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學長42
林晏舟嫉妒的情緒在魏婧安攀上頂峰時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不甘又別扭地在她耳邊委屈地說:“婧婧每次寄來的信我都有好好保存,可是收信的人卻不是我……”
像個不講理的孩子,“怎麽能算是完全的我呢?那是婧婧寫給資助人的信件, 甚至信任到連生活中的小事情都告訴‘他’, 連午飯吃了什麽這樣的事情都說……”
望進男人妒紅的眼眸,白皙的麵容即有愉悅的紅更有深深得仿佛深淵般恐怖的癲狂,數條軟觸在身側蠕動, 鋪滿整張大床,魏婧安喘口氣, 聲調都因莫名其妙的冤枉高了好幾度:“是你……是你寫信來,要求我記錄日常的!”
所有的情緒在臉部凝滯,林晏舟訕訕閉上嘴巴,轉而又換成溫柔的埋怨:“那也是婧婧太單純了,別人讓你記錄日常就要寫給他看嗎?那我要你做什麽, 你是不是也得聽?”
魏婧安明白了,她的戀人是因為嫉妒, 哪怕嫉妒的對象本就是他。
他還在小聲說著:“婧婧……你知道我有多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嗎?可是我害怕,我怕你會躲避我,會在我沒有做好準備出現在你麵前時,沒有喜歡上我怎麽辦?要我向人類那樣大度地把你讓出去?我做不到……隻能用些小手段……”
坦誠是增進感情的良藥。
擁有良好學習能力的怪物顯然深知這點。
在兩人最親昵的時刻,用溫柔的話語瓦解對方的防線, 將那些在曾經的時光裏充滿偏執占有的做法訴說。
“在我沒有捏造出完美的軀殼的時候, 我不敢貿然出現在你的麵前……”
魏婧安迷惑地摸摸他的臉, 聽他解釋說:“其實在人類的眼中已經很完美了, ”完全沒有自誇的羞愧感,他毫不吝嗇地向戀人展露自己的俊美, “我總擔心眼睛不夠深邃、不夠深情,鼻梁不夠挺翹,嘴角的弧度不迷人,我按照人類劃定的完美五官的比例進行了調整,但是受限於我的基因……嗯,我的母親是人類,她很漂亮,我能改變的東西不多,隻能稍微調整瑕疵……婧婧還滿意嗎?”
說話間,林晏舟的額間滴落汗珠,沿著挺闊的臉部輪廓,落在她的心口,魏婧安看到男人纖密的睫毛眨動間,赤黑的眼眸便流淌出令她尾椎發麻的愛意,她伸手捧住。
“當然滿意。”
“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隻要是你。”
接連三句情話,令林晏舟完全拋卻嫉妒的情緒,滿是笑意地蹭蹭她的臉頰,再邪惡的怪物都逃不開溫柔鄉,依偎在戀人的身邊,可以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這種震顫靈魂的親昵令他深深迷戀。
魏婧安接下來的話卻令昏昏欲睡的怪物身軀一顫:“我奶奶……嗯,她是你派來的嗎?”
奶奶總是坐在河邊發呆,有好幾次睡夢中醒來的小女孩就會發現奶奶的半個身子泡在水裏,上半身像是紮破的氣球般漂浮在水麵。
如此恐怖的一幕,早已在記憶的潤色裏變得理所當然,那些曾經匪夷所思又驚恐的畫麵,成為小女孩的噩夢,她安慰自己都是噩夢。
白天的奶奶過於冷淡。
魏婧安隻當她是年紀大,不便於行動。
直到在電光火石間,她記起在清水村的那天,清晨和林晏舟漫步在小溪邊見到的那隻飛快流竄的章魚。
林晏舟嗯了聲。
他問:“婧婧還想著它?隻是隻用來安頓你的借口罷了。”
湊上前,用親吻來奪回魏婧安的注意力:“它隻是一隻擁有低等智力的章魚罷了,那具身體的主人早已在睡夢中度過餘生了,你平時麵對的‘奶奶’,是具被章魚填充身體的屍體……害怕了嗎?惡心了嗎?婧婧不會再把依戀的情緒分給其他人了吧……”
魏婧安確實覺得惡心,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話,過了會兒,才問:“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注意我的?”
