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鬼醫
“我怎麽睡著了?”
再次醒來,簡翊安便意識到自己竟是一不小心昏睡了過去,而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被子後便意識到是有人將他安置在了這。
“坐著都能睡著,便說明你太累了。”
鬼醫蘇尋良正巧走進屋內,將手中一碗白粥擱在了簡翊安的跟前,“這位貴人,餓了吧,吃點?”
見簡翊安看著那碗白粥發呆,他先是自己調侃了句:“怎麽?貴人是瞧不上我這位碗粥?我可是煮了很久的,就是米放的有些久了,可能會不太好喝。”
“無事。”
簡翊安端起那碗粥,坦明道,“裏邊沒放什麽?”
“有,當然有,保你喝完就沒了命。”男人說完,見到簡翊安眼底明顯的遲疑,忍不住逗趣了一番。紗簾後的笑聲不斷,不知過了多久才停下。
因為他看到簡翊安將那碗粥灌到了自己嘴裏。
“倒是沒有很難喝。”
“謝謝貴人誇讚。”鬼醫看簡翊安喝得急,於是又給簡翊安遞了根勺子,示意其慢慢來。
簡翊安想起以前宮晏給自己喝的那些,明顯是在裏頭加了點什麽,難喝到簡翊安多次都將其偷偷倒在了花盆裏。
“不過你這人倒是大膽,我與你不過才見一日,竟然就敢喝我給你的東西。”
蘇尋良起身,拍了拍簡翊安的腦袋,“留點心眼吧還是,我若是想對你做什麽,你現在已經是具屍體了。”
“死了便死了。”
簡翊安的頭隱隱作痛,但他並不在意。
誰想下一刻,對方直接狠狠叩了他額頭一下。
“真是晦氣,你怎麽回事?來我這卻想著死死死......睡醒了就下來,該幹活了。”
蘇尋良將一旁的搗藥的杵臼遞給了簡翊安,簡翊安剛一接過就被裏頭奇怪的味道給熏到了眼睛,睜不開眼,眼淚甚至都淌落了兩滴。
“你這是什麽?”簡翊安恨不得立馬將手中的東西給丟出去。
“待會要給你敷的藥。”
蘇尋良隨手沾了點草藥抹在了簡翊安的臉上,下一刻,簡翊安隻覺得被抹的那處涼颼颼的。
“改頭換麵可不是這麽好換的,這藥得先敷個至少半個月。”
說完這話,蘇尋良便催促起簡翊安來,“在我這也不能白吃白喝,你來這,我可沒收一分錢。”
簡翊安便隻能聽話的搗起了手中的臼,這種活他沒怎麽做過,看似簡單,可實際上卻也是個體力活。
但如此,簡翊安便也沒空去顧慮他那些個煩心事了。
簡翊安不知搗了多久,直到那草藥都被搗爛,蘇尋良說可以了以後,他才停下手來。
“瞧你累的,平日裏就該多鍛煉鍛煉。”
見簡翊安揉著自己的手腕,蘇尋良也走上前,幫著對方捏了捏,“到底是個貴人,也怪不得。”
“我不是什麽貴人,也沒有貴人會像我這般落魄至此。”簡翊安反駁道,他將手腕縮回,不然對方觸碰,“藥搗好了,該敷藥了是嗎?”
“對,你躺下。”
蘇尋良並沒有因為簡翊安直白的語氣而生氣,他像是早就習慣了這般相處,隨手取來了件器具。
“我躺下?”
“躺下,坐下都行,我要給你敷藥了。”蘇尋良這番話的意思便是這無需簡翊安自己動手,他來便可。
簡翊安思索了一會兒,沒有拒絕。
他並不想觸碰看上去這般惡心的草藥。
一眼看穿簡翊安的想法,蘇尋良沒有逮著嘲笑,認認真真的待簡翊安坐下後將草藥一點點敷在了簡翊安的臉上。
氣味依舊難聞,觸感有些黏膩,簡翊安並不喜。但他也隻能強忍著惡心,任由對方將這東西敷滿了整張臉。
“很涼是不是?”蘇尋良甚至還故意問了一句。
見簡翊安沒有應,他便故意使了些勁,見到簡翊安皺起的眉頭,他心情好了一些。
“好了,敷個半柱香隨後洗淨。”
將手中的杵臼收回,蘇尋良囑咐了一句。
看著簡翊安那張白淨的臉上滿是棕褐色的草藥,蘇尋良像是有些心疼。
“一般人換臉都要想很久,你倒是接受得快,若是皮囊醜陋之人也就算了,你就不會不舍得嗎?”
蘇尋良坐在一旁,看不到其紗簾後是何神情,“再者三皇子換了張皮囊,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聽到這,簡翊安猛地睜開眼。
“想問我為何知道你是三皇子?”
