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學長4

細雨密集地落在地麵, 教室外的台階下積了層淺淺的水灘。魏婧安踩著水,濺起的水花打濕**的腳踝,冰涼的觸感拉回她的思緒,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雨水中。

剛才她像是著魔了, 嗅到潮濕土腥的氣息,竟然慢慢地走到雨中。

隻穿著薄短袖,渾身都有些濕透了, 然而奇怪的是,她竟然沒有半點不適, 反而因為冰涼的雨水由心底產生淡淡的滿足。

她忽略掉奇怪的感覺,小跑起來。

回到寢室,換上身幹淨的衣服,她從桌麵的抽屜裏拿出一封封好的信件。信裏詳細地記載了她在大學開學發生的事情,更像是日記的形式, 偶爾連早飯吃的什麽都會寫上,事無巨細。

收信人是資助她多年的好心人。

魏婧安是孤兒, 在她的記憶中她被獨身的奶奶收留,兩人生活在偏僻窮苦的小山村裏。她不知道好心人的樣貌年齡家庭,隻知道那是在一個陰雨連綿的天氣,村長佝僂著腰來到她的家裏,告訴她城裏有位先生要資助山村女童。

而她幸運地被選中。

自從被選中的那天起,她跟好心人的聯係一直沒有斷過, 在她還小的時候, 隻是收到對方的錢款和生活物品, 到了她十五歲的那年, 隨著生活用品而來的,還有衛生棉。

另外還有封信件。

信上說:我需要知道你的近況。

十五歲的魏婧安捧著來自城裏的信, 信上的字跡端正清俊,不像她寫得張牙舞爪,發白的紙張還透著股濃鬱的甜香。她不知所措,第一次跟對方有金錢之外的交流,這讓她不由自主地退縮羞怯,她懷著忐忑不安地心情端正地在他送來的白紙上,寫下幾行字。

對方沒有再來回信。卻在她每月忘記寫信時,來封催促的信件。

魏婧安想,對方可能是位正直溫和的先生,或許還有位體貼的妻子,能夠連她需要衛生棉都能想到,還細心地準備好,毫不誇張地說,衛生巾的使用方法,包括日夜兩用的差別,都是從好心人寄來的信裏了解的。

他把城裏的每個新奇的東西,魏婧安不曾見過的,貼上詳細的使用說明,是他親自手寫的。

魏婧安很感激他。

她想象中的先生,是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長相板正,眼神透著溫善,用他那雙微帶皺紋的手一筆筆寫下端正的字跡,教會她許多不曾接觸的知識。

她想要報答他,但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沒有比認真生活努力學習更好的報答了,但她還是覺得應該做點什麽,正好青大附近是商業街,她用自己攢下的錢買了毛線。

