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高畸變風險孤兒院·49

安隅此時的生存值是71%。

按照鏡子的機製, 在進入第四塊的瞬間,他就會承受離開第三塊鏡子的70%爆傷,根本不可能活著離開第四塊。

唯一的方法是先帶第四塊鏡子出去, 換秦知律獨自進入。

可安隅嚐試了幾次,卻好像被困在了第三塊鏡子中,掙脫不得。留給他的別無選擇, 隻有繼續深入鏡子核心。

安隅沉默地站在漫天雪沙中,前方縹緲的似乎隻有死亡, 可身後已無退路。

進入碎鏡前, 他一直在凝視長官——別人無法承受碎鏡對精神力的衝擊,長官可以, 但他卻選擇留在鏡外。

安隅看向阿棘身上的風衣, 耳邊仿佛回響著那句被重複了很多次的話語:我不會讓你有事。

他似乎永遠做不到把安全感完全寄托在別人身上,無論是從前的淩秋,還是今日的秦知律。

但,長官確實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他從口袋中摸出兩枚碎鏡片在麵前。

白鏡倒映出他的臉,那種凝視著另一個人的感覺又出現了。在看到白荊的回憶後,他才明白鏡中影確實是另一個人——是被封存在鏡中的片麵的自我。

鏡中紅瞳冷肅,不染風霜。

“我也相信您。”他輕聲呢喃, “別叫我失望。”

那道身影倏然揚起手臂,兩枚碎鏡片折射著漫天的雪沙, 決絕地刺入胸膛!

碎鏡外。

閉眼似在沉睡的安隅胸前突然綻出鮮血, 終端上的數字迅速從71%下降。

風間立即看向蔣梟,“角落要從鏡子裏出來了。”

頃刻間,蔣梟掌心的罌粟搖曳盛放, 正欲散發出罌粟花籽, 卻被秦知律一把拽住手臂。

“等一等。”

秦知律凝視著終端上的數字, 鮮血已經浸透了低保服,提示安隅的生命正在不斷地流逝,但數值卻不像前兩次瞬間跌至低穀,它快速掉到62%後便逐漸平緩下來,足過了十幾秒,才又下降到61%。

“這好像不是出鏡前的爆傷……”風間怔然看著終端,“角落是在鏡子裏受了其他傷?”

秦知律略一思忖,“不是致命傷,你來吧。”

“是。”

風間已經緩過一陣子,那些紫色的小蒲公英比剛才稍微有活力了一點,向安隅胸口飄去。

他看著終端上的數字從61%緩緩回升,直到跳回71%,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感到渾身都在寒風中汗透了。

正準備收回種子,秦知律卻道:“繼續。”

風間錯愕了一下,徘徊在空中的小蒲公英們再次包圍住安隅。

四周寂靜,隻剩風聲盤桓。在眾人的盯視下,終端上的數字緩緩地從71%,跳到了72%。

斯萊德驚訝道:“生存上限恢複了?”

秦知律若有所思道:“看來要與前麵的碎鏡融合,才能收回被鏡封存的自己。”

周遭死寂了片刻,風間喃喃道:“所以角落他……是把碎鏡片……插入了胸口?”

他下意識伸手想觸碰安隅的傷,卻又停在空中,許久才喃喃低語道:“不怕死也就算了,難道也不怕自己發生鏡子畸變嗎……”

秦知律淡然道:“基因熵為零,但他和我一樣,有絕對感染抗性。”

數字緩慢回升到80%時,鏡內世界的安隅垂眸看著插在自己胸口的兩枚碎鏡片。

雪地上灑了鮮血,鏡中映著的那對紅瞳也如浸飽了鮮血般澄亮,看不出傷重的虛弱,反而比之前更攝人心魄。

他抬手握住兩枚碎鏡片,從胸口拔出。

鮮血淋淋漓漓地灑在地上,他卻仿佛毫無痛覺,隻是用鏡片照著身上的血洞。

白發在風中輕動,那些可怕的傷口在他的注視下迅速止血,裂痕對齊,轉瞬便愈合。

“100%。”安隅輕聲自語。

鏡外,秦知律看著終端上的數字,黑眸中終於映出一絲輕鬆。

帕特不禁驚訝道:“竟然就這樣配合上了……”

風間同樣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他隻把安隅拉到了80%,後麵的生存值是瞬間加滿的,是鏡中的安隅對自己使用了時間加速。

他不敢想象這是怎樣的魄力,在沒有通訊的情況下,但凡外麵的人沒有穩住正在下降的生存值,那剛才隻一瞬間就會要了安隅自己的命。

他放空許久,忽然看向秦知律,“角落進去前,你們用眼神交流了什麽?”