她完全沒有印象了。
軟觸湧來,裹住她,像是把她裹進棉花堆裏,不同的是,棉花是被雨水浸濕的潮腥粘膩,在這樣非人的詭異的環境裏,魏婧安的心緒竟然異樣的平靜滿足,她用雙手努力越過堆壓的軟觸,抱住他的腰肢。
聽他柔聲說:“這個啊,說來話長……”
林晏舟輕摟著她。
又說:“婧婧困了吧?我們明天再去收拾房子,今晚在這裏睡吧……我講給你聽,邊聽邊睡……”
魏婧安就拱進他的懷裏,睜著明亮的眼睛催促他快點說,雖然他還沒有開口,但是想到兩人在很久之前,不,是林晏舟在很久之前就注意到她,並且悉心的照顧,她的心裏就像是開了漫天遍野的小花,每朵小花都在迎風招展——
她迫切地想要陽光降臨:“快說呀。”
林晏舟的胸膛發出震顫的笑聲,四麵八方湧來的軟觸輕攏著她,蠕動向她腰側傷疤的位置,滑膩的軟觸在上麵憐惜地蹭來蹭去,仿佛在輕輕歎息,又像是在道歉。
“那時的你,裹在繈褓裏,可真是個——甜美誘人的食物啊。”
……
林晏舟最初對人類的認知,是來源於母親。
怪物嗜殺。
恐懼、戰栗、血液。
為它們深深喜愛。
哪怕是同族,也難逃強者的齒牙。
弱者為強者所有,天經地義。
它們沒有仁義道德,不講種族繁衍,哪怕擁有智商和超脫自然的能力,長久存在體內的暴虐基因是它們行動的標準,億萬年前統治世界的霸主們,早已在廝殺中所剩無幾,長久地沉睡,使它們在飽餐後生出了好奇,好奇地想要融入人類社會……
他的父親是例外。
那位沉眠深海的巨型怪物,偶然間遇到海難落水的人類女子,當時的它曾幾度生出吞食美味食物的想法,但都被人類女子所做出的奇怪的舉動吸引……不知不覺地竟然產生了從不曾體會過的眷戀……
懶惰的父親為了心愛的女子,來到人世間,為了她融入這裏的生活,對於完美繼承怪物基因的兒子們,毫不憐惜地將它們丟回深海。
直到母親將它們帶回來。
母親告訴它們:“你們是人,不是怪物,收起在父親那裏學到的手段,要學會謙讓、善良,這裏的食物充足,不需要你們去拚命奪取,乖乖聽話好嗎?”
林晏舟那時候是個惡劣的性子,他在深海自由自在慣了,是海洋的霸主,何曾約束自己?為此在家中鬧出許多事端,母親溫柔的訓斥令他更加無法無天,險些鬧出人命,直到母親哀怨地求父親的幫助,他被父親的威壓製服,扔進林間別墅,每日由母親親自教導,父親明為協助實為鎮壓。
林晏舟心底不服。
就是在這時候,看到林間被丟棄的女嬰。
林燕清告訴過他,不要惹母親生氣,但要學會變通,不讓做的事情可以偷著做,沒必要放在明麵上鬧得人盡皆知,母親是人類,自然看不慣怪物們啃噬食物的方式。
就連父親,同樣被她訓斥。
林晏舟隻覺得壓抑。
為何要抑製本性?
被丟棄的女嬰是不要的東西。
香味誘人。
他可以偷著吃嗎?
怪物搖晃著還不熟練的雙腿,稚嫩的觸手卻不像表麵那樣軟弱無力,迅速纏繞住女嬰,卷來自己的麵前,男孩精致的麵容頃刻間化為虛有,成為暗紅色的肉塊,湊近繈褓裏毫無所知的女嬰。
好香。
好香。
比他吃過的任何食物都要香。
母親的嗬斥傳來。
被“食物”引誘出的食欲大增,在那瞬間生出了莫大的勇氣,使他做出了往林間深處跑去的舉動。
他抱著女嬰,躲在野獸掏出的石洞裏。
幾次想要張口啃咬。
父親恐怖的麵容在眼前浮現,他擔憂地望向散發甜美氣味的“食物”,吞咽了口,衡量片刻,還是放遠。
可女嬰挨不住饑餓,在天色變沉後,發出微弱的如同野貓似的哭泣,林晏舟的軟觸伸過去,心想,是你故意引我注意的,本來都忘記你了。
可未曾想,被母親拋棄的嬰孩抱住觸手,如同抱住溫暖的來源。
掌心一接觸,他便被莫名的情緒揪住。
那是不同於深海的東西,有著白皙的柔嫩的,輕輕一碰就會傷到、壞掉的脆弱身體,他可以毫不費力地把她碾碎……這樣的獵物有什麽意義?
