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州

就在簡翊安將這一切準備妥當準備朝著江州出發時候,卻不想一坐上馬車,馬車內竟是不知何時多了一人,正麵紗遮麵朝著他揮了揮手。

“殿下倒是讓我好等。”

宮宴見簡翊安那臉上意料之內的詫異便挑了挑眉,卻還是一臉從容地朝其伸出手試圖,“上來吧殿下。”

簡翊安這才回過神,停住了上馬車的動作,問道:“你怎麽在這?”

“我怎麽在這?”

宮宴裝作嬌俏地模樣,抿著嘴回道,“難道殿下不帶我,想叫我獨守空房?”

“你在說什麽胡話?”

簡翊安隻覺得自己娶的這大小姐瘋了,“我這不是去玩的。”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去玩的,我也不是去玩的。”

宮宴稍稍俯身,一手撐著自己的下巴,視線在簡翊安身上緩緩轉了一圈,意味深長地開口,“殿下出遠門我當然要跟著,不然要是殿下在外邊被什麽阿貓阿狗瞧上了,到時候帶回家中,我可不喜歡家中太熱鬧。”

“……你別想多。”簡翊安當然知道對方說的這是什麽意思,麵色難看了起來。

“是啊,那殿下不讓我多想便隻能帶上我了,否則我一人在重華殿中實在是會夜長夢多的。”

宮宴的道行明顯比簡翊安要高上一截,兩人就這樣對峙了一會兒,簡翊安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試圖用安撫的話語勸說對方留下。

“荷兒,外邊危險,我實在是不放心你同我一起去。”簡翊安上了馬車,滿臉關懷。

誰知宮宴一把便將其摟過,其力道之大簡翊安根本就掙脫不開。

“放心吧,殿下。”

宮宴抵在對方的耳邊溫聲道,“我可不是什麽任人擺布的嬌弱女子,說不定到時候還能保護殿下呢。”

女人稍顯嘶啞的嗓音在簡翊安耳邊緩緩流出,帶著平日裏沒有的蠱惑。簡翊安耳廓一紅,便隻想著掙紮著起身。

可顯然,他若是不同意對方便不會讓他起來。

無奈之下簡翊安隻能同意對方和自己同行。聽到這話宮宴高興極了,伸手便摸了摸簡翊安的頭,好似在安撫自己的小寵物。

“好,殿下,我們會相處得很愉快的。”宮宴放開了愈發暴躁的簡翊安,滿臉縱容。

自從來了這三皇子身側,宮宴覺得自己的脾氣也好了許多。

簡翊安憋著怒意坐在了一旁,低著頭緩和了許多才出聲叫外頭的人出發。

馬車開始搖晃顛簸,二人在這不大的空間裏四目相對。簡翊安覺得渾身別扭,可宮宴卻是一臉輕鬆,甚至還直勾勾地瞧著麵前自己這位便宜相公。

簡翊安不想看對方,於是便將頭靠在一側假寐,溫潤的模樣看上去毫無攻擊性。宮宴並沒有提防這位三皇子,事實上對方在他看來實在是太簡單了,簡單到他根本就不用細心去想便能知曉對方的一切。

看著簡翊安平和假寐的模樣,宮宴沒有再去打擾對方。

他也稍稍側過身子,抬手將一旁的簾子掀開了一條縫,從縫中他能看到外邊的模樣。因為簡翊安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己去了江州於是特意選了夜間出行。

今夜的月亮並不鮮明,月光也沒有很濃鬱。宮宴簡單瞧了一會兒便將視線收回。

思索了一會兒,宮宴還是將風靈給自己備著的毛毯給男人輕輕蓋在了身上。

對方濃密的睫羽微微顫動,安靜的就好像真的睡著了一般。

宮宴的眼神不加掩飾地看著對方,收起了平日裏的輕浮隨性,淡漠到就好像是在看一個無用的死人。

隻可惜簡翊安並未睜眼,因此並沒有看到對方這副麵容。

如果看到了,簡翊安自小的危機意識一定會讓自己盡快遠離對方,隻可惜他沒有這個機會了。

……

江州離京城並不近,就算日夜不間斷地趕路,簡翊安他們也才在第三日的清晨到達了江州。

既然是悄悄來的,那簡翊安便也沒有讓當地官員知道來了,而是叫下人隨處找了間客棧。令簡翊安沒想到的是,這江州雖說鬧著饑荒,可城中卻不算淒涼,並不像是鬧饑荒的樣子。

就連簡翊安他們也很快找到了處客棧歇腳。

那客棧老板沒想到竟然還有外人來江州,在見到簡翊安他們的時候還有些詫異。當問到客棧內空房還有沒有的時候那老板苦笑一聲:“都這年頭了,怎麽可能滿座?”