“嗯?”

秦知律回憶了一會才明白他的問題,“沒有。我感覺他好像對我不肯陪他進去有點不滿,等著他質問,但和他對視半天,他沒開口,我也就沒解釋。”

“……”

本就茫然的眾人徹底沉默。

“他沒你想的那麽無腦信隊友,相反,他是一個很難願意把性命寄托在別人身上的人。”秦知律看著閉眼坐在地上的安隅,低聲道:“他隻是對自己身上小小的傷痛都很敏感,身體在好轉還是惡化,不需要終端的提醒。這可能是某種天賦吧,就像一隻小動物一樣。”

話音剛落,終端上的數字忽地一閃,生存值從100%瞬間掉回30%。

風間和蔣梟霎時臉色青白,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小蒲公英們絨毛都炸開了。

“這回是真的要出來!”風間如臨大敵,“這個爆傷符合鏡子機製,上限應該又從100%掉到70%了!”

秦知律卻沒回應,視線從終端上轉向被安隅捧在手中的第三塊碎鏡片。

那塊鏡子正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變化——白鏡上的刻字從“守護”緩緩變成了“鏡子核心”。

“他確實離開了第三塊碎鏡片,但沒有出來,而是直接進入了下一塊。”秦知律挑了下眉,自語般道:“難怪急著在鏡子裏回收上限,原來還有鏡中鏡。”

“鏡中鏡……第四塊?”風間兩眼發空,“出鏡爆傷80%,可角落的上限現在隻有70%。”

秦知律隻道:“再等等。”

一直沉默的蔣梟忽然睜大雙眼,“安隅不會還要……”

話還沒說完,30%的生存值再次迅速下降,這一次似乎比回收前兩塊時傷得更重,風間的蒲公英竭力拉著,仍舊眼看著數字掉到12%才勉強緩住跌勢。

眾人屏息死盯著屏幕,快要忘記上一次喘氣是什麽時候。

唯有秦知律平靜,他看著數字從12%極緩慢地下降到11%,緊接著,又在小蒲公英的努力下回到12%。

數字開始一點點回升,才剛回了幾個點,又忽然一跳,終於再次回到100%。

萬籟俱寂,秦知律低笑一聲,“真夠瘋的。”

他看向仍似在沉睡的安隅,聲音不自覺地柔了些許,“被第三塊碎片封存的上限……”

鏡中。

佇立在風雪中的人手攥三塊碎鏡片,每一塊都染透了鮮血。

風拉扯著衣衫上淩亂的破口,但那人身上卻並無傷痕,仿佛一地的鮮血都與他無關。

許久,他輕輕抬眼,紅瞳決絕。

“回收,完畢。”

*

三枚碎鏡片還在手中,但當安隅再照之時,那種和另一個人凝視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他已經身處第四塊碎鏡中,空曠的雪原迅速被填滿,孤兒院灰白的建築重新浮現。

天地昏暗,路的兩側盡是怪誕的畸種,那些曾經笑著的孩子們長出古怪的爪牙,皮膚爆裂,骨骼扭曲,在不知含義的嘶叫中與彼此廝殺。

到處都是汙血和畸種鮮豔的□□,噴濺在孤兒院的建築上,像詛咒的塗鴉,寫遍罪惡。

如人間煉獄。

安隅行走在這條熟悉而陌生的長街上,視線緩緩巡視著每一夥廝打在一起的畸種。

一些不屬於他的記憶擠進腦海——他突然知道了視野內每一隻畸種的人類名字,知道他們曾經的喜好,誰和誰是朋友,又有誰馬上就要結束觀察期,離開孤兒院。

他看著它們撕裂曾經的夥伴,趴在地上狼吞虎咽地撈著那些畸形的骨肉,抬起頭朝他看過來時,渾濁的眼中隻有原始的欲望。

路的盡頭,地上流著一灘血,一具小小的屍體漂浮在裏麵。

那是一個本來要蝶化的小女孩,但和很多普通人一樣,身體無法承受畸變,在變異過程中死去了。

她變得很小,隻有兩個巴掌合起來那麽大,萎縮的身體還保留著一部分人類體征,隻是雙腿已經並攏長死,胳膊上結出蟬翼般的透明翅膀,明明泡在血中,可那對翅膀卻仿佛已經幹枯了。

