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秦香蓮

遊書朗在樊霄公寓的客房住了下來。

他們會做噯,但不會相擁而眠。

起初樊霄也極力反對過,事後箍著遊書朗不讓離開,又或賴在客房不走。

可遊書朗不是待樊霄實在撐不住睡了之後離去,就是走出客房,在沙發上枯坐一晚。

鬧了幾個來回,樊霄終於妥協。每次做完,他隻在遊書朗的頸窩趴一小會兒,便主動放人 ,留他自己獨自失眠。

空曠冰冷的大床是遊書朗的牢籠,同樣也是樊霄的。

有些淩晨,樊霄會看到遊書朗站在露台上抽煙。那一隅好像成為了世界的盡頭,遊書朗的站在那裏,好似被推到了孤獨的邊緣,背影卷在輕飄的煙霧中,模糊的像要從這個世界遊離出去一樣。

樊霄從不打擾他,遊書朗在露台,他在客廳。像是有一道無形的牆將他們隔絕開來,誰也走不進誰的世界。

遊書朗未必不知道他在身後,隻是從來沒有轉過身來。那個曾經知道他怕冷,不舍得他受一點風寒的人,在春季清涼的夜中,連個眼神都不肯施舍給他。

熹微的晨光乍現時,是那個人最放鬆的時刻。遊書朗會趴在露台的圍欄上,看著光線從地平線一點一點越出,驅離黑暗,或許,也包括他的孤獨。

有時,遊書朗會給樊霄做飯,不知是不是在履行包養合同上的義務 。很家常,也很好吃,樊霄每次變著花樣地誇。

他在飯桌上不停的說話,從菜品到工作,從電梯裏遇到的人到街邊發傳單的孩子。他對八卦樂此不疲,因為樊霄知道,隻要自己停下來,分坐在餐桌兩旁的人,又會陷入令人恐慌的安靜中…

玩弄人心的高手,第一次無計可施。

床下的千般無奈,都化成了**的萬般討好。也隻有皮膚挨著皮膚,體溫燙著體溫的那一刻,樊霄才能從遊書朗不能自已的愉悅中自欺欺人,他還是喜歡自己的,隻是不宣於口。

遊書朗重新找了工作,依舊是行政方麵,隻是職位沒有以前高,承擔的事項卻隻多不少。

商貿企業多的是迎來送往,這已經是本周的第四個酒局。

少東家擺宴請客,又是個量淺的,加之客人難纏,遊書朗喝了自己那份兒,又要幫少東家擋酒,便有點多了。

他向服務員要了一個冰帕,蓋在臉上醒酒,暈暈乎乎間聽到有人在他耳邊小聲說:“我讓人將你的酒換成了水,一會兒你喝的時候別露出馬腳。”

遊書朗拉下冰帕,就見身旁的椅子上坐著若無其事的少東家。

即便遊書朗剛入公司不久,也聽到風評說這位少東家為人挺操蛋的,完美主義、爭強好勝、極為苛責,並不是個體恤下屬的主兒。

如今他這番作為,倒讓遊書朗有些意外。

酒換成水,之後的情況就好應對多了。遊書朗將對方幾人喝得晃晃****,自己也得了個千杯不醉的名頭。

與少東家並排,一一送走了客人。遊書朗以下屬的姿態得體的表示感謝:“今晚虧得小秦總照應,不然還不知要醉成什麽樣子。”

小秦總二十郎當歲,生了一副冷淡的麵容。他多少喝了一些,如今也帶了幾分醉意。

伸手在遊書朗的肩上拍了拍,他用一副年輕的臉說著老成的話:“你比他們都好,以後就跟著我幹吧。”

遊書朗不將醉話當真,守著分寸表示感謝,然後將已經散了腳的少東家送上了車。見車子駛離,身上繃著的那股勁兒才徹底鬆散下來。

“書朗。”

低沉的男音在夜裏**起,樊霄從暗處走到光源下,他的目光從駛離的車尾收回,小心翼翼地扶了下遊書朗的手肘:“我來接你回家。”

沾了酒的男人側身躲避的動作有點大:“說了不用的。”

甩也未甩開,樊霄的手順著遊書朗的胳膊滑下,握住了他的手。冰涼的指尖想插入溫暖的指縫,卻沒成功,隻得轉而握緊手掌。

“我也在附近吃飯,不是專程等你。順路一起回家吧,好嗎?”

