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魚8

用完午飯,張靜姝躺在**,她先是查看流浪群的消息,群主告訴她拉布拉多已經送到寵物醫院,它的後腿沒有傷到要害,術後痊愈的概率很大。

她鬆了口氣,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旋即屏幕彈出本地的新聞。

是關於宿寒區某家海產品加工廠附近的火災情況。

張靜姝的腦子嗡地一聲響,點開仔仔細細地從頭讀到尾,懸起的心終於落到實處。

倉庫堆積的煙花爆竹引發了小範圍的爆炸,倉庫在頃刻間化為廢墟,其中的電子設備全部報廢。

張靜姝現在的情緒很微妙,她從小到大一直是規規矩矩的人,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關於人魚的這件事。

她當時的腦海裏隻想著救出人魚,根本沒有細究她的舉動合不合理恰不恰當,當車子開進倉庫,她才猛然回神,緊接著她就撞進程水南驚惶痛苦的眼神裏,黃哥的哀嚎和其他人慢慢恢複意識後下意識地求救都被她拋在腦後……

他們的遺骸在火場被發現。

張靜姝本以為看到新聞,多少會影響她,畢竟火災的發生她也占了很大的原因,事實恰恰相反,她的心情很平靜,仿佛這件事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惡人隻能有惡報。

她沒什麽好在意的。

唯一讓她擔心的是,囚禁程水南並且對他進行虐待行為的背後主事人,竟然是他的父親。

程水南在說起過去的時候,雖然有刻意壓製情緒,可還是能夠感覺到他的悲傷,因此張靜姝沒有繼續問下去。

程水南的父親就在青城市居住,青城市是個大城市,可像是忽然之間,張靜姝感覺到了不安全感,她隨時有可能跟程水南的父親擦肩而過甚至是交談。

她既然把他帶回家中,就得好好保護他。

絕對不能讓他再落入他們的手中。

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處理程水南身上的傷。

昨天晚上他們回來太晚,程水南說過他有自愈的能力,張靜姝就沒那麽緊張了,尤其是在看見泡在水裏的傷口確實在慢慢地愈合。

可是,這是基於張靜姝認為程水南對自己的身體有清晰的認知。

就在剛才,她發現程水南不僅是單純,他完全是一張白紙,什麽都不懂,身為人魚連大海都沒有見過,更不知道他的身體能不能適應加了粗鹽的水。

如果她不費點心,很難想象他會不會忍著疼不說出來。

張靜姝拎著藥袋走進浴室。

水麵平靜無波,隻有微小的氣泡慢慢升騰,程水南的身體埋在水麵以下,他聽到張靜姝的腳步聲,猛地鑽出水麵,“嘩啦”聲響起。

他的發質並不是人類的頭發,被水沾濕後緊緊貼著頭皮。而是微微蓬鬆,像是打了防水的發膠,柔軟地垂散在他的腦後。

程水南貼近浴缸壁,上半身幾乎探出去,“你睡醒了?”

張靜姝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嗯了聲,對他說:“你把手伸到我麵前,塗上藥好得會更快。”

“不用……傷口可以愈合。”

張靜姝無奈地掃他眼,相處時間不多,但是張靜姝幾乎摸清楚他的性格,天真單純,還是條很有禮貌的人魚。就像現在,他並不會因為她的善意而理所當然地享受她的付出,而是小心翼翼地生怕給她造成負擔。

正是因為一眼就能夠看穿他的小心思,張靜姝才會毫無防備地將他帶回家中。

換成別的什麽東西,她可能就沒膽子了。

誰能拒絕一條乖巧可憐的人魚呢?