幾乎不經思考地,安隅彎下腰撈起她,用衣角擦去髒汙,放在一旁的圍欄上。

她的身體還在持續萎縮,一陣陣風吹過,她終於被風卷起,在空中輕飄飄地打了兩個轉,不知被帶去何處了。

安隅突然意識到自己心中生出的那一絲悲憫有點不對勁。

他望向那灘血,光滑的液麵上倒映出的是白荊的臉。

這是2138年12月25日,白荊剛完成和鏡子的交易,藏好沉睡的阿棘,身上還穿著那件協管老師的製服。

安隅跟隨記憶的驅使,來到孤兒院的最中心。

那裏曾經有一塊鑲嵌在地麵的屏幕,播放著外牆監控,用來防範畸種入侵。

但如今那塊屏幕消失了,當他站到地麵凹陷時,頭頂突然出現一麵鏡子,鏡子不斷向外擴張,直到完全遮住孤兒院的天空。

孤兒院的各個區域,全部的畸種和人類都被映在鏡子中。

七排七列,一共四層,從外向內,監控上順次映出被守護之人。

第一層,陳念橫抱著沉睡的思思,安靜地打開了通往地下的門。朦朧的白色煙氣後,少年的眼眸沉靜而堅決。

第二層,見星惡狠狠地推開阿月,帶著刺眼的光亮,獨自踏上那條漆黑的長街,像一盞孤獨難眠的燈。

第三層,阿棘安靜沉睡,瑰色的膿瘡停止湧動,小小的身體像是要在鏡棺中消失一般,隻剩胸口微弱的起伏。

最中央,鏡子核心,隻映著白荊一個人的影子。

他仰頭看著監控,像在照鏡子,也像在和另一半已經與鏡子融合的自己對峙。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他輕聲對頭頂的鏡子說道:“一旦守護失約,你會在我醒來關閉你之前就開啟自毀,讓孤兒院覆滅。”

“但即便那樣,我也會醒來。縱然罪惡難洗,犯錯之人也當直麵過錯。”

躺倒的時刻,一陣劇痛炸裂在安隅的意識深處,他猛地睜開眼,看見了熟悉的隊友們。

雪沙狂嘯,孤兒院第三層的空茫迅速消散,頭頂重新浮現鏡子監控。

三層鏡麵已裂,隻餘鏡子核心。

終端正在瘋狂報警。

第四塊碎鏡片沒有再封存安隅的生存上限,但在出鏡時,他仍受到了爆傷。

他的生存值卻並沒有停留在爆傷結束後的20%——伴隨著意識深處空前的劇痛,那個數值仍在迅速下降。

四塊碎鏡片都在安隅手中,白鏡盡碎,刻著“嘈雜”二字的黑鏡卻澄亮如洗,映著他此刻的身影。

他痛得幾乎站立不住,眸中似有烈火流竄,終端上的生存值迅速跌破10%!

一片雪沙忽然裹挾著罌粟花籽環繞上來,幾步之外,蔣梟掌心的罌粟在風中妖冶綻放,安隅的數值忽然穩在了5%,但隨之而來的,是蔣梟精神力迅速跌下50%的警報聲。

警報聲交織,不過瞬息間,安隅的5%還是再次跳動,變成4%。

蔣梟眉心緊蹙,掌中綻放第二朵罌粟,花枝搖曳著攀上安隅的掌心,然後是手腕、手臂。它虛攏著安隅的身體,散發出無盡的花籽。

他的精神力掉得更讓人心驚膽戰,在跌至33%時,安隅下降到3%的生存值終於停頓了一瞬,而後遲疑般地跳回4%。

鑽心剜腦的疼痛讓安隅已經失去了對周遭的感知。嘈雜劇烈,反而讓世界仿佛陷入永恒死寂。

他隻是在朦朧中,安靜地注視著蔣梟。

在53區,精神力瀕臨35%時,蔣梟就已經目光渙散。可此刻那雙紅瞳卻愈發堅決,直到他的精神力報警至31%,而安隅的生存值再次跌回3%,他才終於撐不住般地跪倒在安隅腳下。

