頭,眼神幽怨不滿,看著她被眾人伺候,一臉享受。
凝瓏建盞道:“都有什麽才藝?”
這個說:“我嘴裏什麽都能接。煙灰,口涎,美酒……”
那個說:“我很能忍,您就算把我馴得窒息,我也不會反抗。”
……
六個男人七嘴八舌地炫耀,聽得凝瓏渾身起雞皮疙瘩。
她歎了口氣,“我是問,會不會琴棋書畫,騎馬射箭之類的才藝,不是這方麵的。”
六位麵露尷尬,都覺方才那些炫耀話把他們自己襯得猴急。
凝瓏麵露不悅,怨道:“我挑的明明都是幹淨人,怎麽一個個都這麽懂?”
較成熟的那位男郎給凝瓏揉著肩,故意把氣息調得悠長,趴在凝瓏耳邊解釋道:“這些事我們從小就在練,怎麽做,做到哪種程度,早已是刻在了骨子裏。今晚是第一次出來接待客人,若是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客人告知一聲。”
“從小?”凝瓏好奇地側身回眸,與男郎挨得很近。
“是啊。出身奴籍,便注定要做一輩子人下人。待在奴隸窩與狗搶食,幹苦活兒,這樣的苦日子一眼就能望到頭。幸好遇見了館主,把我們一幫奴隸領來,教我們各種本事,這才有了立足之地。如今幹的事雖不光明,卻好歹能養活自己。”
他又遞給凝瓏一盞茶,“做我們這行的,總會遭到各種白眼。不過習慣後,就不會在意了。”
後來幾位輪流給她講當奴隸有多不容易,試圖讓她心生憐惜,好能在他們身上花更多錢。
有位長相較為稚嫩的男郎一時口無遮攔,直爽說:“小娘子每動一樣道具,我們得到的月錢就會多一貫銅文錢。不是真的用也行!道具都蓋著一層紅綢,隻要把紅綢掀開,就算使用。所以小娘子……”
這話倒當真把凝瓏當成了個大冤種。
為了讓他們有錢,她就要多花自己的錢買道具。天底下哪有這樣強買強賣的!
凝瓏敷衍一笑,“我知道了。”
她的眼始終落在冠懷生身上,很想看看冠懷生是何種反應。偏偏他背過了身,故意不看她。
凝瓏高喊一聲:“喂,你還站在那裏幹嘛,過來呀。”
她就像養了無數門客的風流紈絝,想把屋裏最後一個清醒人拉到老巢裏。
冠懷生滿心猶豫。去,他會被迫看她與別人男人互動。不去,他們戲謔調侃的聲音又會傳到他耳裏。
最終還是邁開了腳步,不過也隻是從屏風後麵繞到了屏風前麵,依舊離凝瓏遠遠的。
凝瓏頓感無趣。
他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隻是冷漠地看她被眾多男人圍著。仿佛就算他們上演一場不得了的大戲,他也隻會這樣冷冷地看著。
有人問:“這位兄弟,先前也是奴隸嗎?”
凝瓏點點頭。
男郎們很嫉妒他。明明都是奴籍出身,他們尚在這裏掙紮多年,而冠懷生早成了大戶人家的下人,甚至還得到了主家的青睞。
同樣是下人,他們無法抹去骨子裏的諂媚。冠懷生倒一身自信,簡直不像個下人,而像個佯裝打扮陪情.\人玩樂的少爺。
所以男郎們一心擠兌他,在凝瓏耳邊吐著風涼話。
隔了老遠,冠懷生若想聽,其實完全能聽清那頭在說什麽話。偏偏他不願,把耳道一閉,任由前麵如何喧鬧,他始終盯著屋裏的盆栽看。
盆栽綠盈盈的,他頭頂也綠盈盈的。
跟在凝瓏身邊這些日子,他快成了比烏龜還能忍的存在。
那邊凝瓏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勾勾手,傳來一位男郎,貼著他的耳說了會兒話。
男郎瞪大眼,十分不解。
“泥人?小娘子為甚要我去買泥人?”
