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學長14

蔣昌的樣子慘不忍睹, 最開始還能吐出清晰的話,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仿佛陷入某種奇詭的幻覺, 即使抱著警察的小腿仍然無法消除內心的恐懼。

他開始大喊大叫, 掙紮著往車裏爬。

江絮清顯然是認識來人的:“劉叔。”

劉叔負責的區域包括大學城,即使是進入高等學府的學生仍有些素質道德低下,每年還有小部分的學生被網絡詐騙騙取錢財, 高達十幾萬的都有。

江絮清將最近在校園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訴劉叔,況且劉叔等人查看了蔣昌的手機, 在相冊發現大量的偷拍的私密照。頓時憤怒。

劉叔:“他身上的傷是怎麽弄的。”

蔣昌被協警牢牢地按在地麵,嘴裏嗬嗬大叫:“是怪物!怪物!”

他身上的傷口不像是人力所為。

江絮清適時道:“劉叔,我看他就是知道自己要被拘留,故意在這兒裝瘋賣傻,”她將手機打開, 是最新幫客牆下的回複,“他班裏的同學都說他平時很正常, 最近學校組織進行心理檢測,他的各項水平都在正常範圍內,怎麽可能突然瘋掉,肯定是為了逃避罪責!”

劉叔蹙眉,盡管蔣昌的傷口奇怪,可他心裏明白不像是麵前這些學生造成的, 更像是猛獸……蟒蛇?檀山林木茂密, 頻發死亡事件。

河流或者其他地方爬過來的也未可知。

劉叔是位嚴肅板正的中年男人, 隻會訓斥罪犯, 安慰跟女兒同齡的學生們,顯得措手不及, 叫來車裏的女警,安撫了魏婧安等人幾句,驅車離開。

江絮清對魏婧安說:“這件事情到這裏吧,你不要再想了,幫客牆的瀏覽量很高,我回去把這件事發表在論壇,學校領導那邊我也會去跟進,蔣昌的行為足以開除學籍,更何況……”他看起來是真的被嚇傻了,不像裝的,渾身的血液都感覺不到疼,像蛆蟲在地麵蠕動掙紮,收住話頭,說:“既然你跟林晏舟認識,那我就先撤了?”

魏婧安起身,蹲的時間久了雙腿發軟,踉蹌的瞬間被林晏舟扶住胳膊,她歪倒在林晏舟的懷裏,紅著臉佯裝鎮定地露出笑意:“謝謝學姐幫忙,我已經沒事了。”

江絮清離開,林晏舟的手始終沒有從魏婧安的胳膊拿開,手掌包裹住她的肘部,半抱半扶地擁著她往寢室走。

魏婧安試著抽了抽,他的力道加重:“怎麽了?”

“沒,我可以自己走。”

林晏舟沒聽見。

魏婧安也不好再說。

快走到寢室,魏婧安逐漸適應狂跳的心髒,詢問:“學長怎麽會出現在樹林?”

林晏舟目不斜視,將她送到寢室樓底,徐徐開口:“聽到有聲音,進去看了眼,當時蔣昌趴在血泊裏……險些嚇到我。”

無波無瀾,可不像是被嚇到的語氣。

當然了,沒有被嚇到的還有魏婧安。

她的部分思緒被纏繞在腿部的觸手吸引,它懨懨地勾住她的小腿,完全不複在樹林裏勾纏上後精神奕奕的樣子。她有些擔心它,連跟林晏舟單獨相處的時光都被分掉注意力。

她往後退半步,站到台階上,揮揮手:“學長不用擔心我,我真的沒事,時間再晚就要關校門了。”

林晏舟應了聲好,目送魏婧安離開。

……

回到寢室,魏婧安顯然沒有被晚上的突發狀況影響,神色如常地回答李京京的問題,她把蔣昌的事情如實告知,並且提醒大家晚間出門要小心。

剛建立的宿舍關係顯然已經因為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有了裂痕,柳子琳嘲諷道:“你要不是多管閑事,他也不會報複你。”

李京京黑著臉,趙萌則滿頭霧水地待在**,耳機摘也不是戴上也不是。

魏婧安無所謂地抬眸,敘述事實:“報複我的後果,就是已經被派出所拘留。而且路上遇見林晏舟,是他送我回來的。”

柳子琳猛地掀開被子,瞪著她:“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麽?!”

