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豪門怨偶,大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下去

岑瀟上了陳獻的車,直接被帶到了受災群眾的臨時安置點。

有關部門的動作很快,一邊聯係救護車集中救治和轉運受傷的居民,一邊安排臨時住房和應急物資,正在組織沒有受傷的居民集中登記,集中安置。

車子就停在居民隊伍的十幾米開外,陳獻交代道:“看一眼就走,你還得和我回局裏寫檢查。”

他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他下了車,站在車邊接電話,岑瀟則趴在副駕的車窗邊向外張望。

眼前的情況,用滿目瘡痍來形容都不為過。大火發生在夜間,家家戶戶基本都是準備休息的狀態。此刻,不少人都穿著短袖背心或者居家睡衣,唉聲歎氣地排著長隊,還有一些幼兒受驚過度,正趴在父母的懷裏大聲哭著。

城中村裏的住戶本就是這個城市的底層居民,微薄的收入僅供維持日常的生活開銷。頭頂本還有篇遮雨的瓦棚,如今也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了。

這境遇,換誰誰不絕望?

岑瀟的目光在長隊裏急切地搜尋著,終於在隊末三分之一的位置,發現了自己要找的人。

她的養父母年紀都大了,又因為經營小吃店而長年操勞,看起來比同齡人還要老態一些。原母的腿腳不太方便,此刻正由原父攙扶著,隨著隊伍慢慢前進。

他們看起來確實沒有什麽外傷,原母甚至還有精神,安撫著前麵哭個不停的小男孩。

幸好,幸好。沒有受傷,便是不幸中的萬幸。

岑瀟鬆了口氣,伸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淚。

陳獻掛了電話,再次上車,一身戾氣地罵道:“靠,一個重傷的居民搶救無效,人……沒了。”

岑瀟被“沒了”兩字嚇了一跳,扭頭去看陳獻,正好叫對方看見她通紅的雙眼。

“大火是東村口燒過去,好在原叔原嬸的店在村西頭,逃過一劫。”將她的擔憂看在眼裏,陳獻歎了口氣,“你這麽擔心,要不過去看看吧,看完咱就走。”

岑瀟搖了搖頭,說:“讓方倚梅知道,就不好了。”

聽到“方倚梅”三個字,陳獻煩躁地耙了耙頭發,他倏地想起陸平川,於是問道:“剛才那個……陸什麽的,真不是你的新男友?”

“不是。”岑瀟收回目光,在副駕上坐直身體,“本來是想把他發展成‘下一任’的,但現在看來是沒戲了。”

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有點遺憾,不等陳獻追問,她又說:“我往你卡裏轉點錢,你找個名目給我爸媽送去,好不好?”

“當然可以。”陳獻答應著,又歎了口氣,“明明就是父母子女,搞得和諜戰片似的,離得這麽近卻不能見麵。”

“他們的女兒叫原瀟,不叫岑瀟。我就不去他們麵前討嫌了。”岑瀟笑了一下,卻比哭還難看。

陳獻知道她和養父母之間發生過什麽,實在心疼她這幅模樣,想說兩句寬慰的話,又覺得人類的語言著實蒼白。有些話在嘴裏繞了一圈,出口時就變成了:“你之前說,你在賀景勝的書房裏裝了攝像頭,有沒有什麽收獲?”

“暫時還沒有。”岑瀟說著,反問道:“今晚這火,真的和賀景勝有關係?”

“要不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在那附近?”陳獻反問著,頗有些無奈,“這幾天因為強拆,賀氏的拆遷隊和城中村的居民衝突不斷。派出所的同事隔三差五地就要去調解一次,然後就發現三合會的人也常在那附近行動。果然,今晚就出事了。”

“三合會?”岑瀟連忙問,“賀景勝還和黑社會有勾結?”

“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隻是拆遷隊膽子再大,也不敢殺人放火。”陳獻解釋著,頓了一下,“雖然我不是很讚成我堂姐的一些經商手段,但今天這項目如果陳家負責,絕對不會鬧到這個地步。”

岑瀟聞言,斜眤著他道:“原來,你還記得自己是陳家的堂少爺呢?”

陳獻輕咳一聲,彎曲指節敲了下岑瀟的額頭,說:“怎麽和你師父說話呢?沒大沒小。”

這個陳獻,不過教了她一些柔道術,就天天以“師父”自居。但礙於武力值的差距,岑瀟敢怒不敢言,隻能捂著額頭說:“我記得我和你堂姐的約定,再給我一點兒時間,一定能從賀景勝那裏挖出點證據來。”

對於岑瀟“豪門秘線”的生意,陳獻一向有些不以為然,但他也懶得和她爭論,隻啟動了車子,說道:“人你看過了,這下放心了吧?該和我回警局了吧?”

岑瀟一愣,反問道:“我真的要寫檢查啊?”

“大小姐,你襲警誒!”陳獻學著她的語調,提高了音量,“就算我麵子再大,你也得給挨打的人一點兒交代吧?”

