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消遣

◎算腳踏兩隻船麽。◎

但她又怎麽舍得殺死他,她已有好久都沒找到稱心的玩物了。

凝瓏暗中卯足力,倏地將匕首紮進桌裏,一麵觀察著冠懷生的反應。

他似乎以為她要殺人滅口,肩膀一縮,像頭受驚的大狼犬。

“你做得很好,去趟花宴,你給我賺足了麵子。”凝瓏摘下頭巾,任由烏黑發絲垂落。

她自尊心強,習慣了享受他人的誇讚與豔羨。不僅她的才貌令人佩服,就連一個普普通通的下人,都勝過無數貴胄子弟。

凝瓏又端起燭台,借著晃動的燭光,打量這間陳設簡單的屋子。

一張硬邦邦的床榻,一把瘸腿凳子,一扇破舊的木桌,一頂破衣櫃,外加幾身破衣裳,這就是他的所有。

凝瓏翹著腿,坐在硬床板上,別有深意地問道:“你這裏,可有能更換的褥子?”

冠懷生一下就猜出她想做什麽,不過麵上仍佯作迷茫,乖乖地搖了搖頭。

又用手語比劃道:“褥子破了髒了,管事會負責更換,但不會在屋裏另放現成的褥子。”

手指打出了殘影,打了半句方後知後覺,凝瓏根本看不懂手語。幹脆“嗚啊”一聲,借此表示否定之意。

這麽多天相處,凝瓏慢慢摸清個規律。

於小啞巴而言,“咿呀”是別扭的撒嬌,“嗚啊”是認真的否定,“嗬嗬”是身裏或心裏,哪個地方不舒服。

無法出聲的卑賤奴隸,與看門狗有何異。

凝瓏懂也裝不懂,惋惜道:“算了,我也沒想跟你玩到最後一步。”

她勾勾手,“過來。”

這晚一如初見,她慷慨地顯出玲瓏曲線,更毫不避諱地給他看裙底風光。

冠懷生的腦袋被她摁住,頭發被她用力拽著,難受地“嗬嗬”兩聲。

離得極近,能聞到一股奇妙的味道。她身上自帶的淡香,醃進骨子裏的馥鬱的脂粉香,與獨特的又甜又膩的香。

冠懷生心亂如麻,念了無數遍“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隻飛快瞥一眼,便緊閉雙眼,偏過頭,倔得像頭驢。

他的力氣到底比凝瓏大,膝蓋劃過地,身往後仰了些。

再單純的男人,此刻也知道他要被逼迫著做什麽事。

冠懷生沒料到凝瓏竟如此喜愛他這副卑賤樣子,竟能允許他越過裙底,窺探那一方風景。

他一直拒絕,搖頭擺手,卻總是無濟於事。

因凝瓏看慣了他的拒絕,此刻也沒把他的拒絕當回事。又開始震懾他,不聽話就滾回奴隸窩,做好被打死的準備。

冠懷生沒轍,情急之下,竟“咚咚”給她磕了幾下頭。

凝瓏翻去個白眼,滿臉無語,“至於嗎?”

換作平常,她早已滿腔氣憤。可現在她早已習慣他的口是心非,腳趾點了點那地方,“你這人還有兩副麵孔哩。大哥說不行,小弟激動得涕泗橫流,躍躍欲試。”

這番暗藏深意的話,叫聽得冠懷生麵紅耳赤。

審時度勢半晌,終是鬱悶地歎了聲長氣,重新直起腰,跪伏著竄進裙擺裏。

這床板真是硬啊,“嘎吱嘎吱”響個不停。

哐當哐當,聲音越來越大,床晃得快能散架。

隔壁漢子身翻來翻去,捂著耳朵,忍受到無法再忍受時,“哐哐”蹬了幾下牆。

深更半夜,他不想招惹更多是非,便把話音放低,急促怒斥:“老哥,你難道一夜都不睡嗎?你有換洗的褥子麽,窮豎子還有那麽旺盛的精力……小年輕,就是年輕也不能為所欲為!你要實在難受,就去找個小姐吧!”