但他仍未屈服,仰起頭逼視著那幾根花枝,又一捧罌粟花籽散出,那雙眸紅得像要炸裂。

“瘋了!快停下!”

“你要失控了!”

斯萊德和帕特驚慌地去拉他,蔣梟卻紋絲不動,仿佛入魔般仰著頭,視線順著花蔓向上,直至望入那雙冷酷紅瞳。

精神力30%。

他輕聲道:“我的榮幸。”

意識觸碰到深淵前,一隻手忽然從身後死死地攥住了蔣梟的脖子,像要將他的筋骨都捏斷。

瀕死感翻湧,罌粟花枝盡斷,精神力在30%閃爍片刻後,終於沒有再下降。

蔣梟在強烈的窒息中難以回頭,看不見是什麽扼住了自己,但卻能感受到那股冷肅的氣息。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不甘地看著終端上安隅的生存值——

2.5%。

他凝視著安隅,恍惚間像是回到了53區。

活下去。他用口型說道。

蔣梟的身體墜地,秦知律隻是瞟了滾落在地的終端一眼,確認他沒死,便不再理會。

他大步來到安隅麵前,掰開安隅的手,從他掌心中一塊一塊地將四塊碎鏡片接過去。

安隅意識中的噪音隨之減弱,直至消失,生存值也終於在2%停了下來。

世界靜謐到他的大腦像被人挖空了一瞬,但緊接著,就見長官眉頭緊皺,將那四塊碎鏡片扔在了地上。

守護失約,黑色嘈雜之鏡生效,執鏡之人將承受極致的噪音幹擾。

旁人執鏡,精神力會受到極大衝擊,如果是安隅,則是生命迅速消耗。

秦知律將碎鏡片扔在地上的瞬間,四枚黑鏡中同時映出密密麻麻的人影,那都是孤兒院剩餘的孩子,無論是人類還是畸變者,都被鏡子收容。

——無人執鏡,則所有人共同承擔。

斯萊德挑眉道:“看來我們別無選擇。”

“噪聲的威力不同。”安隅指了一下第一塊鏡子,“前麵掉落的碎鏡片噪聲很小,最吵的是第四塊。”

“那就按照各位的精神穩定性來執鏡吧。”秦知律掃了一眼已經徹底昏睡的蔣梟,“斯萊德拿第一塊,帕特第二塊,風間第三塊,角落第四塊。”

風間猶豫道:“噪音會吞噬角落的生命,他已經是瀕死狀態,我的能力恐怕無法——”

“他還有治療係輔助在。”秦知律淡聲道,“不必擔心。”

風間愣了好一會,像是想到了什麽,但又似難以置信,隻是怔怔地看著秦知律。

三人各自執鏡後,鏡子核心中浮現了白荊沉睡的麵龐。他的眼皮輕輕顫抖,已隱隱露出蘇醒的跡象。

而就在同時,外圈的鏡麵上同步開啟倒計時。

“自毀倒計時。”安隅望著那些鏡子道:“這是他們的約定。一旦三位被守護者死亡,鏡子就會開啟自毀倒計時,倒計時結束,整座孤兒院都將覆滅。”

秦知律與他並肩,“怎麽關閉?”

“白荊蘇醒,可以關閉。”安隅看向高處沉睡的白荊,“但在鏡的部署下,倒計時會先於白荊醒來而結束。”

唯一的破局方式,就是為白荊開啟時間加速。

安隅垂眸看向地上最後一塊碎鏡片。

第四塊黑鏡,整座孤兒院最嘈雜的一塊,剛才他承受的痛苦絕大多數都來自這一塊。

但在前所未有的痛苦中,他也空前地感知到了對時間的掌控——仿佛隻要用意念撥動,就能輕而易舉地推動它超速流淌。

無論是一個人的時間,還是所有人的時間,那個被認為是人類創造的概念,已經可以由他操控。

這或許就是宿命,每一次的覺悟,都必將誕育自莫大的痛苦。

安隅走向那枚黑鏡,鏡中此刻映著孤兒們的身影。那些身影在扭曲,無聲地尖叫。

無論是人類還是畸種,都難以承受這滅頂般的噪聲。

他抬眸看向長官,“我還有治療係?”