“好吧,是我錯了。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岑瀟碎碎念著,看向窗外。車子不斷加速,她的目光從原氏夫婦身上匆匆掠過,眼底閃過一絲不舍。

*

城中村的那場大火造成一死十二傷,陳獻以“故意縱火”為由,成立了專案小組。有了專案小組的幹涉,賀氏對城中村的拆遷隻能暫時停擺。

好在陸平川提出的東南亞度假村計劃,分散了賀景勝的注意,兩人就這個項目麵談了幾次,而陸氏整形機構進駐城南高端社區的項目也正式提上日程,陸氏集團為此投入了巨大的財力和人力,一麵申請醫療資質,一麵采購進口儀器。

陸平川忙起來,有一個多星期沒搭理溫梓涵了。後者本就有些拿不準前者的態度,又聽小姐妹說,看見一個蛇精臉的小模從陸平川的酒店套房裏出來。她心急火燎、三催四請的,終於在一個休息日,把陸平川約了出來。

可溫梓涵不知道的是,陸平川今天願意來,其實是有他自己的計劃。

“川少,人家好久沒見你,都快想死你了。”一家高級西餐廳裏,溫梓涵與陸平川對麵而坐,她滿臉委屈,對她撒嬌道。

“最近工作太忙了,實在抽不開身。”陸平川說著,把菜單推到溫梓涵麵前,“今天我給你賠罪,你看看想吃什麽,隨便點。”

“好。”溫梓涵接過菜單,豎起來遮住自己的半張臉。借著菜單的遮擋,她看了眼手邊琳琅滿目的奢侈品購物袋,嘴角都快咧到耳邊了。

溫梓涵和陸平川相處也有些時日了。這個男人雖然常表現出心不在焉的樣子,但總能說出女人們愛聽的話,包括但不限於:“刷我的卡”“我買單”和“隨便點”。

盡管他冷落了她一段時間,但今天對她依舊大方,溫梓涵空懸幾日的心終於落了地。

或許,陸平川真的是她的“救命稻草”。

給錢就能救命的那種。

這麽想著,溫梓涵的目光從菜單轉移到陸平川身上,發現他正在看手機,也不知道在和誰發信息,嘴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我想要一個鵝肝套餐。”溫梓涵說著放下菜單,看似無意地拉過陸平川的左手,打斷了他發信息的動作。

一隻手被人握住,信息是發不了了,但陸平川也不惱。他將手機屏幕向下扣在桌麵上,隱去了上麵的一條信息。

信息的內容是:少爺,蔣小姐已經在百貨裏逛了一下午,現在正往百貨頂樓去。

陸平川喚來服務生,隨意點了幾道菜,餘光裏就瞥見一個纖細的身影,偷偷摸摸地走進了餐廳對麵的 NANA 美發沙龍。

對方穿得非常低調,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來那是蔣元君。

服務生退下後,他問溫梓涵:“你最近去過 NANA 嗎?”

“去呀。”溫梓涵握著陸平川的手,笑嘻嘻地說,“川少給人家辦了 SVIP,那人家不得經常去,才能對得起你的這份心意呀。”

溫梓涵的手長得小巧而溫厚,又保養得極好,肉潤骨細皮滑,握在手裏,就像握著一個手感上乘的減壓玩具。

可陸平川握著溫梓涵,心裏想的卻是岑瀟的手,想著那猶如雕塑作品的粗糲紋路和顆粒感,隻不過輕輕觸摸過一次,便像烙在肌膚上,叫人難忘。

這麽些天過去了,他們沒再聯係。他也沒在賀景勝那裏見過她,不知道她的養父母安頓好了沒有。

這麽想著,陸平川又問溫梓涵:“你在 NANA,遇到過岑瀟嗎?”

聽到“岑瀟”兩個字,溫梓涵的表情倏地就變了。但她好歹也是個女演員,立刻調整好狀態,答道:“見過呀。”

“岑瀟好像是 NANA 的常客,和那裏的發型師、美發助理都可熟了。”她說著,眼珠轉了轉,“我也是才發現,除了各家公子、少爺,她還和這些人打得火熱。”

溫梓涵三言兩語,就把岑瀟形容成了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可她一心想在陸平川麵前詆毀岑瀟,卻不知道,陸平川根本就不在意岑瀟到底是不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他在意的是岑瀟的真實麵目,以及這間 NANA 美發沙龍背後究竟做得是什麽生意。

他這幾日和賀景勝談項目,除了那些業務細則和合同條款,賀景勝提的最多就是蔣元君要和他離婚的事情。

“要是沒有我們賀家,他們蔣家的生意能有今天的規模嗎? ”

“那個娘們最近也不知道被誰攛掇了,腰杆硬得不得了,一心隻想離婚。”

這些都是賀景勝的原話。陸平川聽著,不由得就想起那天的賀宅晚宴,他當著那麽多賓客的麵就敢對蔣元君動手,可見平時在家,他也沒少對蔣元君動粗。

陸平川見多了豪門怨偶,彼此多是因為家族利益被綁在一起,即便在婚姻裏觸及了原則問題,隻要沒鬧出人命,大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下去。而蔣元君嫁給賀景勝這幾年,想來也不是最近才遭受家暴。可她既然已經忍了這些年,為什麽又突然鬧起來?

陸平川直覺,這事和岑瀟有關係。

於是他派人跟著蔣元君,發現她這幾天總是頻繁出入 NANA 美發沙龍,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按照溫梓涵的說法,岑瀟是 NANA 美發沙龍的熟客,而蔣元君與岑瀟又是水火不容的“原配”與“小三”,原配實在沒理由總往小三常在的地方跑。

見陸平川沉默著,溫梓涵隻當自己的言語起了作用,她有些得意地把手指微微上移,摸著陸平川的手表道:“川少,這塊表很特別嗎?可不可以讓我試試?”

比起珠寶首飾,溫梓涵其實並不懂表。但她知道,窮玩車,富玩表。每次約會,陸平川戴的都是這塊表,甚至還為這表發過朋友圈,想必是價值連城的。

而她一個女人,說要試他的男表,說白了就是要他送她。

溫梓涵的心思,陸平川當然是懂的。他抬眼看了對方一眼,抽回自己的手放在桌麵下,隻說:“這表已經舊了,你戴不好看。樓上有好幾個手表專櫃,我一會兒帶你去買塊新的。”

他嘴裏說著哄人的話,但看人的眼神卻很冷。溫梓涵立刻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了,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好,隻能端起水杯掩飾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