說完,又補了幾腳,恨不得把隔牆蹬斷。

顯然,隔壁漢子想茬了去。

這一番動靜,把凝瓏嚇得汗毛直立。

她聲音有些啞,“明明隔音很好啊……”再轉念一想,定是這破爛床板惹了鬼。

腿腳狠剪,差點把冠懷生悶死。

褥子廢了,他忽然意識到,今晚他真要挨著破床板睡了。

夏日燥熱,闔府眾人茶湯不離口。但今晚,冠懷生很飽。他膝蓋又劃了出去,帶動整個身,恭敬地跪在凝瓏麵前。

凝瓏扔給他一方帕,“想歇,想都別想!有你這般伺候人的?”

冠懷生隻得認真給她擦拭。

落地時,腿腳微軟。凝瓏回望冠懷生,無論她走在哪裏,他永遠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跪著。他的麵部表情很豐富,所以但凡稍微一不留神,就會錯過各種表情。

此刻他的臉上滿是委屈,宛如被采過的黃花閨女。

凝瓏覺得就這麽一走了之有些壞,便安慰道:“你是第一個,難道不該高興嗎?世子都沒有這種待遇,在這方麵,你已經超過他了。”

男人嘛,或多或少都有攀比心。

冠懷生聽罷這話,眼睛稍微亮了亮。凝瓏隻當安慰起了點作用,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身下人衣裳,那抹頭巾,都留在了冠懷生屋裏。凝瓏穿著薄薄一層衣裳回去,無所謂會碰見誰。

她受過的委屈,積攢的怨氣,仿佛隻能被“荒唐”二字抹下去。

雲秀卻看出她心情複雜,說不上極致享受,更說不上難過。

她給凝瓏捏著肩,猶豫道:“小娘子對那啞巴,很是上心。”

“他很聽話。在凝府,除了你,沒人會唯我是從。”凝瓏很會端水,捏了捏雲秀的手,“但女人和男人不一樣,有些事,隻能找男人做。雲秀,我怎麽舍得把待他那一套用在你身上呢。他皮糙肉厚,我扇多少巴掌都不心疼。可有時對你語氣重些,我就很內疚。”

“你是我的貼身婢子,爹娘雙亡後,趙家裏隻有你願意跟我來凝府。這麽多年悉心照顧,我早已把你當成了我的妹妹。若說上心,還是對你更上心些。”

言辭懇切,雲秀差點被她繞進去。

“婢子懂小娘子對我的情意。婢子隻是擔心,你會寵壞那啞巴。他再聽話,也不過是奴籍出身,怎配占得小娘子身旁的位置?”

“寵壞?”凝瓏有些意外,“我打他罵他,就差拿道鞭把他打個半死,這叫寵壞?”

雲秀:“那是他該!死不要臉的,小娘子打他,他還覺得舒服。這哪裏是懲罰,分明是獎勵。”

難以言明的癖好就這麽簡單地被雲秀說了出來,凝瓏麵上掛不住,忙轉到其他話題上。

再繼續罵下去,怕是這丫頭就該罵她以打人為樂了。

夜裏輾轉,凝瓏無時不在回想雲秀的話。

她對冠懷生的憐惜,不是山盟海誓的愛,不是你死我殉情的愛,不是曖昧心動的愛,隻不過是寂寞時找個人消遣罷了。

她很清醒,她喜歡冠懷生略稍掙紮但基本上很聽話的模樣。

讓他走東,他絕不去西。她要掌握他的所有,他必須經她允許,才能繼續動作。

隻要他敢擅自做她不喜歡的事,她就敢一刀刺死他,絕不留情。

凝瓏把玩著一顆暗紅的琉璃珠,那是從匕首上麵扒下來的。

等再與程延見麵,她定要問問這顆瑪瑙珠的出處,看看冠懷生這廝到底是誰。

“我真是壞啊。”凝瓏輕聲歎道。

她這算是,腳踏兩隻船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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