凝瓏不耐煩地“嘖”了聲,“讓你買,你就去買。反正有用,旁的別多問。”
男郎也聰明,搓了搓手指,“跑路錢得有吧。接待客人時,未得掌櫃允許,不得擅自出館。所以這賄賂掌櫃的錢,也得有吧。我又不知那攤子在哪兒,走出去得問路,浪費一番時間,問路錢也得有。再有,千辛萬苦找到那攤子,買泥人的錢,總得有吧。”
經此一算,要請動男郎,最起碼花掉了幾百兩銀子。
凝瓏瞠目結舌。
早知如此,當時還不如自己偷偷把泥人給買嘍。
不過她決心要做這件事,心一狠,把腰間的玉佩、瑪瑙吊墜都解下交到了男郎手裏。
“喏,把這倆拿去當鋪當了,當回來的錢都足夠給你贖身了。無論如何這泥人,你一定要買來。今夜買不來,往後就一直去買。”
她湊近了些,說了個地址,讓男郎務必把這泥人送到那裏去。
較成熟那位男郎看著倆人兒戲,委婉說道:“還得動一樣道具才行,這是館裏的規矩。”
凝瓏隻得看向那幾道玉櫃。
她隨手一指,挑了個束腰帶。
“把那上麵的紅綢揭下來吧。”
男郎問:“確定?”
凝瓏頷首說是。
接下紅綢,男郎又跪坐到她身邊。
“小娘子挑的束腰帶,是這屋裏最貴的物件。”
凝瓏心裏發冷,尷尬一笑。為了冠懷生,她花了多少真金白銀。
冠懷生再抬起眼,突然發現屋裏隻剩五個男郎。什麽時候走了一個?還是說,那男郎是不堪承受下了場?
除此之外,他還發現,凝瓏手裏拿著一個做工複雜的皮革束帶。
他也就看了會兒盆栽,難道就錯過了屋裏的大戲?
凝瓏與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冠懷生再也忍受不了,氣衝衝地走過去,一把拽起凝瓏。
凝瓏還未回過神:“你發什麽瘋?”
冠懷生冷笑:“我發瘋?我這樣,難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嗎?”
他強硬地箍著凝瓏的胳膊,罔顧她的意願,直接把她拉出館去。
外麵冷風一吹,人才清醒幾分。
“你是不是有病?”凝瓏一把甩開他,揉著發紅的手臂。
“我花那麽多錢,什麽都沒用,就這麽出去了,不得虧死!”
“什麽都沒用?”冠懷生拽走皮革帶,“這是什麽?”
凝瓏便支支吾吾,不欲解釋。
都怪冠懷生!
都怪他躲她,她才會想出門整他。都怪他想要那泥人,她才會花重金收買男郎,還被強買強賣著,買了個不知道怎麽用的奇怪帶子!
沒用的狗東西,隻會氣她,旁的什麽都不會。
凝瓏推搡開他,“滾滾滾,趕緊從我眼前消失,別讓我再看見你。”
說罷就提著衣裙往人群中擠去,很快便消失不見。
但氣上心頭,走著走著,竟把路越走越黑。
在平京城住了二十年,現在竟然迷了路。
凝瓏看著愈發漆黑的街道,心裏一慌。更恐怖的是,幾條街巷外,好似有打鬥的聲音。
漸漸的,血腥味傳到這裏。
那裏在殺人!
凝瓏緊貼巷牆,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剛想悄悄溜走,卻意外踩到一根樹枝。
“吱呀——”
心髒跳得很快,幾乎快要跳了出來。
忽地腰間一緊,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是誰?!
“噓,不要動。”那人貼著她的耳朵說話,說完,竟大膽地親了親她的耳垂。
“是我。”
熟悉的熏香氣息傳來,凝瓏的心跳終於慢慢靜了下來。
是程延。
作者有話說:
冠懷生:馬上滾,但切大號來見你。
下更明天早六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