魏婧安麵無表情,眼神溫軟像隻無害的小羊羔,眼瞳極黑極亮:“沒什麽,不是單獨說給你聽,你要理解為炫耀也可以,總之希望你能認清現實,林晏舟跟張薇沒有任何關係。”

她想說“他可以送我回寢室,也可以送其他女孩回寢室”,這句話梗在喉嚨,她的情緒因此低沉。

不再理會柳子琳毫無依據的辯駁,魏婧安脫掉鞋子爬上床,室內開著空調並不熱,她蓋好被子,李京京拿出舍長的威嚴要求熄燈後保持安靜。

李京京說:不要把柳子琳的話記在心裏,她有些魔怔了,希望過段時間能夠意識到近期說話實在過分。

魏婧安回了句但願吧。

被子蒙過她的身體,從外看鼓起山包,她平靜地注視著蠕動而來的黑紅色觸手,比她的大臂還要粗,算不上多好看,甚至邪惡恐怖。

她試探地、顫抖地伸出指尖觸碰軟觸頭部的脈絡。

充滿著生命的跳動,冰涼粘膩的**濡濕她的指腹,涓涓流淌的黑色血液在她的指腹相觸的位置滯留,漸漸地堵塞成巨大的類似膿包的東西,軟觸動了動,血液恢複正常的流速,它則慢慢地纏住魏婧安纖細的手臂。

很奇怪呢。

竟然半點都不覺得惡心。

魏婧安在心裏想,這是什麽東西?

軟觸不可能回答她,隻能盡力地在自己還存活的時間內,努力地貼近她的身體、汲取她的溫度,這樣的死去,對它來說是夢寐以求。

魏婧安沒有感受到軟觸的惡意,也就隨便它,閉上眼睛睡去,夜深時分,軟觸鑽進她的懷中,大膽地滑過她的唇部,然後,在她的懷裏陷入了永眠。

另一邊,林晏舟高高地坐在窗台,身後觸手爬滿男人的身體,蠕動的黑紅色觸手猛地發出顫抖,冰涼的黑色瞳孔注視遙遠的地方。

他狠狠掐住掌心,盯著那些努力來到麵前的觸手,詢問道:“這次該選誰去好呢?”

恐怖邪惡猙獰的觸手們在他麵前乖得像是待宰的羔羊,溫順地俯在他的麵前,他的每根觸手、每處經絡、每個細胞,都妄想靠近她貼近她占有她。

微弱的觸覺神經傳遞到他的腦海,在它維持生命的最後一刻,竟然做了他想到發瘋的事情,該感謝它?還是嫉妒它?都有的。

攥起拳頭,低聲像是在下定決心:“時間已經很長了吧,她肯定做好準備了,連章魚都不害怕,大膽地用小刀割破它的觸手,卻不知這樣會激怒它。要是她割傷的是我,我肯定不會生氣的……對嗎?”

回應他的是觸手求助似的蠕動,渴望著被身體的主人切斷、哪怕血液噴濺,也要到心上人的身邊,享受生命最後的親昵時光。

他的眼底彌漫上炙熱的紅,端詳了許久自己的身體,將麵部盤繞的黑色脈絡按進去,恢複成溫柔俊秀的麵容,才喃喃道:“這次就換我來吧。”

……

早上醒來看到癱軟的軟觸,魏婧安難以遏製地對它產生了信賴親昵的感情,卻又要在這情緒剛剛加深的時候,直麵它的死亡。

這次沒有像第一根那樣隨手扔掉,為此花了大幾十買了盆足以盛放它的盆栽。做為它的埋屍處。

很快到了林晏舟生日的這天,魏婧安頭疼了多天,送什麽生日禮物成了難題。不僅有資金的困擾,還有心意的糾結,太顯親昵的禮物恐怕會讓人以為越界。

她最終選擇的是親手做的曲奇餅幹和蛋撻,在臨近生日的前天到李京京家中,精心烤製了各種式樣的餅幹,趁熱裝好。

李京京讚口不絕:“很好吃呢!婧婧你的手藝很棒哦~”

她察覺到魏婧安近期的異常,如今兩人在家中,沒有旁人的打擾,她問出困擾她多久的疑問:“婧婧你喜歡林晏舟嗎?”