毛線她買得最柔軟的,選的顏色是適合中年人的藏青色。天氣很快就會轉冷了,他剛好能戴。她利用軍訓的間隙,將圍巾織好,包裹了好幾層。

信和圍巾裝在一起。

魏婧安打著傘將它們寄出去。

地址在青城市的郊區,她抿著唇在腦海裏重複念著這行字,垂眼,看著工作人員把它們裝在袋子裏,貼上標簽。她才轉身離開。

她沒在信裏告訴對方她找到兼職。

高中的寒假她曾在奶茶店裏打過幾天的工,告訴對方後,對方顯得很生氣,魏婧安那時候覺得,要不是她聽話地立馬辭職,對方很可能會立刻來到她的麵前。

自從奶茶事件後,對方寄過來的錢增多。

魏婧安多次溝通無果,除卻日常開銷外的錢都被她存起來。

兼職是校外的輔導機構,主要是看管附近的小朋友,偶爾回答他們提出的作業問題。時薪不算多,對於魏婧安卻是足夠的。

踩著雨水往輔導機構走,涼風吹來,帶起粘膩的甜香。

細密的雨絲如同一張大網,網住魏婧安瘦弱的身軀。

……

晚上八點鍾,小朋友們全部離開後,魏婧安收拾東西回學校。

雨後的小路寂靜無聲。

魏婧安收起雨傘,放在小包裏,安靜地往宿舍走,經過職工宿舍的時候,她的腳步慢下來。

道路兩旁的樹影在燈光的照射下,猙獰得如同龐然大物,散發著不加掩飾的惡意和恐怖。

粗、喘聲伴隨著微弱的貓叫,劃破寧靜的夜晚。

魏婧安的腳步停下,轉身,兩棟樓的間距不算遠,樓房的窗口隻亮著幾盞燈,住的人並不是很多,或許是周末的原因,大部分回家了。

這條樓間小道顯得格外的靜,甚至是死寂。

貓叫聲越來越弱。

魏婧安放輕腳步,走進去。

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黑影蹲在角落,旁邊堆積著廢棄的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桌子椅子,形成隱蔽的空間。

蔣昌單手掐住小貓的脖子,瘦弱的小貓被迫仰著頭,纖細的脖子被緊緊掐住,貓叫聲越來越小。蔣昌的喉嚨裏噴出興奮的喘、息。

小貓絕望的、痛苦的眼神,讓他感到由衷的愉悅。

堆疊的桌椅是使用多年的老物件,連接處斷裂,亂糟糟地堆成座小山,蔣昌倚靠的小山發出聲嘩啦的聲音,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沒在意。

緊接著,後腦勺被重重地敲擊。

他捂住頭,回頭看去。

魏婧安雙手舉著根掉落的桌腿,桌腿的邊緣是毛燥的木刺,她的掌心應該是破皮了,這點痛還不足以蓋住憤怒,她見過這隻小貓,雖然是流浪貓,卻被路過的學生老師喂養的很健康,看人的眼神透著幹淨親昵。

她偶爾也會捎帶著食物給它。

蔣昌捂住後腦勺:“你他媽有病啊!”

魏婧安沒說話,唇色發白,握著木棍的手隱隱顫抖,掌心出了層密汗。

她一邊注意著蔣昌,一邊將小貓抱在懷裏。

還有氣,她放下心。

“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我會告訴老師,你等著受到處分吧。”她的唇部幹澀,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蔣昌的後腦勺大概是破皮出血。

魏婧安的目光緊緊地落在他的臉上,吞咽了幾口,隻覺得喉嚨幹的要命。

蔣昌的體型是魏婧安的幾倍,他凶惡地朝著她撲過來的時候,她竟然沒有躲開,站在原地,視線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流血的後脖。

她的願望沒有實現。

蔣昌被重重地踢開,像灘爛掉的泥肉落在桌椅堆裏。

林晏舟向她投來冰涼的一瞥。

正在此時,月光突破雲層的遮擋。他的身後仿佛蠕動巨大的陰影,西裝底下,有什麽在扭動掙紮,濃鬱的腥味隨著風吹來。

魏婧安茫然地盯著麵前的男人,莫名湧來的對血的渴望,漸漸地隨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麵對未知生物的恐慌和畏懼,那樣劇烈的威壓,讓她的大腦失去運轉,呼吸變得急促且冗長,過了很久,她終於承受不住,昏倒在地。

自然界的生物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當麵對自身無法應對的龐然恐怖,會選擇昏迷。

粗糙泥濘的地麵被軟觸取代,得到釋放的軟觸慢慢膨脹成成年男性大腿粗壯,暗紅色的軟觸表麵流淌著深黑色的血管類似的脈絡。

柔軟、粘稠、陰涼。

魏婧安被膨脹的軟觸包裹在裏麵,像是躺在豌豆公主躺過的柔軟的床鋪上,整個人都陷進去。覆蓋在軟觸表麵的黑色血管,貼著她的臉部,流過的血液似乎都放慢速度,想要延長跟心上人的親昵時間。