張靜姝直接伸手過去,指腹觸碰到他冰涼滑膩的皮膚,她還沒做出什麽反應,程水南像是受到刺激,猛地鑽進水裏。

浴缸就那麽大,水麵清澈,他縮在裏麵的模樣清晰地展現在張靜姝的麵前。她似乎看到他的臉皮紅了,卷翹的睫毛忽閃忽閃地眨動著,然後他又慢慢地浮出來,兩隻手乖乖地伸到她的麵前。

程水南:“你看,傷口在愈合。”

張靜姝垂頭一看,確實是愈合了,但是他的手腕肌膚本就是透白的顏色,潰爛的血肉和隱約露出的手骨令她毛骨悚然,她抿起唇,壓下胸口的濁氣。

挑眉問他:“傷口是在愈合,那你疼嗎?”

程水南:“有,隻有一點疼。”

他整整齊齊伸出的兩隻手微微蜷縮起來,想要收回去,被張靜姝握住。

“不要動。”

“嗯,嗯……”

張靜姝將買來的藥水塗在他的手腕上,她不敢帶他就醫,隻能自己詢問醫生後購買,買的是普通的消毒藥水,還有一些止疼的藥膏,她把他的兩隻手腕認真塗抹好,用紗布係上活扣。

程水南靜靜地坐在浴缸裏,張靜姝要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偶爾抬起垂著的頭,迅速地瞥眼張靜姝,微微抿起唇,終究還是掩蓋不住唇角翹起的弧度。

消毒藥水塗在傷口很疼,疼得他的額頭冒出冷汗,可是很奇怪的是,隻要張靜姝用溫熱的指腹慢慢地觸碰他的傷口,那些痛意竟然奇跡般地消失。

胸腔傳來莫名的躁意和悸動。

張靜姝:“嗯……魚尾也要上藥,你自己可以嗎?”

程水南當然是點頭。

張靜姝問完就後悔了,他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做太多的動作,而且兩隻手都纏著紗布。

張靜姝眨眨眼,程水南模樣乖乖的。

張靜姝直截了當地說:“還是我來幫你吧。”

她其實也是有私心的,有個念頭藏在她心底很久。

程水南的魚尾是黑色的,堅硬光亮的鱗片從他的腰腹一直覆蓋到尾巴尖,腰腹兩側有寬大得仿佛柔軟綢緞的腹鰭,泡在水裏像是薄紗,他的尾鰭則要更大,整條魚尾粗壯美麗,猶如鑲嵌華貴碎鑽的紗裙,又如廣袤夜空流光絢麗的銀河。

她很想摸一摸。

現在終於有光明正大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

程水南隻是猶豫了一會兒,他猶豫的神情並不是在思考要不要拒絕她,而是在害羞,蒼白的麵皮很顯眼地浮現紅暈,兩隻耳鰭也微微往內收,不複之前的威風凜凜。他躺倒在浴缸裏,魚尾搭在浴缸邊緣。

那條碩大的黑亮的魚尾,近距離地呈現在眼前。

張靜姝聞到了絲淡淡的魚腥,她竟然不討厭這種味道,搬著小板凳往前挪,小心翼翼地觸碰到離她最近的尾尖的鱗片。

很滑,很硬。像鋒利的刀刃。

張靜姝過了手癮,剛準備拿起藥膏,指腹下的鱗片猛地張開,將她的手指夾在裏麵,她驚呼了聲,耳邊傳來低低的笑聲。

程水南笑眯眯地盯著她,還有些不好意思,見她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厭煩的神情,鬆了口氣,尾鰭輕輕地搭上她的手臂。

張靜姝似乎能夠感覺到指腹觸碰到冰涼的血肉,這種感覺很奇妙。

她仔細處理好魚尾的傷口,沒有綁紗布,隻讓程水南等藥水吸收幹淨再把魚尾放進水裏。

張靜姝緊接著拿起拖把打掃地麵的水痕,程水南維持著動作,眼神一個勁地盯著她身上。

他的尾鰭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地麵,學著張靜姝的動作,把尾鰭輕輕揚起,然後在落下時朝著下水道的位置掃水。

張靜姝注意到的時候簡直哭笑不得:“……我知道你想要幫忙,但是需要等你把傷養好,到時候,你想偷懶都不行了。”

程水南在她說話的時候,悄悄地又掃了一尾巴水,隨後點點頭。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