“有的。”秦知律平和道:“你還有一個輔助,一個幾乎滿狀態的輔助。”

秦知律摘下手套,兩手十指交疊,掌心並攏,放在胸前。

那是一個似曾相識的手勢。

一支白燭被捧在掌心,燭光跳躍,縷縷白煙安靜地繚繞開,比為陳念燃燒時更濃鬱。

它們磅礴而溫柔,霎時便將秦知律和安隅攏在其中。

風間怔道:“律……”

秦知律黑眸低垂,注視著自己的掌心,兩枝藤蔓從掌心拱出,漆黑的藤蔓上瞬間開出罌粟,那些花瓣紅得近乎深黑,無盡的藤蔓輕柔地纏繞上安隅的手腕,四肢,腰腹,一圈一圈向上,直至將他完全擁抱。

安隅站在他對麵,安靜地凝望著那雙黑眸,就像進入第三塊碎鏡前一樣。

他不知道秦知律是什麽時候主動獲取了陳念和蔣梟的基因,但他知道這絕非偶然的策略——也許早在剛剛踏入孤兒院,大家走散,長官莫名其妙地要求他多去接觸一些畸變兒童時,就已經在尋找可用的奶媽基因了。

終端上,他的生存值迅速回升,已接近滿狀態。

秦知律看著地上的黑鏡,“把它撿起來。”

“不要在痛苦麵前畏縮,哪怕不見終點,也要背負著痛苦走下去。為身後之人,開辟前路。”

那個聲音嚴肅而溫柔,“我承諾過,不會讓你有事。”

安隅安靜地看著麵前的長官。

蠟燭燃燒著長官的生命。

枝蔓中流淌著長官的意誌。

但那個眼神卻告訴他,這不是在擔任什麽輔助,而是用自己的全部,守護和擁抱他。

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個生命都如此無力,自保尚難,更不必談及保護他人。

就像白荊沒有能力護住想守護的一切,他的執念隻會讓災厄降臨在更多人頭上。

但好在,秦知律還可以。

無論世界的車輪滑向何等深重的黑暗,他的承諾似乎永遠都有效。

安隅站在繚繞的白煙中恍惚了一會兒。

有那麽一瞬,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那神秘難辨的“狀態”中,還是短暫地回到了自己的意識。

許久,他彎腰撿起第四枚黑鏡。

想不清楚的東西太多了,就像在53區,直到貧民窟在火光中殞沒,他也沒能看透和讀懂一些事情。

但這一次,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將不再獨自走向生死邊緣。

作者有話說:

【廢書散頁】28 最後的防線

在尖塔久了,仰仗著芯片和終端科技,好像所有的東西都能被定義和量化。

基因熵,生存值,精神力,異能,定位……

久而久之,這群守序者就像在玩什麽沉浸式網絡遊戲,也由此被困在很多思維定式中。

這是事實,沒有說他們蠢的意思。

就像哪怕律本人從未認可過自己的任何定位,他們仍本能地認為他就是最強輸出。

直到律做了自己監管對象的奶媽。

那一天,守序者們才終於意識到,頂端之人,無所謂定位。

指揮家也好,決策者也罷。

無所謂衝鋒陷陣,亦或是背後相守。

隻是必須作為最後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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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雪片】蔣梟(1/1)無處可訴

其實我有很多話想要對安隅講,但似乎一直沒有機會。

我想告訴他,當一個人的意念足夠堅決,便不會在意周遭的審視。

因為他人的困惑和不理解終會隨風雪而去。

我的雙眼從來隻看得見自己的信仰。

不是逢迎,也並非受蠱。

就像他曾承認我的價值,我亦能分辨他的意義。

是心甘情願。

讓我,為他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