不等簡翊安說話,蘇尋良自己先開了口,“我又不蠢,再者三皇子的臉很好認,先前可滿大街都是你的通緝令。”
察覺到簡翊安眸中的提防,蘇尋良不再說什麽,起身離開了屋子。
等對方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門外,簡翊安都沒能鬆一口氣。
他始終是皇子,這個身份就好像一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簡翊安呆坐了許久,直到蘇尋良給他留的半柱香熄滅,他才起身去將臉上的草藥洗淨。
將臉上的水漬擦幹,簡翊安抬起眼,隻見不遠處的桌上放了麵銅鏡,裏邊依稀能看到他的臉。
簡翊安望著鏡子裏的自己,他從不覺得自己長得有多好,他的臉上滿是令人厭惡的陰鷙氣息。
真不知道宮晏為何要喜歡自己。
作為皇子,被一個江湖人士喜歡,多麽可笑。
而對方是個男人,荒唐至極。
“都不重要了,簡翊安。”
許久,簡翊安自己這般安慰道。
手垂落至身側,簡翊安的眼睫低斂,仿若蝶翼般翕動。他有些累了,這些年,他無時無刻不在思索,他想的事太多了,使得眼下慘敗狼狽的他疲憊不堪。
坐在窗邊,簡翊安伸手將窗戶拉開一條縫,朝著外邊看去。
隻見蘇尋良正站在不遠處的樹下,臉上的紗簾依舊,背著月色,隻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已經晚上了。
宮晏怕是還沒有回去,不知等對方回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會不會來尋他。
對於宮晏,簡翊安承認他怕對方。對方站在了劍藝巔峰,著實不是他能仰望的。他怕所有威脅,而對方已然是威脅最大的一個。
他本就該除掉對方。
可他太弱小了,做不到。於是簡翊安便隻能按照對方所想,各取所需。
他以為宮晏說的喜歡是假,可對方卻說想做他的皇後。
多荒唐的一句話,可簡翊安卻聽了去。
想到這,簡翊安自嘲般的勾了勾唇,接著將窗戶掩上,轉身又回到床邊睡下。
月光清淺,讓簡翊安又想起了當初兩人初遇之時。
對方一襲紅衣,新婚之夜,卻是將他耍的團團轉。
對方那般狡猾惡劣。
簡翊安鬥不過他的。
他很清楚。
這夜,簡翊安想了許久,他一夜未眠,早上早早起來,循著日出走到了外頭。
“醒的很早啊。”
蘇尋良正在外邊摘著一些菜葉,聽到簡翊安出門的動靜,隨口說到。
“嗯。”稍稍應了一聲,簡翊安在對方前邊尋了處地方坐下,隨即又嫌棄這地髒,於是進屋尋了塊看上去沒用的破布墊在了底下。
蘇尋良見狀也不多說,眼底透徹得很。
蘇尋良依舊戴著那個鬥笠,隔著紗簾,簡翊安看不清其麵貌,但畢竟他是客,再者他知道不能太好奇,好奇的代價他現在付不起。
“三皇子看上去還真是沉悶,你在皇宮也是這般嗎?”
蘇尋良與簡翊安沒什麽話可說,可兩人這般氣氛確實叫人難受,於是他自己尋了個話來,“早些年我也聽過三皇子你,見過你的都說你是個好說話好脾氣的主,可我怎麽覺得他們在騙我。”
此話簡翊安倒是清楚為何,早些年他還在宮裏步履薄冰,見人隻有好脾氣才能讓他安穩一些,他私底下的脾氣怎麽可能輕易展露。
“我知道我脾氣不好,你直說便是。”
簡翊安隨手撿起一棵菜,學著對方的樣子摘了摘,汁水濺了他一手,他又嫌棄地放下。
“好了,貴人還是別幹粗活了,我來就可以了。”
作為簡翊安的大夫,蘇尋良又要給簡翊安換臉又要給其做飯保證其基本的生活,這屬實是年前沒好好拜佛,犯了衝。
“這裏宮晏會來嗎?”看蘇尋良摘了一會兒菜,簡翊安突然出聲。
說完,蘇尋良的手頓了頓,但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
“他來做什麽?放心,他不知道我這處。”
蘇尋良一副不喜對方的樣子,“怎麽?你很討厭他嗎?”
“我討厭他做什麽?”
令其沒想到的是,簡翊安非但沒有應,還反問了他一句。
簡翊安從來都沒有討厭過宮晏。
“我有聽聞宮裏的事,三皇子如今在這而不是在皇宮,莫非是他做的?”蘇尋良一副很好奇的樣子,問了簡翊安最難以答複的問題。
這個問題,他本該說是的。若不是宮晏,他便贏了。
可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就算再提起,也沒用處。
“三皇子不恨嗎?如果真的是因為他,你就不想殺了他?”
“你這人好生奇怪,我殺他?你怕是在開玩笑,我怎麽可能殺的了他。”
簡翊安起身,迎麵望向這個季節已經不太燙的太陽,依舊很是刺眼,“很多事不是我能做到的,既是如此,我便不會去做。”
身後的蘇尋良聽後不再開口,隔著紗簾,他望著其背影,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許久,突然嗤笑一聲。
“好了我不問了,所以貴人中飯想吃什麽?”
他將摘完的菜丟進籃子裏,起身走向後廚,“如果貴人可以來幫我一同做飯就更好了。”
簡翊安也沒厚臉皮到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沉默片刻便跟著蘇尋良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