看來饑荒還是有影響的,這和各地官員呈現給簡翊安的文書中所寫的也都差不多。

簡翊安並不覺得意外,隻是當看到那標價的時候簡翊安還是被嚇了一跳。這標價若是尋常百姓隻怕是付不起的。

這也是饑荒造成的?簡翊安有些困惑。

等上樓到了臥房裏邊,簡翊安端起桌上的茶水嚐了一口,是陳年的茶了,隻能勉強入口。看樣子這客棧很久沒有進過茶水了。

走到窗邊簡翊安試圖將窗戶掀起,卻不想手才剛碰到便蹭了一手的灰,而窗外的景色也是格外蕭條,枯樹的枝條毫無生氣地墜下,偌大的院子看上去極為破敗。

“看來這邊確實是鬧了不小的饑荒。”

一旁許久沒有開口的宮宴終於是緩緩開口,他走到簡翊安身側,順著簡翊安的視線朝著院中望去。

饑荒一事世間常有,宮宴也不是沒有見過,隻是並不會像這邊一樣雖然破敗卻還能維持基本的生存。

可江州饑荒卻是實實在在的事情,就連他都有所耳聞,那想來應該是他們還沒有看到真正的饑荒。

“殿下,我覺得此處叫人不太安心,還是小心點為好。”

宮宴好心地給簡翊安提了個建議,簡翊安也點了點頭,他其實也覺得哪裏不太對,可就是想不出到底哪裏不對。

兩人正交談著,門口傳來了簡翊安的小廝阿木的聲音:“殿下,我去後廚買了點飯菜,你和夫人要不要吃一點。”

舟車勞頓,簡翊安確實是想吃點熱菜休息一下。

於是他便叫阿木進了屋,讓對方將菜放在了桌上。

“對了,殿下,外頭夫人的丫鬟一直鬧著要見夫人,我……”阿木說這話的時候還有些猶豫,聲音聽上去顫顫巍巍的。

宮宴一聽就知道是風靈那小丫頭在吵鬧,於是淺笑著看了簡翊安一眼,並不為自己下人這般而感到尷尬,隨即開口和阿木說:“那隻能拜托你給她也準備些吃食,風靈脾氣不是很好,還請你擔待著照顧一下。”

阿木趕忙點頭應下:“是,是是,夫人放心,我肯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說實話阿木在簡翊安身邊也待了有五年多了,也是簡翊安最為放心的一個小廝。能在疑心病這麽重的簡翊安身邊待這麽久就能證明對方不太聰明。

“好了,阿木,出去吧。”簡翊安將阿木趕了出去。

阿木出去後簡翊安便朝著飯桌走去,順便招呼身旁之人坐下:“吃些吧,一路上辛苦了。”

“倒也不怎麽辛苦,隻是有些無趣罷了。”

宮宴瞧了眼桌上的飯菜,很是普通,也沒有什麽色香,隻怕是個不熟練的人匆忙做出來的。

簡翊安很顯然也瞧出來了,在他看來這家客棧或許比他所想還要難以經營。

“正如殿下所見,殿下覺得這江州情形如何?”宮宴夾了點青菜,看似隨意地問了簡翊安一句。他有點想知道簡翊安對於這處饑荒的看法。

簡翊安皺了皺眉卻不是嫌惡對方的詢問,他隻是在思考,這處的饑荒到底已經嚴重到了什麽樣子。

他有收到這地一位小官員私下呈上的文書,其中有說江州饑荒,糧食顆粒無收,百姓食不果腹,就連路邊都滿是餓死的白骨。

文書之中所寫極為悲慘,就連簡翊安都為之動容。

可簡翊安來了這卻覺得並沒有嚴重到文書之中說的那般。

“看來殿下也覺得所見有些奇怪,明明是饑荒,可一進城除了人煙稀少了些和別處也沒有什麽兩樣。”宮宴直接將簡翊安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他同簡翊安一眼也覺得這江州饑荒並不像聽說的那般。

“指不定是朝廷的賑災糧派上了用場。”簡翊安記得在他來江州前好些時日宮裏就已經派來了賑災的東西。

或許是他來晚了。

“或許吧。”宮宴又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這菜實在難吃,味同嚼蠟。

宮宴不太習慣,於是轉頭看向了簡翊安。

本以為像簡翊安這樣養尊處優的皇子一定會吃不慣這幾乎沒有油水的菜,可誰想簡翊安的麵色卻比他所想要從容,也沒有因為飯菜的難吃而流露出一絲不滿。

這是宮宴沒想到的。

“怎麽了?”注意到對方在看自己,簡翊安不解地問了句。

宮宴也沒有回避,隻是將筷子一撂,誠實開口:“殿下就不覺得這些飯菜難吃嗎?實在是叫人難以下咽。”

“難以下咽?”

簡翊安重複了一句,隨即認同地點了頭,“確實不是很好吃。”

這些菜完全無法和平日裏在府中吃的飯菜相比,就連簡翊安都不能適應。隻是……簡翊安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些往事。

他從不會忘了自己差點被餓死在偏殿之中。飯菜難吃至極,可不吃就會被餓死。

而簡翊安想活著,隻有活著才能拿到他想要的一切。

“吃點吧,不吃會沒有力氣。”簡翊安以為是對方覺得飯菜難吃在和他抱怨,於是便安慰了對方一句,“如果實在不喜歡我便叫阿木去外邊給你買些糕點。”

“不用了,謝殿下關心。”

宮宴拒絕了簡翊安的好意,不過聽了簡翊安這話,宮宴便有了個想法,“殿下來這不是想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個情況嗎?我們不如晚些出去走走,倒也能看得仔細些。”

簡翊安聽著這提議,覺得有理。畢竟在這客棧裏頭可瞧不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