樊霄最近摸出一條規律。他越是表現得情真意切,遊書朗越是厭煩。不如稍稍拉開一點距離,反而能與遊書朗走得更近。

“先鬆開手。”遊書朗酒意翻湧,不欲與樊霄糾纏,“車停哪了?開過來吧。”

樊霄應了一聲,卻未鬆手,拉著遊書朗向停車場走去。

一個拉一個掙,便有了點對峙的感覺。

正在這時,剛剛駛離的車子又原路開了回來。

後車窗緩緩落下,小秦總那張生人勿近的臉一寸一寸露了出來。

他看著遊書朗和樊霄交握在一起的手,又睃了一眼遊書朗麵上的隱怒。

冷冰冰、硬邦邦的話被拋出車外:“遊部長,我需要公司一季度辦公耗材使用情況及資金列支的匯總表。無論有什麽感情糾紛需要處理,我都希望你不要影響工作,明天一早我要看到相關材料放在我的辦公桌上。”

確實夠操蛋的,遊書朗終於領教到了。他點點頭,用最簡單的言辭應了下來:“好的,小秦總。”

“小秦總?”樊霄忽然出聲,“秦香蓮的秦,還是秦檜的秦?抱歉,我在國外長大,對華國的曆史了解的不多。”

他拋了一根煙到嘴裏,偏咬著,眼神有些鋒利:“可我倒是知道,晚上是員工的私人時間吧,沒道理再為你賣命。勞動法懂嗎?香蓮。”

小秦總臉上繃緊得如同雕塑,他將脊背沉入真皮座椅,車窗上升,從最後的縫隙中,飄出一句淡淡的:“開車。”

樊霄摘了煙,戾氣尚存,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小兔崽子。”

轉頭,便望見遊書朗疲憊的神情,他緊張心虛地捏了捏男人的掌心:“我不是有意要幹涉你的工作,隻是那姓秦的頤指氣使,我見不了他對你呼來喝去。”

他矮下身子,勸道:“要不你來我公司工作吧,許忠把持著公司許多事物,他總是對我不懷好意。需要我操心的地方太多,總有精力不濟的時候,你來幫我好不好?”

遊書朗因為醉酒,眼尾夾紅,譏諷道:“你怎麽就那麽有信心我會幫你?你就不怕我和許忠聯手掏空了你的公司?”

樊霄被那抹紅痕勾得心中發癢,他驀地傾身吻在遊書朗的眼尾:“不用你花心思折騰,你要是想要,整個公司都送你。”

遊書朗手腕發力,向下一壓,終於掙開了樊霄的手,他輕笑了一下,諷刺:“好像你說得算似的,聽說樊二現在還在查你的賬。”

他越過樊霄,向車子走去:“別說廢話了,回去吧。”

樊霄垂下眸子,壓下莫測的目光,緩行其後。

第二天一早,秦之楊辦公室。

年輕人翻著新送上來的資料,青蔥般的手指在陽光中白得像要融化似的。

“我占用了遊部長的休息時間?”他頭也未抬的問道。

“這些都是之前整理好的資料,不需要晚上加班整理。”遊書朗回複。

“嗯,就說你比他們好。”秦之楊抬起頭,“我的眼光不會錯。”

他十指交叉:“在我的辦公室,從來隻談工作。但今天,我為你破一次例。”

他像施舍一般的問道:“昨天那個人是你男朋友?”