出乎意料的是,魏婧安沒有否定,很平靜地點頭:“是啊。”

她說:“高中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上了。”

李京京震驚:“高中?”

“嗯,”魏婧安將曲奇餅幹整齊地擺放在精心挑選的鐵盒內,說:“他來我們學校演講,當時我身體不舒服,他給了我顆糖,就這樣記住他了……對了,就是因為他我才能考上青大,否則我沒有那麽強的動力的。”

李京京理解魏婧安的喜歡,但她有身為朋友的顧慮:“學長他在青大很出名的,連我在高中都聽到過他的事跡,追求他的女生很多,大學四年雖然沒有見他跟誰談過戀愛,但像他那樣的家庭,應該會搞家族聯姻吧?”

魏婧安沒想那麽遠,但仍舊被抓住思緒:“聯姻?”

李京京挽住她的胳膊:“論壇裏有過帖子,是幾月前被人偷拍的相親宴,對方是高林晏舟一屆的學姐,家世顯赫,人也漂亮……聽說現在還成了公司大老板呢!”

“後來呢?”

“沒有什麽後續了……林晏舟你應該比我還要了解的,他整日忙工作,連學校都不怎麽來,況且還有好多人閑得亂磕CP,他倆是同專業也都很優秀,莫名其妙的,我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其實幾年前這種帖子剛冒頭就被刪掉,號也封了好多,前幾天學長來到學校,那些帖子雨後春筍般又冒出來。刪都刪不完。”

李京京無奈托腮:“好想體會被人追著寫八卦,可是想想又覺得很煩。”

魏婧安將鐵盒蓋上,神色不明,想起林晏舟的溫柔的笑容還有他故意的撩撥,緊緊攥住手指。

“……學姐是什麽樣的人。”

比起張薇,她更在乎能夠和林晏舟參加相親宴的女人。

怎麽可能不在乎呢?

如果是以暗戀者的身份,她會黯然神傷,會默默自卑哭泣,可是她似乎陷入了某個死胡同,內心竟然隱秘地期待——他會想要跟自己交往吧?

不然,為什麽邀請她爬山,還允許她睡在他的車裏,兩人共處一室。

甚至,還許下有危險就會立刻出現在她身邊的誓言。

可是……他那麽優秀,或許僅僅是出自學長的關心?

魏婧安抿起唇,內心有種衝動,竟然想現在就拿起手機,詢問他是怎麽想的,對自己的看法是什麽。

抱在懷裏的鐵盒變得沉重。

李京京終於找到那則帖子,模糊的照片仍舊掩蓋不住女人的美貌,她穿得休閑,麵容是跟林晏舟如出一轍的清冷,眉眼彎起卻又顯得柔和。

“我記起來了!學姐姓張,名字跟你很像哎,叫張靜姝。”李京京抱著魏婧安的胳膊,喃聲到:“婧婧,學姐應該也會去林晏舟的生日宴吧,到時候就可以見到她了。”

她拍拍魏婧安的胳膊:“別傷心,像林晏舟那樣的男人,性子太冷,婧婧脾氣軟的跟小綿羊似的,需要熱情似火的男人寵著。學長那脾氣,高高在上被人捧慣了,平常人在一起會吃虧的。”

魏婧安謝過李京京的好意,枕著她的肩膀閉上眼睛,終於公交車到站,兩人相伴走向寢室。

手機響起,魏婧安拿起來發現是林晏舟發來的。

他說:明早我來接你。

他的信息並沒有讓魏婧安覺得欣喜,反而生出些微的怨責,為什麽要用這樣親昵的語氣?是對她有意思還是沒有意思呢……她垂眸盯著那句話,把手機屏幕按黑。

沒有立刻回複。

不得不承認,隨著兩人關係的親近,除去最開始靠近他時產生難以控製的悸動和顫抖,她多了其他的情緒。

毫無緣由地沒有絲毫立場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