魏婧安對此沒有知覺。

湧動的雲層再次遮擋月光,幽暗的夾道歸於黑暗,沉沉的夜色伸手不見五指。

林晏舟走過去,半跪在她麵前。

又一條觸手情不自禁地蠕動著纏繞在她的身上。

“還是不行,”他歎口氣,俯身盯著她過於蒼白的臉頰,嚴肅道:“不可以喝其他人的血。”

陰涼的眼神如同夜色深沉。探出的軟觸頭部被劃了道重痕,蜿蜒而上的血管在此處斷裂,流淌出的黑色**沿著魏婧安的嘴角落進她的喉管。

觸手不知羞地擠、進她的口、腔。

魏婧安的眼皮動了動,還是沒睜開。

林晏舟緊緊盯著她,直到她停止吞、咽,他才將觸手收回,然而那隻觸手卻仿佛生出自己的情緒,不情不願地勾住她的牙齒,將她的口腔舔舐了遍,才耀武揚威地在他麵前晃了晃,隨後飛快縮進去。

他的尾椎骨忽然被密密實實的螞蟻啃咬,一路沿著脊柱衝向大腦,眼神泛著濃鬱的猩紅。

體內生出的觸手,它們的觸感即是他的觸感。

魏婧安的口腔果然是帶著令他著迷的香甜,整齊排列的牙齒,偶有幾顆齒部微尖,蹭在柔軟的觸手上,仿佛被她抱在懷裏慢慢地啃咬——

什麽時候才可以呢?

林晏舟抿著唇,目光克製地看著她沉靜的容顏,他將手背貼向她的臉頰,好久,才歎口氣:“喝了我的血,不可以再覬覦別人的。魏婧安,我會生氣的。”

魏婧安沒有回答,隻有逐漸平穩的呼吸聲。

胸口湧出的瘋狂的欲念快要將他弄瘋了,然而他隻是克製地跪在她的身邊,除了那隻暴露內心渴望的觸手,做了他在腦海裏想過千遍的事情。他什麽都沒做,手背殘留魏婧安溫熱的體溫。

他暗暗告誡自己。現在還不可以,她太過脆弱。

如果現在就以本體暴露在她的麵前,這股劇烈的強大的威壓,會令她承受不住的。

再等等。再等等。

……

魏婧安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被林晏舟抱在懷裏,她的大腦迅速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蔣昌朝著她撲過來,林晏舟把蔣昌踢走,而她……好像是因為害怕昏倒了。

她的膽子有這麽小嗎?

然而現在並不是迷惑昏迷的時機,她竟然、竟然被林晏舟抱在懷裏!

林晏舟半跪在地上,敞開腿,魏婧安就倚靠在他的胸膛前,後背跟他微涼的胸膛緊貼在一起,她的手腳都不會動了,紅著臉垂頭,腰間是男人修長白皙的手。

要不閉眼裝昏吧?

察覺到懷裏人的手足無措,林晏舟垂眼,沉沉地打量她,沒發現她流露畏懼的神色,表情才緩和下來。

“你醒了。”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魏婧安的心弦仿佛被挑動,她完全忘記顧忌自己的形象,雙手撐著地麵,像隻小動物一樣慌亂地離開他的懷抱,站起來後,將髒掉的掌心藏在背後。

她嗯了聲,喘口氣,加了句:“我剛才是昏了嗎?”

說完,她恨不得捂住嘴。

林晏舟將她的表情收在眼底,指腹搓動幾下,垂下去。

他說:“現在好些了嗎?我可以陪你去醫院檢查身體。”

魏婧安怎麽敢麻煩他,剛要說不用,抬頭,就發現他抬起隻手,呈半握拳狀,食指的根部有道很顯眼的血痕。

垂眸打量片刻,輕掃了她一眼。

魏婧安急忙問他:“是、是剛才弄傷的嗎?”

林晏舟無所謂地笑笑,將手落下:“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