遊書朗覺得頭疼,恭謙的態度換成了冷淡:“雖然小秦總為我破例,但我不想破我自己的例,在工作中,我不談私事。”

秦之楊挑了挑眉:“作為下屬,你不應該頂撞我,但我確實更欣賞你了。”

他從抽屜中翻出一份文件,放在遊書朗麵前:“這是我昨晚查的資料,昨天和你糾纏的男人叫樊霄,華國人,在泰國長大。這裏有他的家族,及他現在掌控的公司的所有資料。”

說完這些,秦之楊又打開了手機播放器,張晨跳樓時的畫麵躍然而出。

“這是前幾天網絡平台直播的一個輕生現場。因為我查了你的所有資料,知道這個人是你養母的孩子。從他當天與你的對話中,我大概分析出你和樊霄之間的感情糾葛,加之你昨晚對他也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我大膽的猜測了一下,你現在應該是想離開他,卻又離開不了的狀態。”

在遊書朗的詫異中,辦公室響起了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年輕的男人微微蹙眉,揚聲:進來。

女秘書端來咖啡,醇香的味道頓時飄散在空氣中。

放下咖啡,女秘書轉身離開,卻被秦之楊叫住。

他望了一眼擺在自己麵前的咖啡杯:“我的辦公室中有客人,而你隻送來一杯咖啡?”

女秘書慌亂地看了一眼遊書朗和他麵前的茶杯,吞吞吐吐的解釋道:“每天這時是您喝咖啡的時間,而且我看遊部長是喝茶的。”

“那麽按理你也應該給遊部長添一杯熱茶。”秦之楊又將目光放在咖啡杯上,“而且,我昨天剛與你說過,我的右手邊放了特別重要的資料,鑒於我曾經不小心打翻過咖啡杯,因而請你將咖啡放在我的左手邊,而你今天並沒有那樣做。”

女人臉色驟變:“對不起小秦總,我忘記了。”

“記憶力是一個秘書應具備的最基本的能力之一。”秦之楊的話音越發冷淡,“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忘,不然我會請你的上級對你作出相應的處罰,出去吧。”

女人踏著高跟鞋踉踉蹌蹌的走了,秦之楊再次看向遊書朗。

“我們說到哪兒了?”他用左手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放在了自己的左側,“哦對,說到了樊霄。”

年輕人的麵龐像昨晚一樣繃緊:“他嘲諷了我,還罵了我,並且質疑我的能力,這是我完全不能接受的,所以我要糾正他的想法。”

遊書朗緩緩蹙眉:“他隻是一時口嗨,小秦總不必在意。”

秦之楊的目光中忽然帶了一些熱切:“你不問我要怎麽糾正他嗎?”

遊書朗沉默了片刻才問:“怎麽糾正?”

“我與他在生活和工作上都沒有交集,能讓我們之間牽扯上關係的,隻有你,遊部長。”

“你什麽意思?”

“如果我把你從他身邊搶過來,你說我是不是就贏過他了?”

遊書朗震驚,後又無奈:“小秦總真是一路順風順水慣了,受不了一點委屈,吃不了一點虧,為了找回麵子,連這麽荒唐的事情都能想出來。”他站起身,“如果沒有什麽工作上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遊書朗拉開步子向門口走,手剛搭上門板,便聽到後麵的人說道:“我是真心挺喜歡你的。”

壓抑已久的怒火忽然翻湧上來,遊書朗覺得這個世界上的人好像都在耍他!

轉過頭,他看著秦之楊,毫無客氣:“小孩兒,沒人陪你玩過家家。”

秦之楊倒也不惱:“我希望你用理智認真的分析一下。第一我是gay,與你適配;第二,你很嚴謹,做事我很欣賞;第三,我是精神柏拉圖,這輩子不會接吻、**,所以對你不會造成任何騷擾。你隻需配合我,讓叫我秦香蓮的那個人一輩子都要後悔做了昨天的事,說了昨天的話。”

秦之楊站起身,向遊書朗伸出手:“你做我男朋友,我幫你離開他。”