他躲得遠遠的,想要抽出那截軟觸。
可又實在好奇母親口中的人類,真的溫柔無害嗎?
就這樣靜靜地待了一整夜。
天亮,他發現家人站在石窟外,愣愣地盯著他。女嬰離開繈褓,爬到他的身上。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著他,小手抓握著數條軟觸,因饑餓的胃部生出的淚珠在眼眶打轉,拚命咂摸軟觸也吸不出半點填胃的**,憋得臉通紅。
這樣的力道於他而言,隻是撓癢癢。
他嫌棄地把女嬰推到地麵,站起身,那時腿還無法完成站立的舉動,搖晃著身體,還沒站直,就被女嬰抱著腿再次跌倒地麵。
母親笑著說:“好啦,擔心一晚上,這是誰家的孩子?讓我來抱抱吧。”
女嬰躲避母親撞向他懷裏的動作,令當時被全家人訓斥的他產生了同仇敵愾的情緒。
他憋著氣抱著女嬰站起來,朝著母親發出聲勝利般的笑聲,笑著跑回家中。
填飽肚子的怪物還是很好商量的。
他抱著那隻敢於拒絕母親的女嬰,像是抱著自己勝利的果實,揚聲宣布從此以後要喂養她,就像人類喂養小貓小狗那樣。
她漂亮。
她乖巧。
她隻喜歡自己。
他開始了每天睜眼給女嬰衝泡奶粉、抱著她在陽光下散步、逗著她發出咯咯的笑聲。
長時間的相處,令他養成了習慣。
她會站了。
她會說話了。
她第一個叫的名字是他。
喊的是“哥哥”。
這些美妙的第一次,構成了張無形的大網,在賦予他責任的同時,也令他得到滿足。
他被罩在網中不自知。
某次因為疏忽,女嬰從**滾落。
他在那刻生出了恐慌,她那樣脆弱,會死的吧?
她沒死,剛咧嘴要哭,緊接著見到他又露出笑容,像是在說,不要擔心我沒事。
懸起的心落下,然而就在下一刻。
她發出痛苦的□□,蜷著身子,當時的她已經會行走了,穿著漂亮的小裙子,像是瀕死的動物那般倒在他懷裏,哭著喊疼。
她有心髒病。隨時會死。
他第一次感覺到慌張失措,那是他親手養大的孩子,從那麽點養到這麽大,他已經習慣了有她的生活,不再漫無目的地在人類世界飄**遊離,怎麽,就這麽快要離開自己了嗎?
從死神手裏搶回來的她,變得虛弱。
像家中擺放的精致美麗的花瓶,輕輕碰碰,就很可能跌落在地碎成碎片。
他不敢大聲說話,怕嚇到她。
不敢暴露本體,怕嚇到她。
可他的小心沒有半點成效。
她還是在某天深夜,突發心髒病,生命垂危。
那是他第一次接觸到醫院。
此後再也不願踏足。
他以為他將永遠失去她,直到向來沉默寡言的父親告訴他,有個辦法。
用血液喂養。
或許會因排異徹底死去。
或許能夠改變身體基因,長久地活下去。
這句話給他帶來的除了希望,還有畏懼。
一旦她出現排異反應,連最後的相處時光都將奪走。
看著她躺在病床日漸消瘦的臉頰。
他不想她離開。
他在心裏想。
他告訴父親:“我想她活下去,想她永遠陪著我。”
他說:“她被父母拋棄,是我撿到的她,人類講究知恩圖報,她要報答我,應該永遠地陪著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晶瑩的淚珠從眼眶滑落。
結果令人驚喜。
她成功地活過來了。
以全新的身份活下來。
隻是那具脆弱的身體無法承受太多的觸手血液,他願意為此付出一生的代價,以血液喂養她、改變她,他所求的很簡單,隻希望她能夠永遠留在身邊。
病愈的魏婧安,她的繈褓裏寫有她的名字,顯得更加依賴還是孩童的林晏舟,剛接觸觸手血液的她,身體還有些虛弱,以至於雙腿無法支撐身體行走,是林晏舟牽著她的手,在院子裏不耐其煩地陪著她練習。
抱著她在花樹下**秋千。
**得很高也不怕,他會分出軟觸圈住秋千。
小魏婧安發出聲聲尖叫,用含糊的話語叫他:“哥哥、再高點!”
他抱著她從春天到冬天,再到來年春天,用那具同樣稚嫩的身體,教她走路、說話、識字,她越來越依賴自己,而他也變得更加融入人類。
像個真正的大哥哥那樣寵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